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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凰女传-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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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惊着了,首领迟疑不定,看向魏忠贤,魏忠贤脸色大变,忙冲朱由校跪下,连连道:“使不得哟!使不得哟!火枪危险,皇上要是不小心有个万一就不好了。”

    朱由校很是失望,“那……”他歪着头想了想,双手一拍,“就叫首领一个人上来演示一下罢!”

    这倒不失是个好方法,既能满足朱由校的好奇,又不需发出那么大的声音,魏忠贤忙颔首,回头叫首领上来。

    首领上了须弥座,与皇座隔着丈许距离,看看朱由校和高永寿,又看看魏忠贤,再看看客印月,有些不知所措。朱由校催促道:“快些开始吧。”

    首领一直充当号令,根本没有实际操作过鸟嘴铳,然而背着皇命不敢不从,只好努力回忆着刚刚别人的做法,战战兢兢地填充火药。

    朱由校看他动作慢,等得不耐烦,站起来朝他走去。客印月和魏忠贤都不管朱由校的危险举动,只有高永寿跟在后面,大约剩半丈距离时,便死死拉着朱由校的袖子不给他再往前走。

    首领勉强装好了火药,面前已有勤快的内监搬来了草靶子,他刚刚见识过鸟铳的可怕,心中七上八下。但朱由校在旁连连催促,他只好抑制住恐惧,平举起枪柄指向靶子。

    方才那么多人都没有出事,首领在心底安慰自己。

    他咬咬牙,用力一扯火绳。

    毫无预料,一声剧烈闷响,眼前忽然布满金光,手上刺痛。他还尚不明发生了什么,只觉枪管灼手,身子先于思想做出了反应,将枪身朝前甩开。当下双眼痛难以忍受,除了一片发亮的红色外什么都看不见,他痛苦地捂着眼睛跪了下去,嚎叫起来。

    眼见忽生变故,魏忠贤被惊得从椅间弹起,一溜烟窜到了座位背后,确保不会伤及自身后,才小心探头向外看,只见地上以变形炸开的铳身为中心,火星乱溅,溅至地上时,又不断爆开。

    客印月被吓得脸色煞白,眼下发觉出事处波及不到自己这边,才松了一口气,转头见魏忠贤如此孬种,差点破口大骂。此时忽听得后方一个女声大呼:“皇上——”

    客印月一听这耳熟又讨厌的声音就知是谁来了,“啧”了一声,别过头不去看她。

    张嫣捂着肚子,快步上前。她听完语竹回报后,当即不顾劝阻,赶过来这边,结果刚来到就看见令人震惊的一幕——鸟嘴铳的管身炸裂,朱由校就站在一旁不远处,眼见就要被伤着,他身后的高永寿的反应极快,当即回身护在朱由校面前。

    张嫣将他们两人拉着后退,先礼节性地问朱由校有没有事,他毫无惊色,反而一脸笑呵呵,“真是好玩!”

    张嫣不去理他,关切地问高永寿可有事否,他苍白着脸,说不出话来,张嫣担心他伤得重又强忍不说,扳过他的肩膀,他的后背衣服破烂,已然可见里面的烫红的皮肉。

    朱由校的脸色这才变了,忙扶着高永寿,大呼人传太医。

    地上的火光渐渐小了下去,有内监上来用细沙扑灭了火,魏忠贤和客印月这才敢走上前来,问朱由校:“皇上没事吧?”

    张嫣这回动了真怒,秀眉一竖,正要发作,却不意看见有个宫女在阶梯下探头探脑地看着这边。

    定睛一看,那个宫女是慧妃的贴身侍女梨融。满面苦痛,张嫣心念电转,心头重重一沉。

    梨融见张嫣看着自己,壮起胆子,上前几步,跪在几人跟前哽咽道:“慧妃娘娘的孩子受惊夭折了。”

75。只道是防不胜防() 
“什么!”张嫣脱口道,一时间惊怒交加,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

