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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世沧桑-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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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时间的努力,确实收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一年以后,他的枪法练得就非同一般了,看到飞起来的野鸡在空中拉平翅膀时,不急不慌端起枪,瞬间三点成一线,只要是在射程之内,野鸡是很难从他手里逃掉的;为此,他还特意培训了一只大黄狗,只要是被打下来的野鸡掉在地上,不用他亲自动手,它就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用嘴将其叼着送到主人跟前,并且摇头摆尾地讨好主人。他今天出去打猎,大黄狗自然紧随其后了。

    高发福右肩背着那支老洋炮,左肩挎着背带,背带下边系着两只早已抠出瓤子的亚拉葫芦,里头分别装满火药和枪砂子,亚拉葫芦的嘴是用苞米骨子堵着的,旁边耷拉着一根白线绳,上端拴在背带上,下端挂着一只蚕茧壳——是用两只蚕茧各剪去一少半合成的,自然里面装得是枪炮子了。他来到一片松树林子边寻找猎物的踪迹。那只经过训练有些灵气的大黄狗趟着雪,在他旁边来回跑动,不一会儿好像发现了什么,在雪地里两只前爪不停地扒着地,土和雪向后飞溅,但没发现有什么东西被它弄出来;不一会儿又跑到主人跟前,臀部坐在雪地上,前腿向前支着,仰头伸舌不停地喘着粗气,两眼献媚似地看着主人。突然,高发福发现了野鸡的踪迹,敏捷地端起枪来,搬开勾头,顺着踪迹走去。大黄狗看到主人的举动,跟随在主人后边,两眼死死盯着前方。那只野鸡听后边有人的脚步声,只好不情愿地扑棱棱飞起来。说时迟,那时快,高发福端起枪,仅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就三点成一线,只听一声枪响,那只野鸡一头栽到雪地上,一动不动了。大黄狗箭一般跑过去,用嘴将那只野鸡叼到主人跟前,殷勤地摆动着尾巴。高发福拿到野鸡,习惯地拔一根二号野鸡翎子,穿过那只野鸡鼻孔,将两端系上,然后挂在后腰的钩子上。

    高发福正走在小北沟的一个山岗上,此时,他走得确实有些疲惫了,想找个地方歇一会儿。他来到一棵大松树下,把枪斜歪靠在一棵小树的枝桠间,将自己已经收获的五只死野鸡从腰间取下来,放到一棵大松树旁的雪地上,然后用自带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摘下头上的棉皮帽子,用手捋了捋头上那些发黄并且稀稀疏疏的头发,然后蹲在那棵大松树下休息,用手卷了一根老早烟点燃,甜甜吸了几口,并不时地注视着身边的动静。那只大黄狗也趴在主人跟前,仿佛在观察主人面部表情似的。

    这里是一片丛林,主要有松树,柞树,椴树……大都比碗口粗。山岗下的东北方向有一条山路,靠西南方向有个“丫”字路口,偏南方向是通往三家子的路。

    高发福蹲在那棵大松树下,虽说是在休息,但是那双机敏的眼睛依旧注视着周围的各种动静,防止任何猎物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掉。他站了起来,顺着那些大树的缝隙间无意识地俯瞰山下的那条山路,突然发现山路上有一队人马,前边有两个骑马的人带路,究竟有多少人他确实看不清楚,不过,他断定这是一支军队。“这是一支什么军队呢?”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发现一个人打着一面太阳旗,吃力地紧跟在那两个骑着马的人往前步行,再后,有一个瘦瘦的穿着中式服装的人紧随其后。只见那个人鬼鬼祟祟,一会儿点头哈腰地跟那个骑马的胖子在嘀咕些什么,一会儿东张张西望望……看那身材和举动,很像瘦猴子高福田。高发福心里一愣:“这帮人不是小鼻子吗!这么大的雪,他们想干什么去呢?高发福怎么跟小鼻子勾搭上了呢?”他心里明白,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到了哪个地方,哪个地方就要遭殃啊!不是杀人放火,就是抢男霸女……连不会说话的哑巴畜生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们,瞬间就成了他们的盘中餐——去年日本鬼子到三家子的情形他还历历在目。他想赶快回三家子报信,怕乡亲们再次遭难,可又一想,如果小鼻子不到三家子,那么自己报的信就是假情报,乡亲们不是虚惊一场吗?他为了弄清小鼻子到底往哪个方向去,只能到“丫”字路口旁观察方能清楚。他拿起枪,在这情急的关键时刻,那五只死野鸡就顾不上拿了,顺着山岗超近路先赶到了那个“丫”字路口旁,选择一个非常隐蔽而且还能观察到敌人的地方,蹲下来仔细观察小鼻子的动向。那只大黄狗仿佛也看出了主人的意图,不像先前那样上蹿下跳了,而且很温顺地跟着主人形影不离。

