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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红颜乱-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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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有去请教你父亲吗?”

    “父亲忙。”

    梁老爷子看着梁雍那怯怯的表情,眼底深处的冷厉浓了些。

    “那你从今天开始重新读起,有什么不懂的,要自己先琢磨过,才能来问我,知道了吗?”可最后梁老爷子只是略带严肃的说道。

    “知道了。”梁雍赶忙大声回答。

    梁老爷子此时的表情,才微微好转。

    “老太爷。”

    承平老管事忽然进屋,低声对梁老爷子附耳了几句。

    “哦?”

    梁老爷子挑了挑眉,转头看向了鹤寿斋大门的方向,嘴角竟弯起一个弧度,带着笑意的轻声说:“随她。”

    随她……承平老管事垂下眼,又问道:“那些暗卫们呢?”

    “她跪在那儿阻了你的去路,不就是想帮那些人求情?那就先放放,怎么好浪费了漠珂的这片心意。”梁老爷子转头又看向梁雍,眼中暮色渐浓,晦涩难懂。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啊?”

    “跪啊,青茼你看不出来吗?”

    到了这一刻,看着青茼慌乱不安的神情,梁媗竟然有了心情开玩笑。

    “小姐!”

    自从进了西院后,一直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青茼,现在居然也被梁媗气的拔高了声调。但随即她就慌慌张张的捂住嘴,四下张望。

    “小姐,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怎么还开玩笑。”

    青茼极受沈氏的看重,这是整个镇东大将军府里都知道的事。因此对于西院、对于鹤寿斋,她知道的比其他人要更多。

    所以现在,青茼也比任何人都害怕。

    “小姐,我求求你了,我们快走吧,别胡闹了。”青茼哀求的看着梁媗。

    “不,我这不是在胡闹,青茼你站到一边去,听话。”

    她不是在胡闹,她牵着雍儿踏进西院,要的不是为了她,而牺牲那一个个愿意为了梁家舍生忘死的暗卫们。

    她要的,是一个机会。

    ……

    ……

    “还跪着吗?”

    “还跪着呢。”

    南兰溪畔里的小溪,颇深,其中还有几个被蓝刚玉石围起的水潭,里面有一尾尾活蹦乱跳的金鲤。沈氏就坐在了其中一个浅水潭边,手里拿着鱼食,抛向水面。

    “雍儿呢?”

    “在鹤寿斋里,估计已经入学了。”

    申妈妈有些焦急的看着沈氏,可沈氏却只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夫人,三小姐的身子可还没全好啊!而且要是让‘其他人’看到了,始终不好。”

    最终申妈妈没忍住,示意沈氏应该赶紧派人去把梁媗接回来。一旁默不作声的弄琴,悄悄的抬眼看了看申妈妈,再看了看沈氏,暗叹:连申妈妈都比夫人担心三小姐。

    “不用,她已经不小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至于其他人,他们进不去的。”

    浅浅的水潭中,一尾尾金鲤,为了食物,悍不畏死的奋力跳出了水面。

    申妈妈看着沈氏,却急道:“那也不行啊,这么大的日头,三小姐怎么受得了?三小姐也是的,怎么会这么鲁莽,要是以前,她连西院都不会靠近的,现在怎么连鹤寿斋都敢闯——”

    沈氏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水面的眼,突然移开,转头看向了申妈妈。

    申妈妈剩下的话,猛地就全咽了回去。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阳光温暖,可一旁的弄琴却忽然觉得遍体生寒。

    “申妈妈,你是老人了。”

    老人就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永远都不能说。而梁媗最近的改变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这让梁府里本已经消停了的一些言论,又有了复燃之势。

    沈氏淡淡的看着申妈妈,申妈妈悔的想抽自己两个嘴丫子。

    “是老奴错了。”

    申妈妈虽说自责,但看着沈氏却忽然笑道,“夫人,我就知道,你还是担心三小姐的。”这下弄琴也点头附和了。

    可沈氏却只是转身,看着水面,再一次的默不作声。

    ……

    ……

    今天的天气,是真的非常好,阳光不止温暖,甚至还带了一丝盛夏日头的毒辣。

    鹤寿斋又地势平坦,在它的周围,都是矮丛花木,根本就无法给跪着的梁媗提供任何的绿荫遮蔽。

    “小姐——”

    青茼看着梁媗那已经摇摇欲坠的瘦弱身影,几次都想去扶她起来,或者干脆陪她一起跪着等,但最后却都被梁媗阻止了。

    她就只是固执的直着腰,一动不动的跪在那,拦住了承平老管事离去的步伐。

    鹤寿斋里的人也都全回了屋,没一个敢留在外面的。

    “老太爷,一个时辰了。”

    梁雍还在用功的读着《左传》,一点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只想着,赶快完成今天的功课,然后就可以在梁媗来接他时,一起去找娘亲了。

    梁老爷子的目光从用功的梁雍身上移开,面无表情的看向承平老管事。

    半晌后,“让人把她送回去。”

    这次,承平老管事顿了顿,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转身离开。

    鹤寿斋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次从里面,走出了两个体型强壮的婆子,她们眼中厉色很浓,让人一看就知道那不是一般的婆子。

    而这一点,青茼也发现了,因此在那两个婆子毫不迟疑的走向了跪着的梁媗时,青茼脸色突变的跑了过去。

    “三小姐,得罪了。”

