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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第8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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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照咧嘴一笑,笑容有些贼。

    靳贵在东宫任中允官多年,太子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这熊孩子看起来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不过笑起来的狡狯样却跟稚子时一模一样。

    朱厚照问道:“先生,听说沈先生即将从东南……回来了是吧?”

    靳贵本以为太子是为求教学问而来,正准备好好表现一番,但当知道太子是问沈溪时,他虽无妒才之意,但心中还是难免有些不舒服。

    同样为东宫讲官,靳贵自问做的不比沈溪差,可惜在太子心目中,他跟沈溪之间毫无可比性,他几次跟太子交流,说的都是沈溪的事,这让他感觉很窝火。

    “臣,并无听闻。”

    靳贵没有想过欺瞒,他的确没听说沈溪的消息。

    之前只是隐约听说沈溪头年年底在广东平匪有功,很可能加官进爵,无比羡慕,甚至妻子也引用沈溪的例子,提出如果他在京日子太过清闲,可以申请外调……到地方做个县令、知府,总领一方,好过在东宫仰人鼻息,还要受太子的闲气。

    靳贵跟妻子共过患难,感情很好,所以有事都有商谈,妻子是真心为他考虑,所以他并未苛责,只是在读书人心目中,能留在京城做京官,尤其身在翰苑还兼任东宫讲官、日讲官,是一种很大的荣耀,他断不会“自甘堕落”到地方履职。

    朱厚照皱眉:“没听说吗?我记得靳先生你跟沈先生关系很好啊,之前还帮他送好吃好玩的东西给我……呃,那这样吧,我有几封信给他,你能否帮忙寄出去?嘿嘿,你也知道我在宫里,没法跟外面的人见面……”

    朱厚照有求于人时,通常都不会摆太子的架子,客客气气,有说有笑,就好似个乖学生,可靳贵却知道这小子胡闹的时候有多肆无忌惮,东宫讲官除了他,就没人没被这熊孩子捉弄过。

    而靳贵不被捉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沈溪的替代者,平日帮沈溪送好玩的东西进宫,朱厚照就算在他的课上睡觉或者神游天外,也不会跟他正面冲突,偶尔还会问几个历史问题,当他解释清楚后,朱厚照通常都沉默一下,然后继续走神。

    靳贵知道,自己所讲历史没有沈溪那么生动有趣,自己作为中允官听过沈溪讲过很多次《廿一史》,沈溪讲的是通俗历史,而他所讲基本是照本宣科。

    靳贵正神思恍惚,朱厚照已把三封信递了过来。

    靳贵接在手上才意识到这是烫手山芋,想到之前太子因为要出宫的事闹得整个皇宫都不安宁,靳贵打从心底发怵……这些信里不知道写了什么,若太子又有出宫的念头,而他知情不报的话,无法跟朝廷交待。

    “靳先生,拜托你了,等我以后登基,定会重用你,感谢你今天的大恩大德!”说完,朱厚照给靳贵做了个揖,靳贵觉得自己受不起正要回礼,朱厚照已经一溜烟跑了,不给他回绝的机会。

    靳贵拿着信神色阴晴不定,嘴上嘀咕:“这可如何是好?”

    ……

    ……

    回到家中,靳贵坐立不安,太子让他寄信,信他不敢随便打开,但也不能就这么随便寄出去,至于送去皇宫交给弘治皇帝,既怕太子怪责,又怕皇帝追究。

    为什么太子不给别人,偏偏给你,你跟沈溪是什么关系?沈溪教太子不务正业,你也是帮凶吧!

