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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第3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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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敏政曾是翰林院的一把手,眼看又入阁在即,以前众翰林唯恐巴结不及,可如今谁跟这案子有关谁就可能遭殃,众翰林既是清高自傲的读书人,也是严守中庸之道的朝廷命官,这时候都明白什么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王九思要寻联名上书的人,结果除了他自己,没一个人支持他,最后连他自己也放弃了。

    ……

    ……

    程敏政终归被下狱了。

    徐经被廷鞫,交待了无数遍的贿赂程敏政金钱之事,显然不能让锦衣卫和三司衙门的人满意。

    你给程敏政的仆人一块金锭,就能套出礼部会试的考题,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说,到底给了程敏政多少好处,再不老实交代,继续大刑伺候。

    徐经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我去程敏政家里出那风头做什么?去也就罢了,出来还要到处跟人显摆,看看连翰林学士、礼部右侍郎都亲自接见我们,还出题给我们做呢,你们可有这待遇?

    这时候徐经不但后悔去程敏政家,还开始后悔到京城赴考……

    家中家财百万贯,当个举人也挺好,干嘛非要考进士?难道在地方上被人敬仰,文人儒士登门来拜访求诗求文,不也是雅事一桩?

    何须到京城来,进士考不成还被大刑伺候!

    至于唐伯虎那边就只有一个想法:徐经小儿害我!

    被人诬陷不打紧,清者自清便可,我可是心高气傲的江南大才子,人人称颂的唐解元,跟徐经你一道到京城赴考是贪图你家大业大,跟着你能混吃混合还能混个好名声,咱俩去趟程敏政家,本来就什么事都没干。只要你咬紧牙关,就算朝廷追查最后也只能是查无实据!

    结果你倒好,一通严刑加身就开始张口胡乱说话,什么贿赂金锭,什么泄露考题,要我真得到考题的话,至于连“四子造诣”考题都答不出来?考完试我可就收拾好了铺盖卷,打算回家再等三年的!

    徐经“老实交代”后受影响最大的正是唐伯虎!

    徐经都交待了贿赂金锭得到考题,你唐伯虎跟他一起去的,那金锭你也有份儿吧?除了那枚金锭之外,你还送了什么礼物给程敏政?不说,再打一顿,一天三遍地拷问,打到你说为止!

    唐伯虎在被押送北镇抚司的头些日子,确实受了酷刑,可他咬牙熬过去了,那些狱官一看这小子嘴硬,又怕在皇帝没结案前把人打死不好交代,所以就不再用大刑,唐伯虎好不容易轻省了几天。

    结果徐经这一招供,唐伯虎这边的狱官顿时感觉肩头面临的巨大压力……那边都招了,我这边唐伯虎还在硬撑着,那说明我们用刑力度还不够啊,回头被朝廷追责怎么办?

    那就日夜轮番拷问,先用酷刑,再用疲劳战术,审到他招供为止。

    最后唐伯虎也终于撑不下去了,只好承认,我也拿了一块金锭去跟程敏政乞文。

    等唐伯虎招出这么“重大”的行贿事实,狱官们才算是放过他,不过此时他连半条命都快没了,一个风流倜傥的江南大才子,英姿不再,如同丧家之犬,让唐伯虎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就算唐伯虎和徐经都招供行贿之事,可程敏政不服,程敏政的意志力显然要比两个后生高很多。

    唐寅和徐经承认行贿,罪不至死,可他不同,若承认纳贿泄题,不但他自己要被砍头,家人也要被发配从军或贬斥教坊司,他已过了知天命的年岁,不为别人着想也要为家人考虑。

    在四月被下狱后,到五月底午门置对,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程敏政所遭受到怎样的酷刑对待,是外人不可想象的。

    沈溪作为后来人,自然知道程敏政最后的下场,沈溪对于程敏政多少有些怜悯,到底是一代大儒啊。

    时人称颂“学问渊博程敏政,文章最好李东阳”,同为大儒,李东阳做了内阁辅政大臣,为弘治皇帝所倚重,而程敏政则被陷害下狱,最后落得个含冤不白屈死的下场。

    这己未科礼部会试鬻题案,可以说是“弘治中兴”的一个小小污点,但因历史上没有公论,鬻题是否有发生,而背后要置程敏政于死地之人乃何人,不为史学家所知。

    《明史》归责于傅瀚,但一个傅瀚,根本无法设计出如此的计谋。沈溪作为当事人,现在也陷入了迷茫当中。

    ***********

    ps: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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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四章 代师赠画(第五更,谢书友)() 
沈溪自认无法在鬻题案上帮到程敏政什么忙。

    作为己未科礼部会试的考生,沈溪自己便与这案子多有牵连,当初唐寅的好友都穆还曾一口咬定他也涉及到鬻题案中,若非次辅大学士李东阳明察秋毫,别说中会元和状元了,如今他可能也在镇抚司大牢中遭受严刑拷问。

    鬻题案愈演愈烈时,沈溪除了每天去翰林院坐班摘抄明代弘治朝以前历代皇帝以及地方政府颁布的行政法规和典章制度,还去买了药材回来,自行配制了些狗皮膏药。

    当然,沈溪并不是准备用来售卖的,只是琢磨着,若程敏政出狱,这些狗皮膏药或许能救他一命。

    可回头再一想,救不救又有何区别?

    为何一定要违背历史的发展?

    或许含冤而终也算是程敏政的宿命吧!

    倒是谢韵儿一边帮沈溪配药,一边带着好奇和不解问道:“相公是准备开药铺吗?”

