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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纪-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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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青野眼神一跳,平静地回答:“枢国铁壁城为朔北第一城关,能有幸见识,谁会错过这个机会。”

    “屠一骨倒是真有大将之风,两国交战,还带着他国质子参战,不怕被人把他的战法和用兵习惯学了去。”

    “是我的荣幸。”

    “世子不怕战场上生死难测,无法返回故国么?”

    吕青野心中一动,却慨然回答:“大丈夫本该捐躯沙场,何惧生死,只遗憾这浩劫之下的无辜百姓。”

    “世子一边赞同越国的做法,一边惋惜陷入危险的百姓,岂不自相矛盾?”

    “战争非我所愿,但既成事实,作为军士自该服从将令。自古以来,战争中最可怜的便是百姓,却无可避免,所谓有得有失、有利有弊,矛盾从来都是一体。”

    “既如此,世子何必来蹚这趟浑水。”

    “机会难得。”

    罗敷女眼神一敛,叹道:“大国交战已十多年未曾有过,确实机会难得。”转而问道:“梁姬和你说了什么么?”

    “谁是梁姬?”

    “伺候你的那个婢子。前些天从北定城逃出来的,她说自己是营妓,叫梁姬。”

    “哦,什么都没说。”原来是营妓,怪不得总觉得似曾相识,该是见过。吕青野心想。

    罗敷女见吕青野眼神坦荡,沉思一下才说道:“还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她要对我说什么?”

    罗敷女笑道:“世子如此喜欢观摩战争,不如先与我去城关看一看,了解现在的局势,聪明如世子,也许会猜出她想说什么。”

    罗敷女站起身来,不容吕青野分说,便示意他穿戴好斗篷,自己也戴好了面甲、头盔,拉着他的手腕一起出门。

    雪已经小了很多,但风仍旧大。

    出了宅院,吕青野看到城内建筑也是鳞次栉比,颇有繁华之相。平常百姓来来往往,与一般城镇并无太大区别。

    都说枢国戍边将士平日里开荒耕田练兵互不相误,囤积的粮草除日常用度外,均为战备。如今看来,不少将士的家小也长住在这里。

    经过他们身边时,偶尔能听到他们几句对话:

    “国主腹背受敌,仍旧带伤督阵,这次我也要上战场。”

    “我刚从城门前报名回来,欺负到家门口,打他龟儿子的。”

    “国主伤势怎样?”

    “不轻吧,被百多人伏击呢。”

    “听说那些白甲战士是国主亲侍卫队,就是当年的鬼骑,能反击杀上百越国士兵,果然厉害。”

    吕青野一边竖起耳朵努力听到再也听不清为止,一边打量罗敷女的眼神。这些百姓明明正在议论她、担心她的伤势,她却好似没事人一样,大步向前走着。

    而且,她明明没有受伤,怎么传出的受伤?

    “你们在征兵?”他轻声嘀咕着。

    “算是吧。”罗敷女没否认。

    “都说枢国人人可上马作战,下马耕田,看来所言非虚。”

    “世子,你觉得我们这铁壁城如何?”罗敷女不回答,转移了话题。

    “据城而守,如果屠一骨下定决心要攻下城关,只怕他现有的兵力不够。”

    “如你所说,我们双方正在僵持。”

    “短时间内确是僵持之势,然而,你的国民都知道你腹背受敌,所以,时间一旦拉长,于你枢国更为不利。”

    所谓的“腹背受敌”,吕青野认为实则是“内忧外患”。因为在枢国内,罗敷女本身王座不稳,暗中有势力对她虎视眈眈。但民众用了这个词,说明她在铁壁城百姓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

    “若是世子在我这个位置上,该当如何处置?”

    吕青野没有马上回答,仔细地盯着她的眼睛。眼神执着而坚定,加之面甲上诡异的花纹,看起来极震慑人心。想起昨夜与她短暂的一次交手,确实有不输于男子的气势和武功,此女子气度从容,对敌人毫不手软,很容易让人心折。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已经偏题,立刻整肃心思回归正题。如果自己也如她一般即位成一国之主,大兵压境,该如何决断。

    越国来势汹汹,若不战只能议和。一旦议和,各种屈辱随之而来,越国就会越来越得寸进尺。

    联合其他国家,重演六国大战?五大国都不是省油的灯。除了越国这些年越发的穷兵黩武之外,其他四国都韬光养晦、壮大自己。若联合作战,牵一发而动全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没有巨大利益的前提下,谁都不想妄动刀兵。

    那么,为了保护自己国家的利益和树立自己的威信——

    “若是我,只有迎战,而且要不惜代价,赢这一战。”吕青野回答。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章 抉择(下)() 
罗敷女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又问道:“又该如何战才能赢呢?”

    “所以你故意放风说自己被伏击受伤,激起百姓和将士的愤慨,以此达到哀兵必胜的目的?”

