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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逃兵-第4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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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懂!我懂!我懂!”

    “很好。”前田转身:“把刀递给我。”

    递刀?这是赵大队完全不能理解的情况,他的两腿刚才就无法挪动半步了,现在更没反应,面汗如雨淋,思维空白。

    办公室里突然有刀出鞘声,接着是惨叫,随后听到刀劈入肉,然后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门口外的宪兵仍然一动不动地静立,后背已湿透,冷汗已经流下鬓角,他知道他自己安全了。

    ……

    兴隆镇以东,集中营外二里,荒野中,一片小树林旁的深坑边,停着一辆畜力车。

    两个伪军骂骂咧咧,不情愿地从车上抬起尸体,一具一具往那荒坑里扔,并未注意到坑里的弃尸比昨天少了几具。

    卸完尸体,他们的心情才好了,猛挥鞭子打牲畜,这是最后一趟。

    车影渐远在荒野,小树林里站起两个人影,一身泥痕几乎辨认不出服色,一个拎着铲,一个拄着镐头,离开树林到了坑边。

    “听到他俩叨咕了吧,这是最后一趟。有你认识的么?”

    拎铲的人脸上带疤,沉默着下了坑,蹚着血色泥泞,在一片恶臭之中翻看刚刚被抛下的尸体,细致到一具不落,最终只拖上其中一具尸体来,疲惫地闪过一抹释怀微笑:“没有。”

    “那这个是那三连的?”

    他点点头:“应该是,面熟。埋下他,我就可以放心走了。”

    于是两人一起抬起了这具尸体,踉跄进入树林。

    “马良哥,你说我……还能当八路么?”

    “没人记得你。无论你叫什么名。”

    ……

第620章 守候() 
侦缉队赵大队长的尸体被抬出前田办公室的时候,惨不忍睹,身中数十刀,与其说是尸体不如叫残骸,更像是血糊糊的一堆,胳膊手指一路掉下一路捡。

    宪兵队随即做出声明,赵大队情报工作失误,被敌利用,致损失巨大;念其平素鞠躬尽瘁,尽忠职守,皇军不予追究此责;然其不能开怀,蒙羞自尽,此举当为同仁表率。

    家人去宪兵队领尸体的时候,尸体早已被钉进了棺材,两个宪兵全程随同,开棺者死,必须直接埋!

    侦缉队里人心惶惶,副大队长李有才通敌在押,赵大队长去了趟宪兵队就自裁了,今天早上侦缉队监狱里还死了两个值班看守,一个中毒在值班室另一个被勒死在李有才囚室门外,这种案子,这种时候,根本没人敢碰;别说办案,就是同事见面都不敢相互说话,已经塌了天,满地浑水,明哲保身吧!

    当天中午,一个宪兵文职出现在侦缉队,身上还缠着绷带,当前宪兵队人手不足,派个轻伤员来侦缉队临时主持工作,因为侦缉队群狗无首要散架。

    ……

    锁开,一阵吱吱嘎嘎的铁栓抽滑刺耳,接着牢门大敞,门外的看守身影不耐烦地挥舞手中的钥匙串:“一百二十七号,出来!赶紧的!”

    胡义并不觉得腿发麻,因为他没有像其他囚徒那样颓废到倒地不起,虽然那些根本不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根本填不饱肚子,仍然会定时在黑暗里舒展筋骨,和力所能及的力量锻炼;当然,皮外伤很疼。

    走出监狱大门外的一刻,他已经睁不开眼,只觉得到处都是闪亮的刺痛,只能被押送人连推带扯地踉跄,后来又进入室内,才稍微适应了些,模糊地判断着不清晰的环境,有桌有窗,对面桌后似乎坐着个鬼子宪兵,左右两个黑衣人影,这不是刑讯室,应该是办公室。

    “你,叫胡义。”

    说话的是那鬼子,汉语还不错,只是腔调略涩。

    “是。”

    于是问:“谁是你的上级?”

