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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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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起来,该吃饭了。

    白日里睡了这么多,晚上再睡不着怎么办?”

    母亲一面卷起帷幔,一面说。

    郭圣通打着哈欠坐起来,忽地觉得这一幕特别熟悉,就好像曾经经常出现一般。

    她一怔,旋即想到母亲曾说她是被母亲和父亲亲手带大的又释然了。

    她慵懒地应了一声,掀开被子下了榻穿上丝履。

    才没走几步,她脑中忽地就炸开了。

    她清楚地听到了母亲和父亲的声音。

    他们似乎在吵架。

    母亲的声音又尖又锐利,父亲的声音温柔又无奈。

    郭圣通不禁止住了脚步,想要听得仔细些。

    但听不清,怎么都听不清。

    她只知道父母在争吵,在激烈地争吵。

    或者说是母亲在强烈反对着什么。

    怎么会这样呢?

    郭圣通狐疑地望着已经转出卧室的母亲的背影,她长到现在从未见过母亲大声说话。

    不论是对他们姐弟俩还是对侍女家人子,母亲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

    母亲的威严从来不是靠疾言厉色,何况是对父亲?

    她是为什么这么生气呢?

    “桐儿——发什么呆呢?”

    母亲好笑的声音响起,郭圣通抬起头,见母亲正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夕阳中的母亲,好似一朵清丽素雅的栀子花。

    这样的母亲,竟会骂人,还是骂父亲,郭圣通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极了。

    “桐儿——”母亲又唤了她一声。

    郭圣通终于回了身,唔了声,笑着跑上去挽起母亲的胳膊。

    母亲点了点她的额头,颇有几分无奈地说道:“睡迷了吧。”

    郭圣通点头。

    母亲便道:“晚膳后,在庭中散上半个时辰,累着了晚上才能睡着。”

    郭圣通望着温柔如水的母亲,不禁想莫不成是幻听?

    可那感觉真真是像极了曾经发生过的一样。

    她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猛然间,一个新的问题冒了出来。

    她怎么知道那是父亲的声音?

第31章 浴兰() 
郭圣通眉头轻轻舒展开来:她怎么会不知道?

    父亲去时她三岁,已然开始记事,怎么会连父亲的声音都分辨都不了?

    但为何她对父亲的印象模模糊糊,都是从母亲的描述中才拼凑出了父亲的模样。

    母亲说她是被父亲亲手带大的,照理说或多或少总应该会记得些关于父亲的事才是,怎么会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像是全忘了一般。

    郭圣通不安的心中又平添了几分茫然疑惑。

    红日已经沉没到天际边,但天色因着霞光遍地还明亮的很。

    暮霭落在树梢上,明晃晃的光线晃得人看不清楼阁房屋。

    几只归鸟划过长空,须臾间便从肉眼可见的视线中消逝。

    晚风徐徐吹来,拨得廊下灯火闪烁跳动,来往匆匆的侍女家人子穿行在其间,身影都被拉得老长。

    母亲温柔恬静的笑脸一如从前,但那尖锐刺耳的嚷骂声也似乎还响在郭圣通耳畔不曾离去。

    她不由生出一种无比突兀的感觉,这怎么可能会是母亲?

    但那的确又是母亲的声音。

    “桐儿——”母亲无奈地又唤了一声。

    郭圣通唔了一声,跑上去挽住母亲:“我知道了。”

    母亲笑笑,“你啊,别一会吃饭的时候也发呆,再把饭菜送到了鼻子里。”

    郭圣通不依地叫了声“阿母”,母亲的笑就更灿烂了。

    用过晚膳后,天色渐暗,暮霭已经穷尽。

    郭况闹着要玩叶子戏,母亲便事先声明这次不玩钱。

    如此一来,玩了一个时辰郭况便扯着哈欠说困了。

    他一走,母亲见郭圣通也起身,正想叮嘱她路上小心。

    郭圣通却笑着问她今夜可不可以就在母亲房里歇下。

    可以,当然可以了。

    母亲想也没想地就应下了,眉开眼笑地叫红玉去卧房里换了新被褥,又燃了阇提花香。

    晚间躺下后,郭圣通闻着锦被上太阳的味道和母亲凑在一个枕头上说话。

    她想到小来是由父母亲自带大的,便觉得母亲的卧榻格外舒适。

    她要母亲再多给她说些关于父亲的事。

    郭圣通相信,如此这般听得多了,没准已然弥散开的记忆又能慢慢重聚回来。

    屋里只留了一盏灯,淡黄的光影晕染开来满室温馨。

    母亲的声音温柔轻绵,响在静寂的夜里分外叫人安心。

    郭圣通不自觉地往母亲身边靠了靠,母亲很爱她这样的撒娇,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抚着她散落在枕上的如云秀发笑着说:“你父亲从前半天见不着你,回来了就得抱着你反反复复地问你想不想他。你冲他咯咯一笑,他就高兴的不行,说你是听懂了他的话。”

    郭圣通眸子中一暗,旋即水光就冒了出来。

    她终于忍不住问母亲:“父亲是怎么去的?”

    郭圣通明显感觉到这句话一出口,母亲浑身微微一震。

    她心中忐忑起来,开始有些后悔。

    母亲抱紧了她,声音轻幽地道:“你父亲——他是病死的——”

    父亲是病死的,郭圣通自然知道。

    她只是始终不知道是生的什么病,但母亲话锋尾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凌厉叫她不敢再问。

    她心中惴惴不安地想,会不会父亲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母女俩一时间静默下来。

    母亲先打破沉寂,“桐儿,睡吧。你明日还要早起,进学迟了文讲席可是打手板的。”

    母亲的声音还是那般轻柔,听不出有什么不高兴或者愤怒来。

    刚刚那一点凌然,仿佛只是郭圣通的错觉。

    郭圣通应了一声,窝在母亲怀里闭上眼睛。

    她很快睡着了。

    半夜无端醒来,她准备重新睡去,却忽地发现暗夜中母亲还睁着眼睛失神地望着帐子顶。

    是因为她问了父亲的死又引起了母亲的伤心吗?