    就在靳贵坐立不安之际,母亲范氏在丫鬟搀扶下步入正堂,他赶紧上前行礼相扶。

    靳贵是孝子,还是家中独子。

    范夫人生靳贵时,已有三十五岁,而靳贵的父亲更是年过五十。这其中还有个典故,靳贵母亲在生他前,见丈夫许久没有子嗣,便为丈夫置下滕妾,谁知丈夫不允,将滕妾打发归乡,结果没多久范夫人便身怀六甲诞下靳贵,所以靳贵自小就被父母拱若珍宝,在吃穿用度和求学上从不会对他刻薄。

    靳贵年近四十,而范夫人已七十五岁,行动不便,就算靳贵在詹事府俸禄不是很多,也想方设法为家中置办多名丫鬟照顾母亲。

    “吾儿,你有何心事?说来与母亲知晓。”

    范夫人对儿子的脾性很了解,儿子是那种藏不住事的人,喜怒行之于色,即便年近不惑,在范夫人眼中还是跟孩子一样。

    靳贵有些为难,但他却不敢对母亲有何欺瞒,便将太子让他送信之事和盘托出。

    想起之前靳贵已经提及的一些事,范夫人不由幽幽一叹,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吾儿不必太过挂怀,之前你不是去见过谢阁部么?谢阁部乃沈庶子岳祖父,你见他,将此事告知,由谢阁部定夺,此事便与你无多大干系!”

    靳贵不是没想过去找谢迁,只是他一再去找谢迁,连他自己也觉得窝囊,因为即便谢迁施加援手,也不是对他有多器重,只是为了帮沈溪,他作为东宫讲官,遇事总有求于人,心有不甘。

    但母亲发话,靳贵便是不想也会前去,这既是对母亲的尊重,也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

    以前见谢迁就不容易,此时要见谢迁更是要先“预约排期”,天子病重不能决断事务,内阁和司礼监便暂代天子之责,而此时内阁中刘健不管事,李东阳算半个人,谢迁独自挑起大梁,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靳贵猜想此时谢迁应该在文渊阁,但进宫打听过后才知晓,谢迁这天恰好归家,要翌日上午才会回文渊阁。

    “靳谕德,谢阁老近来事务繁忙,难得回府与家眷团聚,有事的话请明日再来,莫要去他府上打搅!”

    文渊阁的执事太监提醒一句,让靳贵别没事找事。

    现在朝廷上下都知道谢迁身上的担子重,也正是因为谢迁不可或缺,就连皇帝也不得不为了谢迁改变初衷。

    靳贵此时心中焦急,太子的事情事关重大,哪里能等来日?就算明知上门打搅会很唐突,但他还是收拾心情,出宫后让马夫赶车往谢迁府邸而去。

    到了谢迁府门前,靳贵有些为难,谁都知道谢迁的府门不好进,上去敲门未必有人应答,但事到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敲了门,知客出来见过靳贵,发现认得,靳贵是少数到谢迁府上拜访而得到接待之人。

    靳贵将来意说明,知客不敢怠慢,毕竟涉及自家姻亲沈府老爷,赶紧进去通禀。

    靳贵在门廊下等候,没过多久,谢迁连鞋子都没换,拖着布鞋便出来了,丝毫没有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阁老威仪。

    “参见阁部!”靳贵赶紧行礼。

    谢迁好似迎自家人一样,一摆手:“到我府上来这么多礼干什么?你说太子让你给沈溪寄信?什么信,拿过来……走,到书房叙话!”

    谢迁不管三七二十一,太子的信照拆不误。

    靳贵跟在谢迁身后,只见谢迁边走路边拆开信纸,才看了一封,便骂开了:“胡闹,胡闹!这般口吻,哪里有君臣之礼?放肆,真是放肆!”

    靳贵没有听明白,到底是太子胡闹放肆,还是沈溪胡闹放肆?或者兼而有之?