    可惜,那两个婆子的腿脚要比青茼快太多了,在青茼还离梁媗很远时,她们就已经到了梁媗的身旁,不由分说的架起她就往外走。

    但走到一半,却在青茼的呆愣里,又诡异的转了回来。

    梁媗笑望着门边侧着身子,第一次表情有了变化的承平老管事,说道:“承平爷爷,你就和祖父说,漠珂再怎么不济,也是梁家如今唯一的嫡系女儿,是兰陵沈家明月的长女。漠珂再怎么不济,也只跪天、跪地、跪祖宗父母。这世上也许真的还有其他人能受得起我这一拜,但现在,在梁家里,却真的不多。若他老人家想让我走,还是由祖父亲自给漠珂示下,比较好。”

第二十章 往前的路() 
刚刚直接从鹤寿斋出来的两个婆子,面色如土。

    承平老管事静默了一会儿,就侧着身子回去了。

    梁媗一脸的笑意盎然。

    这次鹤寿斋里安静了许久,在青茼看着梁媗,越来越担心的火烧火燎时,鹤寿斋的大门却终于再一次打开了。

    “三小姐,请。”

    承平老管事微微弯下腰,对着梁媗行礼。

    可梁媗在青茼的搀扶下,避开了。

    鹤寿斋里的铺设,很有梁老爷子的风格,大多都是以粗犷为美,一点都没有建安现下流行的江南园林的柔美。

    梁媗虽不是第一次来鹤寿斋,但她能进来的次数也实在是不多,现在靠在了青茼的身上,梁媗安心的观赏着这里,这个她曾期盼了一整个年少时光的地方。

    青茼的身子不弱,甚至都可以说是非常健康了。

    但在经过整整一个多时辰的提心吊胆,现在她也可以说是非常的憔悴。

    因此在只走到一半时,青茼就差点把自己和梁媗都摔了,惹得梁媗好笑。

    最后还是她让身后那两名面色越来越苍白的婆子接手,这才让站都已经站不稳的人,安全到达了梁老爷子的面前。

    “漠珂给祖父请安。”

    梁媗费力的给梁老爷子行礼。

    梁老爷子却没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梁媗,直看到梁媗的额头,全是冷汗。

    “说吧,你要什么?”

    梁老爷子终于开口了,可话里一点温度都没有。

    梁媗靠在了身后的婆子身上,她不敢抬头,“祖父,我要一个资格。”

    静,所有人的呼吸都竭力压缩到最小,梁媗甚至能感觉到,她身后婆子的颤抖。

    “资格?漠珂,你要什么资格啊。”

    梁老爷子的声音,忽然慈蔼了起来,可梁媗把头低得更低了。

    “祖父,我要一个资格,一个让你愿意发现我是勇敢的、坚强的、有毅力的资格。我要一个,能送雍儿来鹤寿斋的资格!”可就算她和身后的婆子一样,抖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她也要往前——往前走。

    ……

    ……

    今天晚上的鹤寿斋,非常热闹。

    就算都已经入夜了,那一阵阵此起彼伏的闷哼声,却还是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等得良久后,在终于一切都安静时,整个鹤寿斋又静的让人害怕。

    “都完了?”有人小声问道。

    “可能是吧。”另一人不确定的说道。

    “唉,他们这也是倒大霉了。”先前那人叹道。

    “你得了吧,今天要不是三小姐那一跪,一百杖刑呢!现在只五十,就够他们吃一壶的了,要是真的一百棍,估计现在全是尸体了。而且后来要不是三小姐,樊项两位婆婆怕是都已经‘不在’咯。”后一人辩驳道。

    “这么说不对吧,那这事也是三小姐引起的啊?”

    “哟,我还没听说过,我们可以和主子讨论对错因果的呢!”

    一时间先前那人就噤声了,他们都是梁家的家生子,知道了太多梁家的事,这让他们生是梁家人,死是梁家鬼。

    鹤寿斋的主屋里,梁老爷子站在了窗前,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黑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面的安静,不用别人通知,就能知道杖刑已经行完。

    而一百的杖刑,最后变成了五十,这代表了什么,整个西院、整个鹤寿斋都知道。

    “老太爷,夫人派弄琴来传话,说三小姐的身子无碍,就是有些脱力,好好休养几天就可以了。”

    承平老管事躬身站在梁老爷子的身后。

    “承平啊。”梁老爷子忽然开口:“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没有。”

    承平老管事断然的说道:“老太爷没错,三小姐一定会懂的。”

    梁老爷子回身,看了一眼承平老管事,笑了。

    那是一种梁媗的记忆中,从来就没有见过的笑容,真挚的……

    “梁家钟鸣鼎食百年,后来就算落魄过,也由我振兴了。如今思玄更是宏才大略、雄心壮志,我并不担心。但在他之后呢?如今梁家的小辈里,嫡系就只有漠珂和雍儿两人,剩下的全是扶不起的阿斗,不是吃喝嫖赌样样都精,就是整天勾心斗角的算计自家人。这在我和思玄都还健在时,就已经如此明目张胆,那等我们不在了呢?当初我殚精竭虑、千方百计的与沈氏结成了婚约,谋的本就是沈家那一个外家的身份。可真的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我算尽了一切,却没算到,漠珂的懦弱。”

    如果说,在梁家的所有小辈里,梁老爷子最了解的是谁的话,那梁媗还得排在他倾付了所有心力的梁雍之上。

    因为,她是梁家的第一个嫡系子嗣啊!

    在西殷嫡庶差别如此巨大的民风里,他对于梁媗这个嫡孙的到来,曾经是多么巨大的欢喜过。

    只是再大、再多的欢喜,在一次次梁媗的软弱让步里,一天天的被失望代替。直到梁雍的降生,她居然对同父同母的胞弟,对那个幼儿都萌生出敌意时,梁老爷子是真的对她失望到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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