    高发福猜得一点不错,那个穿着中式服装的人正是瘦猴子高福田。高福田通过董基明介绍,认识了城里日本宪兵队队长三本五郎,这下可找到了靠山,整天围前围后,不点头哈腰不说话。前几天有几个日本宪兵到李家沟抢老百姓的家禽,遭到李家沟护村队员的反抗……这次三本五郎亲自带兵去报复。他们走到“丫”字路口时,停止了脚步,不知往哪个方向去。

    就在这时,高福田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狗一样,摇头摆尾地走上前来。用手往西北方向一比划,然后对三本五郎说:“队长,你让皇军往右走,那是通往李家沟的路。”

    三本五郎点点头,手朝着西北方向一比划用日语说“前进。”

    高发福看到小鼻子的人马从“丫”字路口向西北方向走去,一棵悬挂的心像一块大石头一样落了地。此时,太阳正照在头顶上。小鼻子走过“丫”字路口,高发福领着他那只大黄狗,很快回到刚才那个休息的地方,拎起那五只野鸡,一边打猎一边向张士礼打死那只狼的老爷岭方向走去。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这一天,高发福的收获可不小。他用一根细麻绳的一端将今天收获的十只野鸡串成一串,另一端系成了一个圈,然后套在那只死狼的脖子上,野鸡在前,死狼在后,吃力地拖着那只死狼在山间羊肠小路的雪地上蹒跚行走着,到了晚上掌灯的时候才赶回家里。

    高家是三合大院,跟三家子所有大户农家一样,都是土墙茅屋,不过茅屋的房盖,很明显是秋后用稻草苫过的,尽管房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皑皑的积雪,但从房檐头还能清晰看见那新旧稻草的茬口。正房三间,东西两头住人,中间是厨房——根据当地农村的风俗习惯,高长福老俩口住东侧,西边是未结婚的两个儿子老五高发到和老六高发家的寝室。两个厢房的结构跟正房的结构一样。东厢房老大高发贵和老二高发有哥俩居住的地方,老大居住在北侧,老二居住在南侧;西厢房老三高发财和老四高发福居住的地方,老三居住在北侧,老四住居在南侧。两个厢房靠南侧是用两米高的树枝围成的篱笆,篱笆中间有一扇大门,大门中间串三根横带,横带上下是用树枝条排列编成的,与别的农家院落没有太大的差别。

    当时,在当地有这样一个风俗习惯,儿子结婚,都得居住在父母家前后左右,像高家这样在正房前边的两侧,盖上几间东西厢房的人家也不在少数——这主要是根据各家儿子的多少而定。平常的时候,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可是一到逢年过节,或者平常日子谁家弄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全家人很自然聚到一起吃吃喝喝,这次高发福猎取的那十只野鸡绝不可能例外,不然,次日清晨高长福不会那么早就叼着烟袋,吸着寒冬的冷气来到四儿子高发福门前。

