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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重生记-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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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感心胸疏阔。

    只是下头的路却不好走——确切的说已没有路,需得从山坡上自己找路穿下去,坡虽不算高,却也不低,且乱石嶙峋,枯木丛生,加之将将下过雨,恐怕落脚就是泥泞。

    她心里发愁,就见他回过身来,挑了嘴角看她:“前头不好走,你可能行?”

    她往下望了一眼,心里一阵一阵的畏缩,然兵临城下,也只得硬着头皮点头,“能行。”

    有些路看着难走,真踩在脚下了,也就一步步走过去了。

    他眼中闪过丝几乎察觉不到的捉狭,回身带她下山。前头一步步慢慢走还好,走到一半就不行了,粘了满鞋的泥,落脚就拔不出来。

    她走得艰难,却愈发小心,冷不防一只手伸过来下来,着着实实吓了一跳,好半晌没有动弹。

    “手给我。”他出声。

    她僵持未动,那只手便伸过来,掩在大袖底下,隔着两人的衣衫自然而然握住了她的手臂。

    守礼而规矩。

    他大约只是要将她带下去。

    可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到小臂,仍是滚烫到灼人,她心里恍惚,头脑发懵的跟他走了两步,便骤然向后一退,兑袖跪在了地上,“民女惶恐。”

    眼见那手虚悬在半空中,心里便一下一下的急跳起来。

    他没恼,不紧不慢收回了手,背到身后,淡淡的看她,只是问:“缘何惶恐?”

    “不敢有劳大人。”她心慌意乱的扯理由,低劣到不堪直视。

    他敛眼,再开口却说了完全不相干的话:“可常听人说你姿容绝色?”

    她压抑着心跳说不曾,确然从小到大,除却至亲,并不曾有人直接了当的称赞过她貌美。

    她对于自己的容貌有一个模糊的判断,大抵就是从那一双双粘在自己身上就挪不开的眼睛。

    很多时候是惊艳,极少极少的时候,也有过贪婪与嫉妒。

    而无论什么样的,即便惊艳,也并不让人感到欢喜。

    她不懂一副皮囊,为何为世人这样看重。

    他笑了笑,“你总该知道你是貌美的,也总该体会过,别人对你容貌的企图,所以你对人,总心防深重。可是,我想你能清楚——”他顿了下,一字一句道:“红颜美人,我并不愿以此待你,只是我忽略了,你到底是女子。因而,你不需惶恐。”

    她用了很久才消化完他的话,心思稍定。只是那些话,即便他说得隐晦,仍叫她满心羞愧难当,唯面上默然,终只道:“民女狭隘,劳大人不计。”

    “起来吧。”他轻嗤,斜睨她道:“你狭隘不碍,有碍的是时时刻刻要一板一眼,在我面前守礼则罢,要这样性子,日后有得亏吃。”

    他自往前,脚步放慢下来,却没再伸手相扶,由她踉踉跄跄下了山,在水边洗干净了鞋履衣裙,方往竹林里走去。

    四周仍是寂静无声的,只有风吹竹叶,沙沙作响,走又许久,方见一座题了“百望祠”的门楼,穿过门楼左转,绕过林子,始见屋舍俨然。

    门口很清净,只有几个引路的仆人,当先就要收两个铜板的笔墨钱。

    她在后头看着,就见他略微一怔,直接解了腰间玉佩递过去。

    “不可不可。”为首的一个甫一接到手里就忙推拒,“这太贵重,咱们只是要收个笔墨钱,这样物什可不敢收,没得坏了老先生门风……”

    说什么也不肯收。

    李明微适时打开荷包递了两片银叶子,“临行匆忙,未及准备,请代向张先生上两柱香。”

    如此一说那人倒爽快应了,叫人带他们进门。

    李明微欲走,前头人却脚步一顿,回头将玉塞在了她手里,颇有些公子哥儿的痞里痞气:“爷没有叫姑娘付账的习惯。”

    她一怔,那引路的小厮就吃吃笑开了,却是个胆大包天的,直隆通数落他:“爷您这可不成,姑娘都是拿来哄得,哪能打赏奴才似的吆五喝六……”

第16章 珠联璧合() 
他说完腆着脸笑嘻嘻的看他们,那公子眉梢带笑,瞥了眼姑娘,一打扇子,潇潇洒洒的走了,那姑娘却不似寻常女子一般娇羞,隔着面纱只隐隐见一张素淡的脸,捧着玉佩怔了一小会儿,就干脆握在手中,看眼他,语调平平道了句慎言,便跟了上去。

    青白衣裳,一前一后走着,甚是赏心悦目。

    天作之合啊!他心里感叹了句,忙赶上去为他们指路,笑呵呵道:“二位这边走,请先取了题签,小的再领您二位到后头园子里答题。”

    穿过月洞门就进了园子,只见右手边一树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白里透粉,犹如怀羞的少女。每一束花枝都缀着一纸裁成长条形的绿笺,不过一指长,藏在绿叶里头,乍一看几乎分辨不出。

    树下头置了书案,其后并排坐了几个个儒生打扮的少年。见有人来,便起身拱气气的询问字号。

    来人一顿,抬手题了“九方斋”三字。

    其笔力浑厚,而潇洒自然,结体遒美,骨格清秀,有王右军之遗风。

    笔势一转,又在下方题了“杨”、“李”二字。

    这是表示二人同以九方斋的名义参与了。海棠诗社的规矩,不限于一人参会,各参与者之间如是有意,可二三人为一组,联手答题,至诗社中,也以一组为一整体,连诗则出一句,赋诗则出一首。这源于胡夫人判题当年,审起文章一丝不苟,以致百数人无一能过门者,才令诸人相互协作,共同闯关。其后虽没再有此种情况,却有了共同参与的惯例。