    干涩答:“李队。我只对李队负责。”

    问:“你地任务?”

    答:“传递情报。”

    问:“范围?”

    答:“不确定。哪里有八路出现,我就出现在哪里。”

    问:“情报是谁给你?”

    答:“我不知道。”

    “这不是答案。”

    “我真的不知道。李队没告诉过我细节。我只是在八路出现过的所有地方潜伏查看,一旦发现有约定符号,就说明情报在了,我取得,转报李队,这就是我的任务。”

    问:“约定符号是什么?”

    答:“是个羊头形的图案。”

    问话的宪兵低头看了看桌面上的材料,又问:“八路近期可能袭击县城,疑为营救某人。这是你得到的最后一份情报?”

    答:“对。在兴隆镇。”

    问:“那当时你怎么会知道八路在兴隆镇出现?”

    答:“我不知道。这次是碰巧。我去兴隆镇是办事的,然后一切就乱了,只能顺便开始工作。”

    “把他放开。”宪兵忽然对胡义身后的看押人说,等到镣铐被打开撤下后又朝胡义问:“知道羊头计划么?”

    “不知道。”

    宪兵叹了口气,把后背靠上了椅背:“给你情报的,就是最后一个羊头,这就是羊头计划。可惜,现在已经见光了,有被利用的风险,计划终止。”

    随后,将胡义的侦缉队证件顺手推到桌前沿,又将一把装在枪套里的烤蓝m1932驳壳枪推到证件旁边:“这是你的枪吧。枪套里写了名字是好习惯。”最后拿出一叠军票一叠钱,合在一起,推放到枪旁边:“你需要养伤,需要新衣服,需要吃一顿好的,更需要女人;这是奖赏,也是补偿。”

    胡义并没急着上前,沉默了几秒之后:“我想知道,李队……他怎么样了?”

    “前田长官还没表态,最好不要过问他的事。不过……他和你的情况不一样,他是真要拿着集中营的情报去做交易的。虽然集中营的情报价值不太高,但这些都是事实。”宪兵说到这里停了停,忽然露出个复杂的淡笑:“他是一只癞蛤蟆。我很想亲手砍了他!”

    ……

    站在侦缉队大门外的街旁,阳光下的胡义上身衣物褴褛,透着条条干涸血痕,右肩上随意地挂着他的枪套背带,一脸憔悴,呆呆适应了好久视线才彻底清晰。

    胡义也不知道全盘计划,当初时间有限李有才只告诉他该说什么,回忆了刚刚在侦缉队办公室里听到的话,更茫然,实在搞不懂狗汉奸李有才这是做了个什么孽,居然真是事实?那个宪兵的复杂笑容和最后一句话实在不能理解,只能证明李有才应该死不了。

    想到这里,思绪才回归现实,注意到过往行人避之唯恐不及,形象和所处地点都不协调,太显眼了,于是随意选择一边方向开步走,根本没目的。在黑暗里习惯之后,觉得阳光底下的一切都不真实,无论熙熙攘攘还是牌匾林立。

    不知不觉走过了下一个街口,不知不觉有被尾随的不安全感,下意识将手贴近枪套,止步,装作懒散地半转身,回头,脖子好像就没法再动了,扭到了脖筋一般。

    后边仅仅三米远,静静站着个半大丫头,黑鞋黑裤蹭着不少灰土,不合身的大号黑衣敞着怀穿,头上扎俩辫子显出几天未梳的凌乱,脸上看得出隔夜脏,阳光下半笑不笑地咔吧着一双熬出些微血丝的大眼,不说话。

    整整十秒,胡义的脖子才恢复了正常,低下头看看地,又抬头看看天,于是继续朝前走。

    又走过了一个街口,再次止步,再次回头,身后三米远,那俩辫子又停止了晃悠,表情却变了。

    “为啥不理我!”