第一〇〇八章 执迷不悟() 
靳贵随谢迁进入书房。

    靳贵少有机会领略内阁大学士的书房是何模样,在他设想中这里应该如同书的海洋,经史子集无所不包,可当亲眼见到后却不由大失所望,这书房虽然有些书,但并不是很多,书架上许多摆放的册子一看就是谢迁平时所记手札,很少有古籍,更别说是孤本残卷。

    谢迁并不知靳贵在留意他的藏书,直接到书桌前坐下,低头继续阅读没看完的信函,半晌后突然抬起头,招呼道:“坐吧。”

    靳贵有些为难,书房内只摆下一把椅子,倒是在角落有一张小板凳,就算官职上低人一等,靳贵也不想过去坐小板凳,那显得太没骨气,当下不卑不亢地说道:“学生站着便是。”

    谢迁抬起头来,先是愣了愣,随即笑道:“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学生,可不是我录取的你。”

    谢迁虽然才名卓著,但在弘治三年靳贵中探花时,他还在詹事府担任讲官,那时李东阳虽为殿试读卷官,但李东阳的官职也仅仅是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讲学士,那时首辅不是刘健,甚至不是徐溥,而是有着“刘棉花”绰号的刘吉。

    时过境迁,如今谢迁已位极人臣,前后不过十多年时间。

    “谢先生为天子之师,我等能在您面前自称一声学生,乃是荣幸!”靳贵虽然不是拘泥礼法之人,但必要的礼数还是要遵循……靳贵跟谢迁岁数相差十几岁,已算是两代人,他可不敢在谢阁老面前妄自居大。

    谢迁不再说什么,一个称呼而已,当初沈溪在他面前也是自称学生,但二人间更似忘年交,很多时候都没大没小,沈溪更是曾直接顶撞他,给他出难题,而他也曾不少次“不耻下问”找沈溪帮忙。

    谢迁读信速度很快,三封信看完,一拍桌子,好像很生气,抬起头瞪着靳贵:“没别的信了?”

    “回阁部,暂且就这三封,太子让学生寄给沈中丞,学生思虑再三,心中没个主意,这才想到向阁部请示。”靳贵行礼。

    “请示我也没用,沈溪这会儿估摸已收到朝廷调令,启程回京,就算他不奉诏,也是在前往闽浙平匪的路上,很难收到信件……”

    谢迁摇摇头,又接着道:“这信若是落在别人手上,少不得一番闲言碎语,倒不若你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把信留在我这里。”

    谢迁做事简单粗暴,直接把太子的信给扣了下来。靳贵听了一脸为难,讷讷地道:“阁部,若太子殿下问及……”

    谢迁道:“你说寄出去了,太子在宫中怎知真伪?若沈溪回京,我把信给他看,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可,太子那边绝不会追究你!”

    听到谢迁说会把信给沈溪看,靳贵放心多了,但让他跟太子撒谎,他还是有些不愿意,太子虽然不是皇帝,但也是储君,欺骗太子那是跟自己的前程和未来过不去。

    谢迁看出靳贵的为难,道:“你只管照我的话去做,太子若追问得紧,你便说信给我就是。其实太子不会多问的,他信里所写……实在太不像话,具体的我不跟你细说,免得你看了上火!”

    “阁部,那学生……告退!”

    靳贵想起文渊阁执事太监的提醒,目前总领内阁工作的谢迁难得回家一趟,最好别过多打扰。

    谢迁道:“不留下来吃顿家常便饭再走?”

    “学生家中尚有年迈母亲和妻儿盼归,只能谢过阁部的好意了……学生告退!”

    靳贵行礼后出门,谢迁没有起身相送。等靳贵走远了,谢迁才怒气冲冲地自言自语:“沈溪小儿,你这是做的什么孽,太子怎就跟魔障了一样,认准你了呢!”

    “不过也好,太子越器重,将来你前途越不可限量,可就怕太子孩子心性,待他年长之后……会意识到你这是工于心计啊!”

    谢迁无奈地将书信放下,越想越觉得可笑。

    这三封信的内容总结起来一点,太子觉得在宫中太过苦闷,想出宫玩耍,听说沈溪可能会被派往西北领兵作战,朱厚照主动请缨做沈溪的随军参将,跟沈溪一起建功立业!

    太子想随军当参将,这在谢迁看来是非常不可理喻的事情。

    但如果谢迁知道这位小祖宗未来会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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