    曾有人告诉她,再深的伤口都会时间温柔地抚平。

    倘若真是这样,为什么不治愈她的母亲?

    郭圣通慢慢地合上双眼,再无睡意。

    直到身旁的母亲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她也没有睡着。

    郭圣通折腾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第二日是被母亲拖起来的,不然就该误了时辰。

    文讲席讲了半个时辰书后,见她昏昏欲睡,便叫她练了一个时辰大字,又画了半个时辰画。

    草草用过了午膳后,郭圣通倒头就睡,下午见着梁乳医时总算精神了过来。

    她在岐黄一道上悟性非凡,梁乳医是夸了又夸的。

    但她却再没有那种给大舅母看病把脉时那种福灵心至的感觉,那一刻的明悟似乎也变成了幻觉。

    晚膳时郭圣通还是去锦棠院中用,自病好后她一天当中怎么都会去母亲那打个转。

    她在回廊中见着院中几个侍女趁着天光大亮正在做针线,她打眼瞧了瞧,见绣的是五毒。

    所谓五毒,是指蝎、蛇、蜈蚣、壁虎、蟾蜍。

    逢着浴兰节时,屋中会贴贴五毒图,以红纸印画五种毒物,再用五根针刺于五毒之上,还会在衣饰上绣制五毒,在饼上缀五毒图案,均含驱除之意。

    浴兰节这么快就要到了吗?

    郭圣通回首问常夏。

    常夏笑着告诉她还有十天就到了。

    她哦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五月向来不为人爱,以为恶月,五月初五恶上加恶。

    所谓的“不举五月子”之俗,就是说五月五日所生的婴儿无论是男或是女都不能抚养成人。

    一旦抚养则男害父、女害母。

    郭圣通对这样的说法向来嗤之以鼻,她和母亲说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便是生在五月五日,也不见怎么妨害父母,反倒成为了父母的骄傲。

    母亲笑笑,“若不是因为这样,能有悬艾叶、射柳、打马球、采药沐兰汤、斗草吗?”

    是以郭圣通虽不相信恶五月的说法,但却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玩乐而喜欢浴兰节。

    用过晚膳后,郭圣通便和母亲说起浴兰节。

    母亲很有兴致地陪她说起来。

    郭圣通望着母亲,总是不自觉地想起昨夜那个失神望着帐子顶满脸寂寥痛苦的母亲。

    她犹疑了又犹疑,终于主动建议道:“要不然今年请叔父一家也来一起过浴兰节吧?”

第32章 搬走()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

    绚烂的霞光从窗前绿釉花盆中的石榴枝叶间斜照进来,漫洒下一地混杂着粉红花瓣艳光的斑点。

    葳蕤深绿的叶子映着朵朵水润粉红的花朵,颇有几分像这屋里摆着的一架四扇红漆木绿流云纹的屏风。

    风从敞开的轩窗中卷进来,拂的散落的珠帘叮叮当当作响。

    母亲讶然地望着郭圣通,几乎疑心听错了。

    郭圣通叔叔向来和他们家来往的不多,自她父亲去后更是彻底没了踪影。

    从前郭圣通只当是异母兄弟间关系疏远,也没当回事。

    但自从知道郭圣通知道她父亲把数百万田宅财产留给了她叔叔,都没换来她叔叔的上门拜访后,就对这个叔叔再没有一句好话。

    今天却主动说要请叔叔一家浴兰家来家做客,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吗?

    郭圣通望着母亲解释道:“不管我喜不喜欢叔父,但父亲若在想必乐于见到我们和叔父一家亲近。

    骨肉兄弟,总是血浓于水的。”

    她话音淡淡,神情缓和,显然是不似从前那般耿耿于怀地计较了。

    母亲舒展开眉头,欣慰地笑了笑:“好孩子,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叔父。但你父亲就他这一个兄弟,还是该多和你叔父来往亲近些。”

    郭圣通默然,不置可否。

    母亲也不再多劝,私心里也觉得小叔子的确是做的过分了些,也就难怪孩子不愿尊敬亲近。

    她另起了话题道:“明日不用进学,好好地歇歇,早膳我就不等你了。”

    郭圣通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回去了。

    母亲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满含着欣慰笑意的双眸终于黯淡了下来。

    她缓缓阖上双眼,想着女儿那句“血肉兄弟,总是血浓于水的”只觉得痛彻心扉。

    转天午膳时郭圣通便问起母亲叔父有没有回话?

    母亲说一早就打发人去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郭圣通不免想难不成叔父都不肯见他们家的人?

    若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好来往的了。

    长嫂如母,叔父本就该对母亲尊敬有加,似现在这样年节里从不登门就已经是不把母亲当一回事了,若是母亲派人去请都不搭理,那还有什么好惯着他的?

    两家最好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什么兄弟会在长兄去世时都不来扶持葬礼一二?什么兄弟会处的比陌生人还不如?

    难道父亲还不算厚待他吗?

    郭圣通的火气霍然就往上冒,正要对母亲说若是叔父不愿来没得还求他的,就见急匆匆跑来一个侍女:“翁主,二公子一家已然举家搬走了。”

    母亲同郭圣通俱是大惊,母亲也顾不得叱责侍女的慌里慌张,皱着眉头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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