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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风云图-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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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我们这就去醉仙居。”欧阳龙儿欢欢喜喜去了,何胡来睁大着眼,问道:“玲珑郡主还活着?”古钺聪心绪大佳,笑道:“何老弟,到底怎么回事,是好事还是坏事,就看今天了。”

    不一时,欧阳龙儿领着另一位满脸髭须的汉子缓缓走了出来,众人将两人看了又看,何胡来道:“古兄弟这两位朋友不怒自威,货真价实,果真了不起。”

    众人哈哈大笑,一路出宫,过了地安门,来到钟鼓楼,又向北走了约莫一刻钟,何胡来忽道:“古兄弟,一路走过来,我总觉有人盯着我们。”古钺聪一面向前走,一面低声道:“方才有两个太监一路尾随我们,这会儿不见了。”顿了一顿,接道:“左边那个买箩筐的汉子不是农夫,是太监,前面那个挑豆腐的村妇,是宫女扮的。”何胡来瞥眼买箩筐的汉子,只见他身形肥大,满脸胡须,说起话来也甚是粗豪,全然没有一丝太监模样,又看那村妇,见她挑着两筐豆腐,只顾低着头走路,他看了半晌,丝毫瞧不出端倪,奇道:“你怎知道?”古钺聪道:“街上的人都盯着西边儿那耍戏法的女子看,唯有这个大汉丝毫不为所动,岂不怪哉?还有,他并无喉结,可见从小就入宫净了身。”众人大是叹服,一侍卫忍不住道:“那个宫女又是怎么回事?”古钺聪道:“寻常村妇,干惯了粗活,必是满手老茧,此宫女一双手却甚是白净,她走路总是低着头,一则是因为豆腐压得肩疼,二是被使唤惯了,你们看,她食指和拇指有老茧,若我没猜错,她是宫里的织婢。”众人无不五体投地。欧阳龙儿道:“喂,你们怕什么怕,有古大哥在,这些事还用操心么?”众人连声称是。

    众人甩掉可疑之人,没多久,拥拥嚷嚷来到醉仙居,放眼望去,但见醉仙居北据山陵,南临雄江,西接京城官道,南来北往,舟车纷杂,人熙浩攘,委实壮观。是时正直晌午,天气酷热难当,醉仙居外却是旅客簇集,似乎这客栈内有什么美味佳肴大家非吃不可,宁肯在外曝晒,也要排队等候。

    古钺聪见客栈拥挤,暗道:“聂贵妃真会选地方。”和众人挤进了人群之中,忽见一小二打扮的老者走了过来,对何胡来道:“何爷,这边请。”一面在前面开路,一面引大家进醉仙居。

    一入醉仙居,众人顿觉寒毛舒张,通体风凉,这醉仙居竟如秋潭一般,说不出的凉爽。大家这才明白过路旅客堵在门口,只是为了享店中吹来的这一袭冷风。

    众人跟随那老者进到大堂北面的一条走廊,掀开布帘,到了后厨,那老者打开后厨的后门,蹲下身来,掀起一块镂空的阴沟板,众人只觉阴沟内并无不腐臭味,却有寒气阵阵传来,原来客栈中的凉气就是从此涌出。老者招招手跳了下去,众人互望一眼,也跟了下去,一条足可通人的甬道出现在大家面前。众人东绕西折,辗转而行,不多久,更觉寒凉之气袭来,竟如置身冰窖一般。

    同行侍卫忍不住大呼畅快,何胡来赞道:“我以前也常来这里,却只知此处冬暖夏凉,是个消暑的好去处,从没想到客栈下还有一条密道。”老者也不答话,众人跟他走过一条迮狭暗黑的甬道,眼前突然明丽起来,一侍卫忍不住指道:“瞧,鱼!”

    众人顺势看去,果见不远处的石壁中嵌有一块极大极厚的琉璃,琉璃外江鱼成群游过,如在半空翱翔一般,古钺聪在贺兰长大,哪见过这等奇观妙景,登时看得瞠目结舌,老者满脸得色,说道:“这可是掌柜的镇店之宝。”

    古钺聪问道:“这琉璃之外可是门外的江水?”

