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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第17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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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骆阳明被派遣到了梧州,以广州商人的身份做掩护,在梧州城潜伏下来。为了方便开展工作,在起威的帮助下,情报局陆续帮他找回了路上被卖掉的妻子和妹妹。只是儿子当初是卖给一个过路的客商的,如今是再也找不到了。

    他把家人带回梧州,开起粮栈来了。江山并没有给他配专门的助手。他给骆阳明的指示很简单:“要像一个真正的商人那样自给自足”。除了每个月来的交通员之外,他和“中心”没有任何的交集。除了一笔开办经费之外,“中心”也不再提供经济支援和活动经费。只是允许他将粮食贸易中获取的利润留给自己支配使用

    在梧州的几年间,骆阳明结交官府,与梧州城的许多商人建立了良好的商业关系,凭借着这些关系网,搜集了不少梧州乃至整个广西省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通过交通网传递回临高。由于其情报工作上取得的成绩,骆阳明获得过对外情报局的嘉奖令。

    十几天前,他已经收到了交通员送来的指示:伏波军即将展开对梧州的进攻作战,要他注意安全。并且指示说:如果情况紧急,可以从梧州撤退到城外暂避。等梧州光复之后再回城向伏波军的联勤部门接头,将粮栈中的存粮供应给伏波军充作军粮――这是他在梧州的最后一项工作。

    他并不打算离开城池,这里毕竟有他的产业和家,如果出城躲避,在攻占城市的过程中保不准有地痞乘机抢劫掳掠,损失太大了他没法向“中心”交待;其次家人多是妇孺,在城外也没有合适的落脚点,反而有被乡村盗匪劫掠的危险性。

    伏波军攻城极少围攻,半天一天也就攻下城市了,自己只要安心在城中等着他们进城就是。

    他盘了一会账目,计算了应收应付,又核对了柜上的存钱存粮数目。这家粮栈自己虽然经营了多年,却是元老院的财产,再过十几天,他就要完完整整的缴还元老院。

    自己的妻妾和妹妹大约都不知道这份家业不是自己的吧。想到当初将妻子接回,夫妻两人抱头痛哭之后妻子看到自己“挣下”偌大家业时露出的惊喜表情――要是她知道这家业不是我的,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至于缴还之后自己去做什么,骆阳明始终没有想过。也许会回商业部门吧。情报部门的用人原则他是很清楚的:用过一次的情报员,即使没有暴露身份也不会再用第二次。

    这时柜房的门口有个女声轻声道:“老爷!老爷!”

    听声音是他的妻子。骆阳明道:“什么事?进来说话吧。”

    进来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穿着梳着抛家髻,脸上薄施脂粉,穿的是一件

    藕荷色窄袖褙子,一条素色带花的长裙,已经半旧了。她的相貌并不出众,但是五官端正,皮肤白皙,亦有几分姿色。

    他妻子姓丁,小名阿桃。娘家是三水的一户小商人,可惜娘家早已败落。当初逃难的时候,路上因为盘缠不够,骆阳明将她典给了一户大户人家为妾,后来虽说将她赎回,但是妻子已经在那户人家生了孩子。

    照规矩,这种典来的妻妾生育的子女是归典家所有的,被典的妇女到期或者赎回的时候是不能带走的。

    她即想念当典妾时候生的孩子又因为有一段被其他男人占有的“耻事”,所以脸上总是带着忧郁的神情,好像有什么沉重的心事压在眉头。

    “怎么,门户都关好了吗?”

    “都关了。”阿桃说,她和“书香门第”出身的少妇一样,温柔沉静,从来不大声说话,“伙计们按你的吩咐,把门户都加了门杠,又堆了草包和石头塞住了,如今只有一道边门还留着,也加了门杠。”

    不待他追问,阿桃又说道:“家里的吃食我也瞧过了,米,自然是够的;咸菜咸鱼也有不少,就是柴火少了些。”

    骆阳明点点头,问道:“阿纯回来了吗?”

    阿纯是他家里的小伙计,是他收留的孤儿,只有十五岁。在他家里和货栈干些跑腿打杂的活计。今天一早,骆阳明便打发他出去打听消息了。

    因为“髡贼”逼近的关系,梧州城里气氛十分紧张,粮栈这样的地方在战乱中更是容易成为官府和暴民窥觊的目标。所以从几天前起,骆阳明就关照不再开门――好在粮栈做的是大宗贩卖生意,不是面对平民的米铺,停业不容易引起百姓的慌乱。

    “刚回来。”

    “街面上有什么消息吗?”

    阿桃忧郁地摇摇头,说:“听说今天只开了北门和南门,其他城门都没有打开。又有人说髡贼的快船已经从封川出发了……”

    她坐下来叹息道:“这样世道,怎么活下去啊!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又来了这天杀的髡贼!占了一个琼州府还不足,非要连广东都打下来!”

    她咬牙切齿的咒骂着髡贼,骆阳明微微的笑了笑,安慰道:“你莫要害怕,大家都说澳洲人爱民如子,军纪森严,从无烧杀掳掠之事。这梧州大约是不碍事的。”

    “纵然髡贼像你说的这么好,你开的是米铺,打仗要的就是粮,官府来征粮怎么办?万一围城,那些暴民来抢粮……唉……”女人的眉头紧锁,说不下去了。

    她的担心自然是有道理的,但是对骆阳明来说这都不是问题,他安慰道:“你莫要担心,澳洲人攻城极快,用不了三五天这里大约就成大宋的天下了。”

    “可是,我总是担心……阿纯说:今天有不少大户人家携家带口从出城了。”

    “大约是躲到乡下的寨子里去吧。”

    “可是衙门里也走了不少人,城里的粮仓也在往外面运粮,难不成熊大人要弃城而逃了……”

    骆阳明打了激灵,道:“你说什么?”