    “老四啊,吃完早饭后,你替我跑一趟腿,去告诉你妹妹高荣丽和你妹夫张士礼,还有你张大叔和张英美,让他们下午到咱们家吃野鸡肉,趁这个机会咱们一大家人乐哈乐哈。”高长福敲开门,走进屋里对高老四高发福说。说完后燃着烟袋锅子的烟吸了几口,手还不停地摸着吊在烟袋杆上那油渍渍的、磨得有些发亮的、牛皮做成的、黄棕色的烟口袋,然后又想起了一件事,说:“对了,老四,你去你妹妹家前把酒壶带着,告诉完信后,顺路去老爷庙市场买几斤猪肉,打几斤六十度的老白干回来,这事千万可别给我忘到脑门后啊!”

    高发福微笑着点点头,没有言语,表示记住了。

    高长福放心转身推门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老伴笑着对他说:“你今儿个怎么了,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到院子里转几圈又回来了,怎么不出去溜达啦?”

    “我脑袋被门框挤了,外边的雪那么大,我上哪去溜达呀?”高长福瞪老伴一眼,没好声地说。

    也许高长福平时跟老伴说话就这样一副大男子主义的腔调,老伴已经习以为常了,不然,老伴不但没生气,反而还面带笑容地说:“那你还起那么早干什么?”

    “不是老四昨儿个打了那么些野鸡吗,我去告诉他,让他今儿个把荣丽和士礼他们叫过来,全家人到一起吃野鸡肉。丫头片子也是从咱们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吃点什么能不记挂吗!大女儿嫁到宽旬县灌水那边去了,离咱们太远了没法让她回来,小女儿离咱们家的路近,回家就方便多了,大女儿荣华脾气不好,就是以后知道这事了,也不会挑咱们老口子的理呀,你说是不,我的老太婆?再说了,昨儿个士礼从游击大队回来的路上被狼咬了一口,胳膊肿得挺粗,不知睡一宿觉好没好一些,还疼不疼了,来了好再看看呐。”高长福看了一眼老伴的面部表情,故意补充一句说:“让你好生看看你女婿伤的情况,省得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觉,总把这事记挂在心上。”

    “你这死老头子,什么时候学会的,比我们老娘们还细心呢?”

    “人上了年纪可能都这样,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有几个就惦记几个,有什么办法呢!”高长福说完这句话,老两口都笑了起来。

    就这样老两口聊了一会儿,高长福又装上一袋烟,“吧嗒吧嗒”津津有味地吸着,不一会儿,屋子里烟雾缭绕。

    “你那烟能不能少抽点,晚上睡觉嘴里都有一股烟袋油子味儿,赶上咱们家的烟囱了,看屋子里这些烟,熏死人啦,烦死人啦!”老伴生气地说。

    “烦人你当初怎么还嫁给我呢?”高长福跟老伴开起玩笑来。

    “你寻思我还愿嫁给你呀,要不是当初父母做主,你当我还能走进你们高家大门里呀,现在生米早就做成了熟饭,我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了,当初要是知道你这个德性的话,我死活也不会嫁到你们高家来……”老伴故意努着嘴笑着说。

    “当年你要是嫁给了别人,能生出咱们现在这么多孩子吗?”高长福还是开着玩笑。

    “去去去……老没正经。”老伴轻轻推他一下说。

    “老辈人常说,多儿多女多福气……”高长福笑着故意这样说。

    “福气个六,我没看见福气在哪里……反倒遭了不少罪。你知道女人生一个孩子要受多大苦,遭多大的罪,你们男人是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的……再说,拉扯一个孩子又费多大劲儿,你们男人又帮了多少忙……别人不说,就说你吧……”

    “再费劲儿,也比生不出来孩子强啊。”高长福说。“你知道张家堡那个老于头吧?老于头的老婆不知为什么一辈子没开怀,年青时没看出有什么坏处,可到老了不能动弹的时候,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瘫痪在炕上不能动弹,老伴年龄大身体还有病,自个儿照顾自个儿都费劲儿,你说还能照料老于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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