    老者道:“这位公子好眼力,一路走来你们也见了,这个地方冬冷夏热,每到冬日,天气严寒,江面结了冰,旅客也就稀少了,肯从京城走十数里路来店里喝酒的人更是数得清,每到夏日,天气又极酷热,过往旅客宁愿多走十数里到京城去,也不愿在此留足,这家店在十三年前本就要关门大吉,幸得有一天,八王爷偶然驾临敝楼,见楼前江水怒涌,景致极佳,不忍此店就这样关了,便给掌柜出了个主意,说江水冬暖夏凉,四季常温,若能在醉仙居底下凿出一个暗道,以铁管连入客栈四处,让江水气温与客栈互通,便可使客栈冬暖夏凉,四季如常。众人一听这主意,均觉妙极,可这是一项大工程,可不可行尚不可知,掌柜连年亏本,哪有这么多银子挖暗道铺铁管。八王爷可真是宅心仁厚,不止借银子给掌柜,还为掌柜请来宫里有名的工匠督促工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挖得太靠江罢,怕水涌进来将店给冲没了,挖得太浅罢,气温又没法儿连通,也无法装琉璃和铁管,那宫里来的工匠也真不赖,一个月后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命人先在客栈南面一块巨石上往下凿,凿好后砌上一层厚厚的花岗岩,将琉璃和铁管预装进去,再从江边往客栈挖,如此一来,江水通到巨石处,却不至于将客栈冲毁了。通道挖通那一天,我们吹着凉风,从这里望着江里的鱼儿游来游去,心里别提有多美了,醉仙居从此就成了冬暖夏凉的宝地,一年四时,生意好得不得了,这间密室,也成了醉仙楼最秘密的所在,别说外人不知,就是有人效法,也不得要旨,啊呀,你们看,你们看,这叫昂公鱼,白天都藏在水底,这东西还以为我们看不到它哩。”

第十九回 虽死义也2() 
老者不说则已,一说就喋喋不休,众人听得心奇,倒也并不厌烦。又向前走了一阵,店小二忽道:“到了。”在墙上左边一块石板上敲了两下,又敲了右边石板四下,嚯一声混重声响,石壁间开出一扇门来。

    老者道:“各位,此间茶水餐点一应俱全,小的先退下了。”

    大门一开,就见一虬髯大汉端坐椅子之上,一袭戎装勃然英姿,深黑的双目虽然满是忧虑,但精光灼灼,让人不敢逼视,众人一望可知,此人必是哈樊龙无疑。

    哈玲珑一见到父亲,早忍不住冲进屋去,一交跪倒在地,喊道:“爹。”

    那虬髯大汉听到哈玲珑声音,直如沉梦乍醒,又像听到晴天霹雳,怔怔半晌,说道:“你……你是玲珑?你逃出来了?”抢身过来,也跪在地上望着她。

    哈玲珑扯掉胡须和面具,一头扑在父亲怀中哭了起来。哈樊龙做梦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自己女儿,只睁大着眼,任女儿紧紧抱住自己,恍如梦中,一句话也说不出。

    哈玲珑紧紧靠在爹爹肩头,泪水滴滴落下来,身子也忍不住发颤,哈樊龙道:“哈家的儿女,不许哭!”自己声音却隐隐哽咽。

    这句话不说倒好,话一出口,哈玲珑哭得更大声了,说道:“爹,你一定要替娘和弟弟报仇,替哈家一百多条性命报仇。”

    哈樊龙抚着女儿一头秀发,说道:“乖孩子,爹见到你还活着,就什么也不怕了,我这就率哈家军直捣刘雷傲老巢,一定取他人头祭你娘的在天之灵。”

    哈玲珑吃了一惊,望着他道:“你已知道凶手是谁了?”

    哈樊龙道:“不是姓刘的还有谁,我和八王爷相交四十余年,就是杀了我,我也绝不信是他放火杀了你们。”欧阳龙儿听在耳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哈玲珑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做他的走狗?”