    “阿纯说官兵在往城外运粮,码头上堆的到处都是……”

    “你把他叫来,我要亲自问他!”

第二十四节 绝户计() 
不对!他想,要是熊文灿准备死守梧州的话,绝不会把粮食运到城外去――粮食是守城的命脉。若是说他准备逃走,这梧州是两广要害,熊文灿丢了梧州就只有自杀谢罪或者被朝廷问罪斩首两条路可走了。一个督抚到了这个地步,哪怕知道守城无望也会死守,以博一个殉城的美名,免得累及家眷。

    把阿纯叫来一问,原来被运走的不仅仅是粮食,原本屯驻在城内城外的官兵也撤走了不少。

    “城中都在传说,说熊督准备弃城,退到桂林去。”阿纯说的活灵活现。

    这让骆阳明感到难以置信,这熊文灿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他的人头能留到现在,朝廷已是宽宏大量到极点了。

    “你先回去歇息。”骆阳明百思不得其解,自古“反常为妖”,熊文灿突然做出这样不合常理的部署,必然隐藏着什么阴谋。

    若说要打探,他在梧州府、苍梧县衙门里都有熟人,但是此时正是兵威凶险之际,贸然去打探消息势必会引起怀疑。而且熊文灿的筹划很可能只有他自己幕府里的人才知道――两广总督衙门是从肇庆迁徙过来的,他在其中一个熟人也没有。

    正思量着,外面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骆阳明一凛,不知道谁此刻会来他这里!

    不一会,伙计过来禀告,是“舅爷来了。”

    “请他进来。”

    这个舅爷并不是妻子的兄弟,而是他在梧州纳的小妾的兄弟,在本地码头上脚行里当个小把头,是个地棍。骆阳明娶他妹子当妾其实也有考虑到利用他这种“地面上都吃得开”的人物。

    “舅爷”姓温,绰号铁头。据说当初争码头的时候,脑袋上被人砍了一刀,血流如注,照样抡棒子大打出手,从此挣下了自己的基业。如今手下也有三十多脚夫,成了梧州城里有些头脸的“光棍”之一。

    温铁头是个小个子,常年在码头上厮混,练就一身好筋骨,他来得很急,身上的一件短褂满是尘土和稻草。

    骆阳明请他坐下,温铁头摆摆头,只叫拿茶来。

    “阿纯,沏茶来!”骆阳明忙吩咐道。

    “不必!”温铁头忙摇头,“我渴的很,喝不得热茶,你家里有下人们用的温茶,且倒一大碗来。”

    当下倒了一大碗茶来,温铁头忙不迭接过来喝了个干净,环顾了下四周,见房中无人,这才悄声道:

    “妹夫,祸事了!”

    骆阳明被他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怎么?!”

    温铁头将声音压的极低,悄声道:“妹夫你可知道这些天码头上都在抢运粮食财帛?听说除了官仓里的,还有大小官儿们的家产?”

    骆阳明点头道:“这我知道,听说都要运到桂林府去……”

    温铁头摇头道:“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官儿们的家产固然是运到桂林去的,但是官仓里的粮食布帛却都运到藤县去了。”

    骆阳明一怔:藤县是梧州的属县,就在西江的上游,并非可守之地,熊文灿要抛弃梧州,逃到藤县去又能做何打算?若不准备死守藤县,将府库中的粮食布帛运到藤县又是何解?

    温铁头道:“我也一直纳闷,这熊大人到底打什么算盘,”他猛的一拍大腿,“今天我才知道!”

    “什么算盘?”骆阳明赶紧问道。

    “火烧梧州!”

    “什么?!”骆阳明差点惊叫起来。

    梧州城和17世纪的大多数城市一样,主要的建筑材料是木料,屋顶除了有钱人家和衙署寺观,多是稻草盖顶,隔墙多有用竹篾的,全都是易燃的材料,一旦起火便会延烧。一次火灾烧毁十多家乃至上百家的事情并不稀罕,因而平日里最重防火。

    现在熊文灿居然准备火烧梧州?!一瞬间,骆阳明浑身冰冷:这梧州城可是有上万户人家的府城啊!这一把火,要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家要流离失所,房屋财货的损失更是不可计数……

    “此话当真?!”他紧张的望着自己的“舅爷”。

    “当真!”温铁头小声道,“你是我妹夫,我骗你做甚!实话告诉你,我也是今日一早才知道的。”

    原来这些日子,官府一面从城中运出粮食财帛,一面却又向城中运入稻草和许多陶罐。令码头上的脚夫都觉得奇怪,不知道熊文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悄悄打听了才知道,罐子里装的都是火药和硫磺――按说都是守城用的着的东西,没什么稀罕的,可是这城里的官兵一副要跑路的模样,连大炮都运走了好几尊,再运这些东西进城做什么?再加上一船一船运进来的稻草,我就想,这他娘的不是要放火吧!”

    骆阳明点点头,温铁头的推测很有道理,难怪人说光棍心眼多。

    “……因为有了这事,我也上了心。你也知道,我和县衙门的兵房的刘书办有些交情,便去找他打听。一开始这老浑蛋还支支吾吾不肯说,被我逼急了才丢下一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再跑到衙门后面的巷子里一打听:好多衙门里的小官小吏都一家子一家子的跑了!他娘的,对老百姓倒是遮的严严实实的!”他说着喘了一口气,“我就是来告诉你,乘着现在城门还开着,赶紧带着一家子到乡下避一避,免得陷在这城中,到时候一把火放起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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