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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宗师-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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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腿上的伤口还有剧烈的痛感传来,这反倒让陈沐感到很庆幸,因为这说明脊柱损伤并不是很严重,双腿也没有彻底瘫痪。

    练武的这段日子,除了内服外用各种草药之外,吕胜无还每日里帮陈沐推拿活血,陈沐此时便依样画葫芦,给自己的双腿按摩揉捏弹拨提打,尽快回复双腿的控制权。

    吕胜无也不愧是陈沐的贵人,照着这样的法子揉捏了一阵之后,双腿的伤口更疼得厉害,但陈沐尝试了一下,双腿终于是听使唤了!

    陈沐心头大喜,但也不敢松懈,虽然他们选择跳崖,而且最终生还下来,但吕胜无被河水卷走,他便失去了最大的保障,追兵不知何时回来,此地自是不可多留,且刻不容缓,必须马上离开!

    天气尚未寒冷,岭南地区便是冬天也不会太冰,更何况现在才刚入秋,身上衣服也不多,陈沐便是将衣服全都撕成布条,怕也不能包扎伤口。

    横竖药草糊糊已经与伤口黏合在一处,陈沐也就暂时不去理会,折断芦苇杆充当手杖,支撑着便站了起来。

    虽然身体各处仍旧传来痛感,但陈沐也只能忍耐着一步步往前。

    河滩上全是芦苇和碎石,靠岸的地方又全是半人高的香茅草等植物,泥沼浸泡,举步维艰,似乎还有蚂蟥水蛇之类的危险,然而陈沐哪里能顾得这许多。

    也不知走了多久,陈沐觉着整个人都要虚脱了,抬头望去,终于是一片开阔之地,总算是离开了河滩!

    此时乌云散去,天顶的月娘如仙宫漏下来的灯光,照白了大地,虽然给陈沐照亮了前路,同时也增加了陈沐暴露的危险!

    借着月光,陈沐辨别了一下方向,便朝东南而去,他对周遭地理并不算太熟悉,心中也不敢太确定,这个方向到底能不能走到二两村,也只能看运数。

    暗自提了一口气,陈沐正要抬脚,身后却传来啪嗒嗒的粘腻脚步声,分明有人从水里走了出来,紧接着便是芦苇丛里传来的悉索声!

    越过半人高的香茅草,陈沐果真见得一人,从芦苇丛里钻了出来,竟是阴魂不散的何胡勇!

    他的样子也着实狼狈,脑袋已经被石头磕破,鲜血从额头上流淌下来,满脸猩红,一双眼眸子却仿佛夜猫散发着凶险的光一般,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陈沐捡来的腰刀早已遗落在大河之中,此时手中便只有充当手杖的芦苇杆,跑是跑不了,打也打不过,心中叹息一声,到底是停了下来。

    “雒剑河,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就对我不死不休,我陈家是洪顺堂魁首,你则是西阁大爷,堂堂正正的执刑长老,为何要这般样?”

    何胡勇的刀剑也已经被大河卷走,甲衣也不见了,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犊鼻裤,在月光的照耀之下,他遍体都是伤疤,活像一具缝缝补补又泡水多日的尸体,更是让人心骇。

    何胡勇走到陈沐的前头来,正要开口,却朝陈沐身后的暗处扫了一眼,不过眼神太过隐晦,陈沐的注意力都投在了他的伤疤上,也并未察觉。

    何胡勇本想开口,只是嘴唇翕动,最终还是忍了下来,而后才朝陈沐道:“本官也不明白,你可曾见过那个甚么西阁大爷雒剑河?为何就笃定了本官就是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绕着陈沐走动,渐渐便走到了陈沐的身后。

    陈沐也是苦笑,懒得再面对何胡勇,正面攻击他都打不过,何胡勇根本就没必要背后偷袭他。

    “我洪顺堂的人,从来都是敢作敢当,你连这个都不敢承认,算甚么英雄好汉?”

