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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犹豫着点了点头。
“所以,您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了。”
执事不再继续问,毕竟那些事不是他能随便打听的,他只能说:“倘若宫主有需要,尽管吩咐下官去做。”
宫主想了想,“你去召集二十七坊长老进宫议事。”
执事很快就出了宫。
若非族中有重大事件,二十七坊长老是不会同时出现的,平日里各坊的折子都会通过层层传递最后到达夜极宫。
然而距离凰女百里长歌回宫,上一次大会不到两个月,宫主再一次把所有长老召集在一起。
已经进宫的长老们面面相觑,都在小声议论猜测着这一次所为何事。
宫主从偏殿过来,所有人行了礼之后不解地低垂着头。
于御座坐下,宫主俯首看着下面的众人,缓缓开口,“今日把各位长老聚在一起,是想就水晶球测试女婴天赋选拔凰女这个规制问一问长老们的态度。”
有几个人没反应过来,“还请宫主明示。”
执事立即站出来解释道:“宫主的意思,是让各位长老都说一说你们对于老祖宗这个制度的看法,此制度有没有存在弊端,若是有,必须及时改革推进。”
长老们面面相觑,由水晶球测试天赋选拔凰女是夜极宫最基本的一项制度,能有什么弊端,若是有弊端,先祖岂不是早就废了它?
一刻钟后,执事再问。
众长老摇摇头,表示对此毫无意见。
宫主微微皱了眉头,声音暗沉,“无意见是想证明完全同意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还是同意本宫主改了制度?”
长老们一听面色全变,赶紧跪在地上,“臣等惶恐。”
宫主懒懒瞥他们一眼,“执事,去准备笔墨纸砚,一个不少地把长老们的意见拿上来!”
跟在宫主身边数十年,执事很少见过他这般阴沉的面色,他不敢耽误,迅速吩咐使女去取了笔墨纸砚来。
长老们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有几个长老在写意见的时候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一炷香的时间,二十七份宣纸被呈了上来。
宫主浅呷一口茶,低眉用手不断翻阅了片刻,眸光更加深邃地看向众人,“除了表彰老祖宗的英明神武,你们就不能有自己的意见?”
众长老心思各异。
今日的宫主着实诡异得紧,突然让他们写出凰女制度的看法,谁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用意,万一到时候说错了话,后果可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礼乐坊的长老秦瑶站起来,“宫主,臣有话要说。”
宫主点头示意。
秦瑶迟疑道:“以下言论仅属于下官个人看法。下官觉得天赋固然重要,但后天的品性修为才是捍卫夜极宫的根基,毕竟女婴时期的凰女天赋再高,她也只是个婴儿,并不能做出让族人刮目相看的事。”
“秦长老的看法倒是独特。”宫主半眯着眼睛,“继续说。”
秦瑶微微松了一口气,“臣认为,仅以女婴天赋高低来判定凰女这种制度已经不适合如今的夜极宫了。毕竟每位凰女都要等到十二岁的时候才被打上专属于夜极宫的王室封印,宫主何不等到十二岁再开始挑选凰女?”
这番话,听得其他长老倒吸一口气。
有人立即反对,“秦长老这分明是想篡改老祖宗的制度,凰女和继承人的血脉结合永远是王室发展的第一步,如果改了凰女制度,王室后裔灵力逐渐削弱,不是等同于自杀?”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不管怎么说,天赋最高的都将会是凰女,那么早选晚选都只会是一个人,这跟时间有什么关系?”
宫主无奈地揉着额头。
秦瑶不服气地看着众长老,“下官掌管的是全族礼节规范和舞乐,自然对于礼制方面格外注重,老祖宗留下的制度起源于千年前,那个时代的他们与现在的我们如何比?规矩是人定的,自然得根据时代的不同而略微作出调整,如果一味地墨守成规,那么后世之人永远故步自封,永远在走先祖的老路,这样站在原地停滞不前的统治如何能让我族迅速发展壮大?”
众人沉默不语,他们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而是觉得其他都可以改,唯独凰女选拔这一条一旦改了就会动摇内部根基,倘若王室继承人的灵力逐层削弱,那么夜极宫今后还有何威信在五国中心立足?到时候灭亡不过是人家一声令下的事情。
秦瑶见众人纹丝不动,她气哼哼地跪了下去,“还请宫主恕罪,方才臣说的只是个人言论而已,不必较真。”
宫主没说话,挥手并退了所有长老,唯独留下秦瑶。
众人都以为宫主要发怒,心中不免为秦瑶捏了把冷汗。
“不知宫主单独留下臣有何事?”秦瑶伏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别怕。”宫主抬手示意,“赐座!”