    “慧妃娘娘伤心得没了个人形,奴婢劝不住,只好冒死偷跑来通传。”梨融的面上一副决然之色,想来是已经准备好了受罚。

    张嫣轻轻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你忠心为主,该死的人怎么会是你呢?”说着眼波狠厉一扫,对客魏二人怒目而视,声音中寒意丝丝。

    他们两人低着头,看起来一副恭敬反省的模样,但难掩嘴角边的笑意。

    张嫣看朱由校的神色虽有惋惜,但并不多,更多是对高永寿伤势的关心,便道:“皇上,您先带着永寿回暖阁里疗伤吧?他的身子虚弱,撑不住再在此吹风。”

    朱由校点点头,正要扶着高永寿要走,张嫣试探地问了一句:“一应善后事宜,都交由臣妾来处理罢。”

    朱由校不耐多说,随意挥挥手,表示同意,急扶着高永寿进了乾清宫内。

    张嫣目视着两人远去,直至再看不见。她将视线移回客魏二人身上,声音中蕴含着暴风雨前的宁静,“你们二人此前犯了诸多宫条,本宫都未曾表态,但你们不仅不知收敛,反还得寸进尺,让内操军在紫禁城内使用武器,险些伤及皇上,并惊死了小皇子。”

    魏忠贤自知理亏,忙讨好赔笑,指着捂脸跪在地上低吟的内操军首领说:“都是这厮的错!”马上换了一幅神色,高呼道:“来人呀,把他给我拖去暴室,打死为止!”

    张嫣冷眼看着魏忠贤推卸责任的表演,冷眼看着几个内监上来把首领粗暴拖走,心中念头飞转。此次虽是魏忠贤犯了大事,但一切的背后都是因有朱由校撑腰才致如此。朱由校宠信他一日,她就无法治他重罪。

    张嫣心中无奈,孩子也似感知母亲情绪,在肚子里不安分地伸展手脚。张嫣伸手按住肚子,口中气势不减,厉声怒斥道:“你们两人给本宫跪下。”

    魏忠贤一听不需重罚,忙依言下跪,看客印月犹自站着,硬挺脖子怒视张嫣,魏忠贤忙扯客印月的袖子,拉她一同跪下。

    广场下几百名内操军对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不知该作何反应,全都木木然站在那儿。眼见着平日作威作福的首领毫被拖走了,又见着皇后罚跪了不可一世的魏公公与奉圣夫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只不时互相递个眼色。

    他们本以为此次会招致杀身之祸,不料张嫣只是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让他们立即滚出宫去,他们齐齐松了一口气,谢过恩后赶紧离开。

    张嫣没传轿撵,直接就让梨融引路往永宁宫中去。本来张嫣有孕,不宜疾走与久站,结果却挺着大肚子把禁忌都犯了一遍,现下腰腿皆酸痛,她也只是咬牙忍住。

    走入永宁宫后,依稀可听见慧妃歇斯底里哭喊的声音。张嫣慢下步子,举目四顾,记起这间房子便是当初等待慧妃孩子出生的地方,那时候怀中轻若无物、粉团儿似的小生命,不过两月余,再到此地时,竟已夭亡了。

    永宁宫十分靠近演武的场地,想来成年人都难以禁受鸟铳齐发的巨响,何况是慧妃那生下来才不满三月的娇弱孩子。

    费了那么大力气保住这个孩子,还没看过他几次,竟被魏忠贤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给逼死了,想到恨处,张嫣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梨融轻轻推开暖阁的门。

    没了那层阻碍,慧妃的嚎哭声扑面而来,那声音中彻骨的悲伤太过感染人,听得张嫣这个准母亲也几近要掉泪。她在衣袖中握紧拳头,稳住心神,迈步进了暖阁。

    慧妃以往一直是以贤淑温婉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今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满面戒备。

    她背靠着朱由校赏赐的木制摇篮,右手怀抱着一个龙纹襁褓,左手上下挥舞,拒绝所有人靠近,形容狂乱。

    看见这一情景,几阵酸涩袭上张嫣心头。她勉力忍住,使了个眼神,吩咐暖阁内的其他宫女先出去。

    慧妃见张嫣来到,愣了一愣,但紧绷的身子显示出她仍怀着满满的戒备。

    张嫣用安抚的目光看着她,声音柔软,“放宽心,太医跟本宫说过了,你的身体适宜有孕,只要调养好了,还能够生下新的孩子。”

    “不!”她高呼,“我的孩子就在这里!在我的怀里!”