    陈沐如此说着,突然感觉后颈清凉,竟然何胡勇凑到了他的耳后,便听得后者低声道。

    “你既如此笃定,便该知道,西阁刑堂是最隐秘的身份,谁会承认?”

    何胡勇如此说着,无异于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陈沐心头一紧,手里却松了,因为何胡勇竟趁着这个空档,将他手中的芦苇杆给夺了过去!

    “终于还是要杀人灭口了么!”陈沐陡然心惊,然而他已经没了抵抗之力,只能闭上眼睛等死!

    可就在此时,身后风动,只听得咻一声,而后便是噗嗤闷响,紧接着便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

    “啊!”

    陈沐赶忙转身,却见得何胡勇朝身后暗处的灌木丛飞奔而去,不多时竟将一个人给丢了出来!

    那人穿着巡防营哨兵标长的军装,左小腿竟被芦苇杆扎了个通透,芦苇杆那参差的断口上满是粘稠的鲜血,还在滴滴答答流着!

    “管带!是我啊!是我啊!”那人也是巡防营精锐,没想到这么短时间,竟是绕过了狗脊崖,沿着河岸找到了这里!

    面对巡防营的侦察尖兵,何胡勇并没有误伤同袍的那种慌乱和愧疚,而是冰冷地扫了他一眼,轻轻叹息了一声。

    “适才的话,你都听到了?”他蹲下来,朝自己的属下如此问道。

    那哨兵脸色煞白,原本因为痛楚而纠结在一处的脸,瞬间便因为恐惧而舒展开来,瞪大着双眼,赶忙答道。

    “小的躲在后头,听不真切……不不不!小的甚么都没听到!您是巡防营的管带,又岂会是洪顺堂的贼人!”

    “不不不!小的疼坏了脑子,嘴巴都不清楚了,小的是真的甚么都没听到!”

    陈沐恍然明白过来,何胡勇奋不顾身地追杀他,估摸着也是为了保守自己的身份秘密,今遭怕是先灭了这哨兵的口!

    然而何胡勇却只是冷笑,一把将那芦苇杆给拔了出来!

    “啊!!!”那哨兵疼得满地打滚,何胡勇却将带血的芦苇杆递到了陈沐前头来。

    “你来,杀了他,不然我第一个杀你!”

    看着那滴滴答答落着血的芦苇杆,陈沐也是心头发紧,他毕竟没杀过人,更何况杀的还是巡防营的兵!

    若他杀了这兵,何胡勇就能以此为由,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届时可就更加说不清了!

    然而陈沐并没有怀疑何胡勇的狠辣,若自己不杀这哨兵,何胡勇必然说到做到,真真就要先杀他陈沐了!

第二十八章 生死一线不清楚() 
夜雾已经散去,冷月当空,仿佛置身于清冷的晚秋一般,陈沐望着眼前这一根滴血的芦苇杆,心中着实为难起来。

    事已至此,落入何胡勇之手已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即便自己不杀那哨兵,何胡勇也完全可以自己动手,而后嫁祸到自己的身上。

    一个是巡防营的马营管带,一个则是钦犯之家的次子,海捕公文上的通缉犯,官府到底相信哪一个,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然而陈沐挣扎了许久,终究是摇了摇头。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动手!

    抬起头来,陈沐盯着前面的何胡勇,仿佛想要看穿这个男人的心思一般,便是何胡勇,遭遇到陈沐这般样的眸光,都显得有些不自在。

    陈沐一直以为何胡勇从来都是这副问心无愧的姿态,见得他神色松动,终于还是将心中疑问说出口来。

    “雒剑河,父亲待你不薄,你又是西阁大爷,我想知道,你为何要背叛洪顺堂?”

    何胡勇嘴唇翕动,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似乎已经不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将芦苇杆往前伸了伸,开口道:“好歹是陈家的儿子,拿出一些胆气来,动手吧!”

    陈沐轻叹一声,终究是握住了那根芦苇杆,看着参差的断口处不断滴落的鲜血,拖着瘸了的双腿,慢慢走到了哨兵这厢来。

    “管带……管带!小的追随您多年,对您可是死心塌地,小的以性命担保,绝不往外说,管带饶命啊!”

