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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第5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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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氏垂头丧气地道:“你要骂尽管骂好了,是姐姐不对……不过,我这不是看你这辈子没个着落,想让你以后有个伴,不至于这般逼自己么?”

    惠娘通情达理,她知道周氏做这些并非是为了要坏她的名节,实在是把她的辛苦看在眼里,想为她做点儿什么,只是这个姐姐太过粗心大意,为人又武断偏执,好心办了坏事。

    谢夫人赶紧出来说和,她毕竟是知情人,在这件事情上瞒着惠娘,总觉得亏心。

    惠娘哭过后,情绪稍微好转,道:“姐姐,夫人,我这么拼命赚钱并不是要逼自己什么,只是想为自己养老,我并非没为自己打算。小丫以后会嫁人,不过……我不会让她跟我一样受苦,以后就算没有你们在身边,我也能过得很好……”

    周氏听了这话,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认识惠娘有八年多了,八年时间足以看清一个人的真实面貌,惠娘有多能干、多要强被她看在眼里,这样的女人,说出要靠自己的话,得是多么的无奈?

    难道就不能走出一步,让自己的下半生有个着落?

    这年头寡妇嫁人,并不是罪不容赦的事情啊!

    周氏和谢夫人从陆府出来,刚到门口,城西李媒婆笑得如同狗尾巴花一样,到了二人跟前,道:

    “两位夫人,之前你们不是让我给陆夫人找夫婿吗?我找到了个合适的,这位是朝廷退下的官老爷,别以为年岁大,其实不大,人家也不是退下来,只是家中长辈去世只好回来守制,如今守制结束,不是要回去当官吗,听说陆孙氏……呸呸,是孙家女才貌双全,想娶过门当个继室,以后荣华富贵荣耀一生呐!”

    周氏正气恼,闻言不由骂道:“不是说过了吗,死了娘子不是不可以,但却要入赘陆府,你问问那当官的,肯入赘吗?”

    周氏的话让李媒婆非常尴尬。

    人家可是当官的,看得上寡妇,还不是当妾而是作为继室,那是多大的面子?你能嫁过去当官家妇人那是祖上烧高香,居然让人家入赘?

    这个连知府都敢打的疯婆娘,果然非同凡响!

    李媒婆就算心里不爽,也不能开口讽刺,毕竟眼前的可是状元娘,官家夫人,汀州府如今数得上号的大人物,开罪不起啊。

    “沈夫人别急着回绝啊,要不回去问问孙家女的意思?”李媒婆以试探的口吻道。

    “不用问了。我不会同意!”

    声音从内院门传来,却是惠娘在小玉搀扶下走了出来,她本来觉得自己刚才语气不好,令周氏和谢夫人难堪,想追出来道歉,没想到正好听到李媒婆的话。

    “以后我终生守节不嫁……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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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〇三章 追思会() 
惠娘态度决然,不容旁人质疑。

    周氏除了佩服惠娘这种守节的气度,不由觉得有几分自惭形秽……惠娘志向如此高洁,她设身处地自问做不到,孤独终老的滋味可不好受。

    周氏除了把沈溪升官的消息写信告诉宁化老家,也同时把惠娘的情况写信告诉京城的沈溪。

    不过,周氏这次没让惠娘写信,因为她觉得惠娘在沈溪中状元后性格改变了许多,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但总是要避免刺激这个好妹妹。

    此时京城的沈溪,还在准备应付弘治皇帝对太子朱厚照的阶段性考核,同时准备拯救因为心学而着魔的谢丕等人。

    谢丕的邀请,被沈溪看作是被心学荼毒的结果。

    年轻人喜欢新奇的学问,想用自己的方式改变时代,这跟沈溪的想法大致相同,可问题是,心学并非当前的主流思想,就算要加以推崇,也应该以前人对心学的总结去潜移默化进行改变,而不能直接与理学冲突。

    沈溪也是两世为人才明白这一点,可谢丕却未必能理解,所以在反复斟酌后,他决定出面制止谢丕玩火**。

    八月初二,沈溪按照谢丕送来请柬相约之所,前往讲坛所在地赴会。

    这次学术讲坛设在京城西郊一处古老的寺庙中,名为“大华寺”,看得出来香火不怎么旺盛,殿宇都显得破旧,好在院子空旷,可以坐下不少人,前来参加学术讲坛的人都需要各自准备蒲团坐垫,不过更多的人是慕名而来,熙熙攘攘足足有二三百人,人头攒动中,站在讲坛四周的空地等候。

    沈溪没想到谢丕在京城把心学传扬得如此广泛。

    “听说没有,好似有翰林在传播心学,今天来可要好好听听,说不一定对来年乡试有所助益。”

    “我听说这位还是詹事府的官员,却不知是哪一位?”

    “不管是哪一位,总之能开创一门学问,一定是才学卓著之人……而且,詹事府的官员,往往会担任顺天府院试和乡试的考官,如果能因此结交,倒是幸事一桩!”

    “瞧你说的这般俗气,但有句话你倒是说对了,此人想必有一身真才实学,你想那谢公子是什么人,他都能虚心求教,此人在朝中定然位高权重……哎呀,莫不是谢阁老本人?”

    沈溪一身便装进入大华寺,讲坛设在大殿前方的空地上,在嘈杂的人群中站了一会儿,听到的都是对今日讲学之人的猜测。

    这些人哪里是来学习揣摩心学?

    根本是攀附权贵!

    知道谢丕的父亲是内阁大学士谢迁,便以为这位讲心学的哪怕不是谢迁本人,也必然是朝中地位卓然的名儒方家。

    “这位可是沈大人?”