    “你这样子,只会让慈焴走也走得不安心,若他过不了奈何桥,转头来就要怨你这个做娘的人了。”张嫣温和但坚决地说道。

    慧妃不停缓缓摇头,拒绝听张嫣的话,而她边摇头,泪水又同时滚滚而落。

    张嫣看她哭了出来,知道她的情绪终于不再郁积。暗暗出了一口气,继续柔声道:“历朝历代死在皇家的孩子多不胜数,你是个明白人,现下不过是伤心过甚才失去理智,过多几天,或是几个月,你便会明白自己该走的道路。”

    她瘪着嘴,蹲下去将原本修长的身子在墙边缩了起来。张嫣的腿实在酸痛,于是也不客气地坐在了椅子上,静静等着慧妃的回应。

    从窗缝泄近来的阳光变得越来越斜,颜色也从近乎白透变成了浓稠的橘红。慧妃像个雕塑那样抱着孩子蹲了一个下午,张嫣坐在她对面,一等也是一个下午。

    终于等至她幽幽开口,“娘娘!您之所以可以这样轻易说出所谓的‘明白话’,只不过是因为死去的孩子并不是您的孩子!”她的眼泪毫无停止的迹象,源源不断地顺着脸颊流畅淌下,“您没有经历过那种要把人撕开来的痛苦,没有亲眼看见自己的骨肉呱呱坠地,没有每日守着他不知疲倦地教他喊‘娘亲’,没有每夜在他半夜啼哭时给他唱歌哄着他睡觉……您没有经历过这一切,您不会懂!”

    “我不出门走动,日日在宫里守着慈焴,将他保护得好好的,一心只盼着他长大成人……但是这一声巨响后,我飞奔到摇篮旁,发觉他的呼吸竟然停了,他的身子很快就冷了下去,隔着襁褓也能感觉得到。任我再怎么呼喊,他都不会再哇哇大哭着醒来。”慧妃说至激动处,忽然猛地起身,似乎是头晕,当场晃了几晃。她扶着墙站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是谁?是不是,魏忠贤?”

    慧妃想到了什么,颤抖着声音问:“皇上知道这个消息了么?”

    张嫣低头,睫毛颤动,没有作答。

    慧妃得到了答案,不可置信道:“皇上竟没有要魏忠贤为孩子偿命吗?娘娘您呢?您也没有办法让他偿命?”

    张嫣不忍再面对慧妃的神情,合上双眼,极其缓慢地摇头。

    慧妃冲上前来,不顾尊卑之分,一只手抓住张嫣的肩膀,使劲摇晃,一遍遍凄然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张嫣本可以轻易从她无力的手下脱身,但她一动也不动,放松了身子任由慧妃晃动。

    张嫣也想问,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谁又会回答她呢?

    ……

    魏忠贤和客印月乾清宫们罚跪后,不思悔改,反在朱由校的默许之下,把内操军人数增加到上万人,穿戴盔甲,大摇大摆从东西华门出入紫禁城,只是身上不敢再装配武器了。

    慈庆宫靠近东华门,处在内操军的必经之路上,日日都被那群毫无军纪的宦官吵得难以安生。朱由检年轻体壮,还算勉强忍得,但李庄太妃身子本就弱,日日被这样烦扰,很快就着了头痛症。

    李庄太妃觉得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情况下传唤太医太过引人注目,不愿为之,于是每当她头疼发作,孝顺的朱由检都会亲自帮她按揉太阳穴。

    然而光是孝顺无法减轻病情,眼见着李太妃头疼次数越来越频繁,慈庆宫中的宫人皆感忧虑,但没有谁敢对皇上最宠信的魏公公提出异议,只好就这样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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