    那哨兵拖着流血的腿,不断挣扎后退,然而芦苇杆洞穿了他的腿,他根本就站立不起来!

    面对属下的求饶,何胡勇也走到了前头来,冷冷地说道:“死人才不会说话,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绝不让他们受半点委屈的。”

    何胡勇如此一说,那哨兵也知道求饶无用,拼命往前爬着,燃烧着最后的求生之火!

    “还不动手!”何胡勇见得那哨兵爬远,当即朝陈沐催促道,然而陈沐要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趁着何胡勇开口这个空当,陈沐猛提一口气,陡然转身,用尽全力,便将手中芦苇杆,朝何胡勇的眼睛刺去!

    事到如今,杀不杀哨兵都已经不再是问题,如何脱离何胡勇,才是真正的问题!

    陈沐心中自是惊慌的,但这是他最后的逃生机会,他又岂能放过!

    “噗嗤!”

    一声闷响,陈沐感受到极大的阻力,但他运足了力气,终于是将力气发泄出去,前头陡然空阔,他感到芦苇杆穿透了过去!

    鲜血喷溅而出,模糊了陈沐的双眼,他下意识闭眼,而后用左手抹了一把脸。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之时,一颗心却急速地坠落到了谷底,因为芦苇杆并未刺中何胡勇的眼珠子,而是穿透了他的手掌!

    何胡勇没有惨叫,更没有哀嚎,仿佛被刺透的并不是他的手掌一般!

    他那阴鸷的眸光死死盯着陈沐,没有愤怒,反而哈哈笑道:“本以为你没胆子,到底是陈家的种,可惜啊,准头到底是差了些!”

    何胡勇的笑声戛然而止,双眸爆发凶厉之色,右手如出洞的毒蛇一般探出,便扼住了陈沐的咽喉!

    陈沐呼吸不得,脑子发胀,双眼都凸出,拼命想要抽回芦苇杆,然而何胡勇右手的力道实在太大,仿佛将陈沐的灵魂从身体内抽离出来一般,陈沐根本就使不上半点力气!

    这样的时刻于陈沐而言,漫长如万年,却又转眼即逝,他的意识模糊,终于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终于可以见到父兄家人了……”陈沐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只是没有半点的解脱,因为他的事情尚未完成,他没有手刃仇人,没能将何胡勇杀掉,更没有照着名册,将洪顺堂的人重新拉拢,未能东山再起,重复荣光!

    到底是不甘心啊,只是纵有万千不愿,陈沐到底还是彻底被黑暗吞噬了。

    虽然他的人生很短,但梦境却很长,父亲与他不亲近,一起玩耍的时光也非常有限,但这些有限的美好,这一刻不断闪现出来,陈沐见到了从未去想的那些细节。

    父亲总是将最好的留给他,如今想来,兄长也常常暗示陈沐,父亲一直在暗中关心着他,只是陈沐一度让怨恨占据了心灵,直到此时,才从黑暗的梦中,感受到父亲的温暖。

    父亲、母亲、兄长,他们就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祥和而温柔的笑容,朝陈沐招手,仿佛期待着一家人的团聚。

    陈沐记得每次过年,他并没有资格去贴春联,只是远远看着兄长,骑在父亲的肩头,摇摇晃晃地贴上利是钱,母亲则在旁边,眯着眼睛笑着。

    直到众人离开,陈沐才从房间里出来,将父兄遗落在地上的红纸,折好了藏在怀中,嗅闻着纸上的墨香,流着委屈的泪水。

    他抽泣着睡下,父亲却出现在他的床边,将新衣新鞋,小心放在床尾,替他抹去眼角残留的泪水,眼中满是疼惜。

    陈沐并不知道这是他一厢情愿的想象,还是灵魂所见的真相,他只知道,父亲其实是疼爱自己的,这便足够了。

    “阿爸,阿妈,大兄,我来了!”陈沐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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