    “算是吧。”罗敷女竟然没有否认。

    “你杀了屠一骨的爱将,只怕对方比你更‘哀’。”吕青野挖苦她。

    罗敷女只是笑笑,没有回答,一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吕青野也看过去,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城门口。城门仍旧开着,通往外城的路上可以看到不少的士兵的身影。

    募兵处竟然就设置在内城门口一个简易营帐内,营帐外临时立了一块牌子,上写“募兵处”三个字。

    “大人,你就写上我的名字吧。过了年我就十四岁了,邻居十六岁的哥哥都打不过我。”一个小小的少年正在和营帐外的士兵打着商量。

    “小兄弟,申将军有令,十六岁以下均不录用,赶紧回家去。”士兵伸手摸摸他的头顶,还不到自己肩膀的高度,笑着劝他放弃。

    “要么我们过过手好么?”少年不死心,竟后退一步,扎个马步拉开架势,想让对方试验自己是否真有本事。

    “小兄弟,天气冷,回家吧。城里一些储备物资已经开始转移,你可以去帮忙。现已是战时,越国人随时会攻过来,普通百姓也需做好任何时候皆可转移避难的准备,才能让我们放心地和越国死战到底。”士兵不理会少年的胡闹,却仍旧耐心地劝导。

    “如果你打赢我,我马上回家。”少年紧了紧腰带,倔强地坚持。

    “好小子!有胆色!我和你过招好不好?”罗敷女站在少年身后,接口问道。

    士兵们看到她,立刻便要行礼,被她挥手免了。

    少年听到声音,转过身体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常年看到身着盔甲的战士,那一身白色铠甲极有气势,也知道一定是个更大的官,立刻点头应道:“好。”

    转而又觉得哪里不对,追问:“我赢了就要参军,你能和申将军说么?”

    “能。”

    “他会听你的么?”

    “嗯,我想应该会的。”

    “如果不听怎么办?”

    “我就和他打一架,谁赢听谁的。”

    “你一定打不过申将军。”少年肩膀垮了下来。

    士兵们的脸色有些难看。

    “为什么?”罗敷女倒是不以为忤。

    “越国那个吐骨头的大将军都被申将军挡在城关外面了。”

    吕青野听着稚气未脱的童言童语,不仅莞尔,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哎呀,是呀,这可怎么办?”

    “你是昨天和国主一起进城的鬼骑将军么?”少年突然又想明白似的,问道。

    “是呀。”罗敷女点头。

    “那你能和国主说么?虽然听说国主受伤了,但申将军一定打不过国主。”在少年的认知里,最厉害的人才能做国主。

    “好,我和国主说,你赢了就许你参军。”

    “说话可算数?”

    “算数。”

    “好!”少年再次沉腰坐马,断喝一声,倒也真有几分气势。

    “腰刀给他。”罗敷女示意旁边的士兵。

    那士兵立刻拔出腰刀,倒转刀锋,把刀柄递给少年。

    少年握住刀柄,大吼一声,一个大步冲到罗敷女面前,举刀便砍。

    吕青野知道少年不是罗敷女的对手,但他面对高他一头、又自认为是将军的人,竟然无一丝胆怯和避让,真的就砍了过去,枢国人的彪悍性格,可见一斑。

    罗敷女侧身避过,伸腿绊他。出乎意料的是,那少年的身体竟然十分灵巧,转身跳开同时旋臂反撩,刀尖划向罗敷女腰腹。

    罗敷女含胸收腹,让过刀锋,上前一步,右手按住少年右肩,左手钳住少年握刀的右腕,巧力一拧,将他手腕拧到后背上制住。

    少年右臂一麻,腰刀脱手跌落,右边身子也瞬间无法动弹。挣了两下仍挣不脱,突然一低头,用小脑袋狠狠撞向罗敷女前胸。

    罗敷女右手用力,扳住他肩膀将他身体整个转了半圈,顺势用手掌扼住他纤细的后脖颈。略一用力,少年只觉脑袋要和脖子分家,有些惧怕,却又不肯认输,像只被拎住脖颈的小猫崽,不能反抗,悻悻地暗自倔强。

    罗敷女用脚尖将腰刀挑回给主人,松开少年的手腕,右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语调柔和地安抚他,“输啦,乖乖回家。”

    少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动弹。

    “怎么,小小男子汉,输不起?”罗敷女绕到他面前,半蹲下与他视线平齐,揶揄道。

    “我不要当孬种,我不要避难逃跑,要死就死在这里。”少年红了眼眶。

    “我们上战场不是为了送死,是为了保家卫国。等你再长大一些,力气更大一些,你就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亲人,保护国家,那个时候上战场不迟。”

    “我爹说了,铁壁城就是我们的家,哪里都不去。要么守住家,要么死在家。越国有四万多人,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还不到一万五千人。除去年纪太大和年纪太小的,必须要一个顶四个才行。你是将军,我打不过你,但我一定能打赢越国的小兵卒。

    “国主昨晚只用十三骑就和越国一百多人厮杀,虽然受了伤,但是也把敌人全部歼灭,一个顶八个,我一个顶一个,正好平均。如果我还能多杀一个,就能守住铁壁城。”

    “傻小子。”罗敷女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道:“我们去和越国人厮杀,保证他们不会踏入铁壁城半步。你们留在铁壁城里,照顾老幼,为我们守城,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全力杀敌,这才是你要做的事情。”

    “他们说我们要避难。”少年抬头看着之前那个和他说话的士兵,说道。

    “对于合城老幼来说,当然是避难。但像你这样能步战的少年,都要站出来保护好避难的人。有人,就有希望,铁壁城就是我们的。”

    “你们——”少年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犹豫了片刻,才讷讷地低声问道:“你们,会死吗?”

    他是从小在铁壁城长大的孩子,从懂事起就知道铁壁城是一座戍城,自大半月前屠一骨攻城开始,肃杀、紧张的气氛便弥漫整座城池,在他记忆里这是第一次。

    大人们不说,他也看得出来,新国主虽然来了铁壁城,但却没有带来援兵,又受了伤,情势对枢国十分不利。大家都抱着必死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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