    “我以为我是做梦呢!”他却笑了。

    “你咋那么烦人呢!”她没能继续保持住假意愤怒,结果语气都怪了。

    他往回踱几步,到她跟前:“我想……我得先去澡堂子。”

    “我饿了。先吃饭。”

    “可是我这……”

    “我又不嫌你臭!买包子不行吗?哎,问题是你有钱没有?别看我!”

    他赶紧翻口袋,掏出他那份遭罪补偿;她那双大眼当即猛亮,一把全夺了。

    后来他俩并排走在街旁,渐远,她还在喜不自禁地絮叨:“下馆子……买衣裳……理个发……去听评书吧……”

    “我得洗澡。”

    “好吧桂花糕……”

第621章 润物细无声() 
连续几天都是晴朗,虫鸣阵阵鸟语花香,起伏的青色天际分明,今日也无风。

    山路弯弯,漫漫。

    远远出现一个点,由路而来。

    路畔小坡上,绿色茂密之间,隐蔽趴伏着两个间隔不远的战士,军帽上缠戴着绿草和软枝编成的伪装,一个架着步枪静静瞄准,另一个拨开面前的绿色观察山路上的接近者。这是大北庄以东,最远暗哨位。

    昭五军靴覆土一层,小腿上别致地打着两副绑腿,擦沾着几处泥土,全独立团这样打绑腿的人只有两位;一套灰色军装无色差,而且不旧,整洁得连块补丁都没打,只蒙了淡淡一层路途尘灰,牛皮武装带牛皮枪套背带,没背行李只斜挎了日式军用水壶和小挎包,军帽帽檐微卷,垂头赶路看不清帽檐下的脸。

    负责观察的哨兵忍不住站了起来,再次揉揉眼,突然扯开嗓子兴奋大喊:“是马良!”

    炎热之下,卫生队敞开着每一扇窗,小红和葵花正在沉闷压抑的病房里忙,现在这里只剩下稳定伤员,几天前,周医生离开了独立团,她回去师医院了,理由是她太累了,全团不舍,可她看起来真的很累很消沉;其实她不需要理由,上级的催调已经被她推掉过好几回。

    操场上还留有些战士,正在炎热之下补训,他们突然静了。

    病房窗内的小红葵花好奇地抬起头,又因为操场上战士的视线方向而扭转视线,靠近团部方向的操场边,有个风尘仆仆的战士,军帽戴得不能再正,风纪扣紧紧,帽檐下英朗的脸上带疤,却没有一往如常的笑,搭配浸透胸膛的汗渍与挺拔严肃军姿,看得小红呆了,葵花失手掉落半盆血红。

    很奇怪,过去整天见到马良,也没觉得马良看起来有多迷人,这一刻的两个卫生员倒傻呆呆像掉了魂,她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你……没死?”挡路在马良面前的小丙愣着眼。

    “嗯。”

    于是小丙突然涨满一脸兴奋,挥拳去捶马良的肩,却被马良一晃闪过:“我得先去见团长。”

    团部的门窗大敞四开,貌似八百年没刮胡子的陆团长撇下手里的破烂蒲扇突然站起来:“你是说……他应该还活着?”

    马良静答:“当时我先转移了丫头到隔壁,再想回去拖他的时候,鬼子已经冲进了巷。后来……丫头不见了,我猜她一定是去了县城,所以我继续留在那,确认过集中营拉出来的每一具尸体。另外,孙姐说她听丫头提过,我们连长好像在县城。”

    团部院子里静得出奇,宿舍门口和窗口早已摞满了探出的脑袋,值班室窗口趴着伸脖子的小豆,一个个凝神静气,生怕听不清。

    政工科的门窗也是敞开的,办公桌后的破椅子是空的,简陋却异常整洁的小小办公室里好似无人,因为苏青背靠在门与窗之间的墙内,根本无法再噙住泪水,已经流成了哭,怕出声,努力抹,用力擦,衣袖全湿仍不止。

    后来,她索性不再管她的泪脸,离开墙后,急匆匆地开始收拾东西,并且摘下了挂在墙上的中正步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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