    沈溪在人群中听了一会儿,越听越觉得不堪入耳,正准备找到谢丕阻止他开讲坛时,一名神色恭敬的下人挤开人群,过来向沈溪行礼。

    沈溪看着来人问道:“你认识我?”

    “大人贵人多忘事,您老多次到府上,小人乃谢府家仆,哪里不认得您?是少爷让我等在大殿这边恭候您老大驾,请到后院说话吧……”

    沈溪点了点头,正好要找谢丕,这下倒是省事了。

    绕过大殿,来到后殿菩萨堂前,这会儿正有人上香,沈溪定睛一看,却是一名衣着雍容华贵的老夫人向着观音菩萨像顶礼膜拜,谢丕侍立旁边,对老妇恭恭敬敬,旁边站着几名丫鬟和健妇,神色也都很端庄肃穆。

    从谢丕的态度看,这位老夫人应该是他的母亲,但却不知是他生母谢徐氏,还是继母谢陆氏。

    却见一个活蹦乱跳的身影在谢丕身旁晃悠着小脑袋,见到雄伟的寺庙殿堂以及各菩萨、罗汉的雕塑,令她非常开心,正是谢丕的侄女谢恒奴。

    此时的谢恒奴,身着一袭男装,喜笑颜开,哪里有半分求神拜佛时的庄重?从其轻松的态度看,说明这老妇并非她亲祖母,由此沈溪基本可以料定,大殿中的妇人是谢陆氏。

    “早些结束,别在外太久。”

    谢丕扶着谢陆氏出门时,老妇人一脸慈爱地对谢丕说道。

    虽然不是亲生,可到底是过继到她名下的儿子,要为她养老送终,谢陆氏对谢丕视如己出,让人见了不由赞叹母慈子孝。

    沈溪没有上前,目送谢陆氏由谢丕和谢恒奴陪同出了后殿门口,他才走到佛堂前,就听到后面“噔噔噔”脚步声,谢恒奴娇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欣喜看着沈溪,问道:“七哥,是你啊?”

    “不得对沈先生无礼!”

    谢丕走过来,轻声喝斥一句……或许是不舍得教训,他的语气并不是很强硬。

    谢恒奴很听这个二叔的话,知道自己能出家门全靠二叔帮忙,若不老老实实,以后再没机会出来走动,更别说是到这种人多热闹的地方。

    有大半年时间不见,沈溪见到谢恒奴有几分亲切感……小妮子又长高了许多,不过脸上的纯真无邪倒与以前别无二致,脸上洋溢着如阳光般灿烂绚丽的笑容,明媚可爱。

    连沈溪都被这笑容感染。

    “就怕先生抽不出时间,先生来了就好,总算不用学生出去跟那些人讲,自从听了先生之前的一番教诲,学生感觉对心学所知甚少,难登大雅之堂。”谢丕倒是自谦,在沈溪面前一点儿衙内的架子都没有。

    宰相家的门子还七品官呢,可这位宰相家的公子,却平易近人,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受,难怪在京城那么受欢迎。不过沈溪却不领情,摇摇头道:“我提出的心学理论,尚有不完备之处,贸然拿出来说,只会让人耻笑。”

    谢丕有些不服气地道:“怎么会呢?先生可有见到外面那些人,他们都是为心学而来……”

    沈溪将他之前在外面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对谢丕说了,谢丕听到后,神色黯然,他本来还觉得是自己宣讲心学卓有成效,这次学术讲坛能来这么多人,证明这一理论确实具有蓬勃的生命力,但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只是前来凑热闹攀附权贵的。

    在这年头,没什么明星,最出名的就要数那些儒学界享誉盛名的大儒,谁名气高,谁就受到推崇,要有什么活动,也就应者如云。

    若外面的人知道此番来学术论坛讲座的只是去年授官的新科状元,如今虽然在翰林院和詹事府供职,但要出头恐怕遥遥无期,届时不但会失望而归,连同之前还算认可的心学,也会加以抨击。

    一门学问在诞生之初,是很容易为人所攻讦,因为这些理论会被人看作荒诞不经。站在唯物主义的立场,连沈溪自己都觉得主观唯心主义的心学有很多不可取之处。

    与心学大师王阳明不同,沈溪对待心学只是将其看作是快速扬名、开宗立派的一条捷径,而没有当作事业来做。

    其实理学和心学都有其存在的道理,也都有其自身不足的地方。

    理学和心学出发点不同,很多时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立场不同观点迥异,没有谁对谁错的问题。

    谢丕有些为难地道:“先生,外面那么多人,还有许多是学生的知交好友……该怎么办才好?”

    沈溪道:“该讲还是要讲,不过不是讲学,而是要追思刚过世的白沙先生。”

    “白沙先生?”

    谢丕愣了愣,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出沈溪说的是谁……此人是大明享誉一时的思想家、教育家、书法家、诗人,江门学派的创始人,对心学发展作出过突出贡献。今年二月,陈献章于故乡病逝,此事在文坛引起一片哀叹,如此方家逝世是大明儒学界的一大损失。

    沈溪重重地点了点头:“白沙先生半生致力于教书育人,其所讲内容以朱子理学为主,但其中部分内容却涉及到心学,我们不应该用自己的口吻去说,而是用白沙先生的理论去传达一种思想,如此才能更为人接受。”

    谢丕迟疑道:“可……可是……我对白沙先生不太了解啊。”

    沈溪心想,就知道你不了解,这不给你准备好了?

    沈溪从怀里拿出一份文稿,交给谢丕:“你先大致看过,将语句背熟,之后拿出去照着说便是……”

    谢丕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从未有过演讲的经验,只是照葫芦画瓢来一次讲学,本是想跟几个好友轮番上去讲讲自己对心学的见解,就跟文会一样,没什么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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