    在沈溪说以“相公”相称更亲切后,谢韵儿终于还是改回了称呼,没再坚持叫沈溪“老爷”。

    不得不说,在沈溪给谢家争取回来御赐的题字后,谢韵儿对沈溪的态度有了极大的改观,以前二人相处的模式基本是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互有照顾,但更类似于例行公事。

    可如今谢韵儿在沈溪面前有了几分女儿家的俏皮,偶尔还会对他使一些小性子,虽然都是适可而止,不过却让沈溪感觉到,谢韵儿正逐渐把她自个儿作为人妇看待。

    “就算想开药铺,我们也没本钱。”

    沈溪叹了口气,“以我的俸禄,想在京城开一家沿街的铺面,连同租金和进货款项,以及招募人手用度,最少要十多年。”

    谢韵儿抿嘴笑了笑:“那相公还让妾身重振谢家?”

    “只是个设想,你还当真了?”说到这儿,沈溪撇了撇嘴,不再帮忙捣药,起身回到房里,他有点儿公事的手尾带回家来处理,却是翰林院修书的琐事,有两卷四川府县的地方志他还没有看完,索性带回来加班。

    沈溪也曾想把好人做到底,前几天他去问过谢家的老宅和药铺铺面的价格,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京城的房价自古以来就居高不下,想把谢家的产业赎回来,至少要一千多两银子,以他年俸六七十两计算,不吃不喝也要十五六年才能完成,于是他自觉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本来沈溪手上是有些银子的,既有赶考时的结余,还有惠娘找人捎来的银两,谢韵儿北上时又带来了些来。可惜的是,之前府库盗粮案的贼人送给他的“订银”以及周胖子送给他的好处,全都被玉娘代替朝廷给“没收”了,不然加在一块儿,钱倒是够了。

    以前沈溪是个毛头小子,想背地里做点儿营生没啥难度,毕竟无人留意他,可他现在却是堂堂的状元郎,还在翰林院供职,再做商贾之事就不合适了。

    第二天从翰林院下班回来,沈溪拿着为李二小姐所作的画,提前到茶寮等候,因为他公事繁忙,中途又生出许多波折,每次被李二小姐半道堵上,都借口暂时未找到,交画的日子由此一拖再拖。

    就这么过了十多天,他才将《桃花仕女图》制赝完成。

    李二小姐作为商贾之家未出阁的女子,依约乘小轿而来,见到沈溪时,脸上并无怨怼之色,似乎早就料到沈溪会拖着她。

    “抱歉,让李小姐久等了。”

    不管怎么说,沈溪食言在先,只能行礼赔罪,而后也不多废话,直接打开画轴,栩栩如生的绝美仕女展现在李二小姐面前。

    李二小姐初见画作,便感觉到这是一幅成画约有二三十年的作品,等看清楚上面的人物,脸上更是露出几分震惊。

    画作上的人物,的确与她相貌有七八分相似,不过从神态和气质看,甚至比她更为秀美,风姿卓然,那画中人物,就好似出尘的仙女,连同为女子的李二小姐心里也自叹不如:“这世上竟有如此绝色佳人!”

    沈溪道:“在下之前作画并无冒犯李小姐之意,我所画之人,的确是仿照这幅画作中的女子……”

    李二小姐对沈溪的话充耳不闻,她轻声细语,将画作中的题诗读出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是唐朝崔护的《题都城南庄》,也是桃花诗中广为流传的一首,在一个对爱情遮遮掩掩的时代,这首诗为广大青年男女所喜爱。

    如今这首诗题在这样一幅画中,更能显出作画之人心中之无奈。

    整幅画很大气,但笔法却不是继承自任何名家流派,并非大家之作,有题无跋,连题诗也只是引用古人的诗词,不过,这却给这幅画增加了几分真实性。

    李二小姐看过之后,神色中带着些微感怀,抬起头问道:“赵公子,这幅画不知为何人所作?”

    沈溪悠悠一叹,道:“是先师。他早年游览西子湖畔,山雨朦胧中于小庙避雨,未料竟遇得如此佳人,但有缘相见却无缘相识,引为生平之憾,所作之画有二十余年,临终时曾对画而叹,最后抑郁而终。这幅画,传到在下手中,一直都妥善保管,可惜近来搬了几次家,忘记放在装书简的大木箱底部,直至昨日才寻到。”

    一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大概就跟崔护当年题诗的心情一样吧,人面桃花,却是人面不知何处。

    不怕你不信,就怕你刨根问底,我把路先给你堵上,说明是先师所作,你想求证就只能去挖坟。

    李二小姐听完这故事,果然带着黯然神伤,深深一叹:“难道这世间之人,终究有缘无分者居多吗?”

    沈溪稍微一怔,未料这二八年华、貌比桃花娇艳的李二小姐,竟也有如此悲怀之心,但料想这年岁的姑娘,正是情窦初开,对男女之事既好奇又憧憬,听到动人的爱情故事有所感怀也在情理之中。

    沈溪笑道:“李小姐既然喜欢,在下便将这幅画作送与你吧。”

    李二小姐连忙摆了摆手,道:“不可不可,此画作乃是公子尊师的遗物,怎可轻易与人?”

    沈溪叹道:“无妨,或许先师不知,我竟会在二十多年后,见到与画中人如此相似的女子,就算先师在天有灵,也会想将此画送与小姐。在下不是为自己而送,而是为先师而送,请小姐务必笑纳。”

    李二小姐玉手颤抖,激动地将画接过手中,忍不住再次打开来,轻抚画中女子,就好似那是她自己的化身一般。最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道:“谢过公子好意,小女子必当珍视此画……却不知尊先师是何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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