立即有使女将秦瑶扶到座椅上坐下。
“你刚才说的那些,真的是你想出来的吗?”宫主问。
“不是。”秦瑶摇了摇头。
“哦?”宫主挑眉。
秦瑶老实交代,“之前凰女殿下回来的时候去过礼乐坊,我偶尔跟她闲聊了几句,是她自己说出来的。”
“长歌?”宫主有些不敢置信。
“臣绝无半句虚言。”秦瑶眉目坚定,“她告诉臣,倘若再不做出调整,任由这种死结一般的制度延续下去,将来夜极宫必定会毁在这一条荒唐的制度上。”
宫主眸光一动,“那她可说了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秦瑶道:“凰女殿下说,宫主大可以暗中以培养凰女的标准去培养一批天赋次于凰女的女孩,又或者给她们每个人安排同样难度的任务,不一定凰女就能最先完成。”
宫主扬眉,“可你刚才没听他们说吗?只有天赋最高的女婴与少宫主结合,生下来的继承人才会天生带有高强的灵力。”
秦瑶默了默,半晌才又道:“凰女殿下的最后一断话是这样说的:历史上有很多以少胜多的经典例子,统帅在带领着几千人对抗敌人上万兵力的时候靠的不是灵力,而是战术,是排兵布阵的方法,同样的,语真族一直以来威慑周遭五国的并非真正的实力,而是与生俱来的优越灵力,五国担忧语真族会利用灵力出去倾覆天下,而语真族则整日担忧王室血液不纯被五国吞没,长此以往,族人便都活在蜗牛壳里,倘若语真族有了真正的实力,到时候即便没有灵力这种东西,又何惧五国来势汹汹?”
这番话,听得宫主茅塞顿开,他双目一亮,大赞:“不愧是她,见地就是不一样!”
宫主动作很迅速,当即又让长老们进殿探讨这个问题,然而投票表决的时候依旧只有寥寥数人同意改革制度。
宫主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这才将百里长歌那套言论摆在台面上来讲,此话一出,一半人陷入了沉默,另一半依旧反对。
制度没有改革成功,宫主便没有让他们回去,食宿全由执事安排在宫里。
期间,宫主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演说,分析了各种利弊,一直商议了整整三天才最终说服所有的长老同意改革。
印玺盖在法令上的那一刻,宫主才真真正正松了一口气。
长老们走了以后,宫主迅速来到王后寝宫,进门之前便闻到一股很大的香火味,他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立即走进去,就见到昔日金碧辉煌的王后寝宫已经被改造成了肃静的佛堂。
身染重病,面色苍白的王后身着青灰素衣在蒲团上打坐,木鱼的声音清越空灵,就好像敲木鱼的人五蕴皆空的心境,一声一声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模糊的双眼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他原本想告诉她的所有话在一瞬间咽了回去,那些他认为的惊喜都在看到她毫无波澜的面容时幻化成了泡沫。
“雪婵,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宫主走过去,声音勉强平静下来。
“我已心无牵挂,宫主还是不要再涉入这段孽缘,执迷不悟了。”她的平静他前所未见。
宫主默了默,问她:“你不是想好好活下去为那两个孩子集福吗?若是你就这么病死了,岂不是心愿未了?”
她眸光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说。
“你跟我走,我让人帮你彻底根治,起码,能让你多些时日完成心愿。”宫主俯下身去拉她。
王后不动声色地避过他的手,径自侧身站起来。
宫主的手僵在半空,许久,他缓缓缩回来,带着她往出口走去。
“我们去哪儿?”她问。
“大梁。”宫主戴上面具,也给她戴上斗笠,温声道:“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王后点了点头,安静跟在他身后。
这一路上,除了必要的那些话,她几乎都不开口,隔了这么多年再见到阳光似乎也不觉得新鲜,原本就还在病中,她有些咳嗽,一路上,宫主随时准备了温水带在身上给她喝。
“我知道你要带我去见谁。”快要到达大梁的这一晚,她破天荒地先开口说话。
“你知道?”宫主狐疑地看过来。
“因为我要死了,你怕我遗憾,所以带我去见雪影对不对?”
“不是。”宫主摇头,“你要相信我不会让你死,更不会害你。”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一刻,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她的眼眸里看到了波光,再仔细观察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宫主轻功高绝,一路带着她避过大梁兵卫的巡查直接来到安国公府。
此时正值月上中天。
已经安歇了的国公夫妇听到动静迅速穿好衣服下了床。
开门见到坐在院中的两个人时,国公夫妇吓了一跳,“宫主?王后?”
“嘘——”宫主转过身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国公夫妇立即闭了嘴,随后将宫主和王后请进正厅。
“二位怎么来了?”国公讶异至极。
“我想请你帮个忙。”宫主在桌前坐下,接过水竹筠奉上的茶。
国公爽快点头,“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一定万死不辞。”
宫主好笑地睨他一眼,“我若是让你死了,夫人还不得跟我拼命?”
国公嘿嘿两声,红着脸看了一眼水竹筠,收到对方一记斜眼以后赶紧轻咳两声以示严肃。
宫主问:“当初我父王跟你们借的那三只蛊,你知不知情?”
“不知。”国公摇头,随即仔仔细细想了一番,蹙眉问:“先宫主什么时候跟我们借过蛊?”
“那些事,等有时间我再跟你解释。”宫主一口饮尽杯中茶,担忧地看着王后,“她体内有一只‘欲’,我想知道你们二人可有办法将它取出来?”
宫主说话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看向王后,她似乎并不觉得有多意外,只在刚听闻时眼皮一跳过后就没了反应。
国公却听得大惊,“你,你说王后体内有一只‘欲’?”
宫主点头,“你们冥殿最擅长这个,有没有办法将它逼出来?”
国公有些为难,低声问:“那它有没有被催动了?”
“这个……”宫主无奈一叹,“应该是被催动了。”
国公与水竹筠对视一眼后皆看向王后。
水竹筠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