    哈樊龙双目似欲喷火,说道:“他对我说你还活着,只是被八王爷暗中囚禁起来,要我不得声张,两个联手除掉八王爷救你,”伸出粗糙的右手抚在她面颊之上,接道:“我明知这是一派胡言,一定是他把你囚禁起来,以此要挟我,可我要是和他对着干,他一定不会留活口,我……除了听命于他以图缓兵之计,还能有什么法子?”

    哈玲珑道:“早知你为了我宁可冤枉八王爷,听命于刘阉狗,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哈樊龙虎目含泪,说道:“好孩子,不许你胡说。爹爹是糊涂,爹爹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八王爷,对不起天下百姓,可爹只有你这一个女儿,那场大火之后,你就是爹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让爹怎么……怎么能见死不救?”

    众人无不心酸,到此时,欧阳龙儿眶中满蕴泪水,只觉面前老人可敬可爱,又怎有丝毫恨意?众人才知哈樊龙突然变节,是刘雷傲以哈玲珑为要挟,想到哈樊龙一生忠心耿耿,为了女儿宁肯晚节不保,心中既是感叹,又是感动,又想:“刘雷傲既以玲珑姑娘为要挟,她为何会在扬州妓院之中?”

    只听哈樊龙道:“玲珑,你告诉爹爹,一月前的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样被刘雷傲囚禁,又是怎样从他手中逃出来的?”

    哈玲珑强抑住了哭声,眼泪却忍不住从眶中流下,过了半晌,才说道:“爹,这一切都是刘阉狗的诡计,他从来就没想让我活着。”

    哈樊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玲珑站起身来,伸袖将脸颊泪痕抹掉,说道:“那日我正在家中午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阵爆裂声吵醒了,我睁开眼一看,只见窗外黑黢黢的,我以为一觉睡到天黑了,突然,我闻到满屋都是刺鼻的烟火味,我霍然醒悟,这不是天色已晚,而是滚滚黑烟把屋子裹住了,我慌去叫娘和弟弟,谁知堂屋里已全是大火和黑烟,房顶上还有瓦片木块掉落下来,我顾不得许多,回屋顶着被子冲向娘的房间,发现娘被压在一根塌下来的房梁下,我叫了几声,娘也不说话,我去搬那木梁,可是搬不动,眼见整个屋子都烧了起来,瓦片和木头也不断砸落在屋里,我急得不知所措,又担心弟弟,向外跑了两步,又停住了,我知道这一走,娘就再也救不回来了……还好这时候一根房梁砸下来,正好将压在娘身上的木梁扎断,我背着娘就往弟弟房间跑,刚到弟弟房中,就发现……发现……”再说不下去。

    哈樊龙睁大着眼听着,面上肌肉不住颤抖,就好像这一切就发生在眼前,说道:“发现了什么?”

    哈玲珑吞了一口口水,说道:“好几个阉狗在弟弟房中,一阉狗背着弟弟正向窗外跑,我大叫‘放开我弟弟’。这群阉狗本来没看到我和娘,谁知我一喊,就有三个阉狗冲了过来,娘……”

    哈樊龙喉头深深一动,问道:“他们怎么你娘了?”

    哈玲珑眼中似欲喷火,说道:“一个阉狗说‘还有两个没死,幸好发现了。’一个不由分说将我向前拽,一人从背后抢走了娘,我转过身,只见后面那阉狗捡起一根木棒……一棒打在娘……头上,我听娘哼了一声,知道她果然没死,就扑过去救她,可是两个阉狗抓住我不让我动,我挣脱了一回,两个阉狗又把我拖了回去,我看见那个阉狗用脚踢在娘肚子上,又用木棒狠狠砸娘的头,一连砸了十几下,直到娘一动也不动了,他一脚把娘踢进了火海……”哈玲珑说到此,声音不住颤抖,双目通红,面上分不清是悲恸,是恐惧,还是愤怒、仇恨。

    哈樊龙抚在女儿头上的大手也在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密室中一片寂然,过了良久,哈樊龙问道:“羽儿呢,他不是被太监背出去了么?”

    哈玲珑摇摇头,说道:“娘死了,我脑中一片空白,怎么被两名阉狗拖出去的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们将我推倒在地,我看到弟弟也跪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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