    “杨公子,李姑娘。”那书生一拱手见礼,微微侧开身去,“请选题签。”

    “你去吧。”那公子回头望眼姑娘。

    李明微也未托辞,就手取了一张笺来。

    递与他却未打开,而是由小厮引到后园子里去。

    园子极大,其间小桥流水,花木扶疏,移步换景之间,又置书案,或在花荫柳下,或在临水池边。

    每一书案都设有文房四宝,又一香炉,其后一人两人或三人,或对卷空思,或笔走龙蛇,虽似考场,却一派恬然安闲之意。

    只有近处一隅有些奇怪,那三人一起的,却一个拿笔两个抢,墨汁甩得四处都是,眼见就要打起来了。

    “有趣,有趣。”那小厮一瞧就绉绉的,没想到还会打架,舞文弄墨,怪道怪道,这就是人常说的舞文弄墨吧。”

    他声音没压住,惹得那三人立时住了手,齐刷刷往这边看过来。

    握笔的那个更是怒目相视,直步逼来,眼瞅着一副打人的架势,忽一下变了脸,讶然叫了句“杨兄”,讪笑迎上前来。

    “杨兄。”他拱着手过来见礼,面上略有羞色,“杨兄也来了?”

    “来凑个热闹。”“杨公子”淡一颔首,瞥眼他们桌上一片狼藉,只叫那公子直摆手,“惭愧惭愧,文章写不出,闹得这副德行,叫杨兄见笑了。”

    他打着哈哈,瞧见后头跟着个姑娘,便迅速转移了话题,“这位是……”他打量那姑娘,隔着面纱也见气度无双,只确确然是姑娘的打扮,当不是他夫人,因话头一顿,等着他介绍。

    这一瞬倒叫李明微心头轻轻一紧,他看了眼她,转而道:“是舍妹。”

    她原已打算好不在意他说什么,可这话滚过耳膜,却叫人心头一暖。

    “原来是杨姑娘,在下何玉生,这厢有礼。”那公子作揖,李明微前行半步还礼。

    那小厮是见了他写字的,因多嘴道:“姑娘不姓杨,姓李。”

    何玉生愕然,但听他解释,“是义妹。”

    “李姑娘。”他连忙改口,“失敬失敬。”

    心里却犯嘀咕,这杨寄是山西大同人,大老远进京,怎么倒还带了义妹?莫不是……哎,荒唐荒唐,这姑娘打眼一看就一股子孤傲劲儿,杨寄是有夫人的,怎会和她有所牵扯。

    李明微轻轻颔首。

    也未再说什么,那杨公子邀约请酒,这厢人就应了,小厮就引了他们往前头去。

    一路折转,竟还又遇几个相识者,互相招呼几句,到找到空书桌,已有些时候。

    小厮一边点香一边道:“时辰原是不限的,只来计个时,以评优劣。不过二位来得晚了些,最好三炷香内答完,否则就赶不上里头连诗了。”又道:“不打扰您二位,我去前头望月亭候着,您二位答完了请带了卷文、题签、还有剩下的香来寻我。”

    “请看签吧。”他哈腰提醒一句,就退了下去。

    那厢人将对折的纸笺打开,轻轻一笑,递给她。

    不尚贤。

    她轻轻蹙眉。

    此言出自《道德经》篇三:“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

    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体现了道家无为而治,无为则无不治的思想。

    有秦一来,历汉、三国、两晋等数十朝至今,独汉初行此政,韬光养晦,以出世为入世,以无为而有为,政不出房闼,而天下宴然,是有文景之治。而自此武帝以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贤才治天下,尚行君臣共治,至先朝□□废丞相,设内阁,又当朝□□废内阁,罢三省,太宗设军机,六部九卿直听皇命,其大臣跪受笔录,无有谏言,天下俱握一家之手。

    岁岁科举,求贤若渴,却令得满朝俱是一家之奴才,为臣者反不如奴。何其哀哉!何其用也!

    两朝盛世,空为泡影,胡不见其飞短即逝,民生益蔽,陡转急下?先帝放政,她父亲擅权十数年,纵然贪求无度,受尽世人唾骂,却令得臣子有臣子风骨,民众有民众尊严。

    一朝身死,旧风复辟,又一朝家奴天下。

    她却如何与当今的天子,论讨这“不尚贤”的问题?

    自许久以来,她就少有情绪过多波动的时候,而今想来,却一腔愤懑涌满了心田,险些难以克制。

    “此题不好。”她借话遮掩,“当类大同,为目的,难为手段。”

    料不到他轻轻挑眉,淡问:“卿不知文景?”

    她顿了一下,才想自己先时说过不通朝政,此时竟挖了坑给自己跳了,事已至此,也不得不顺路往下走了,因不急不缓的回他:“文景之治,上无为,而下有为,行查举,举孝廉,为上者并非不重贤能,反之,广纳人材,任用贤明。”

    他犹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又问:“卿何解‘尚’?”

    “尊,崇也。”

    “何不为‘过’耶?”他问,观她面色微凝,折扇便在掌心一合,一下一下拍着掌心道:“过犹不及,过尚,过贵,是以人争,是以有盗。”

    她向来有思辨之能,因未及思考便脱口而出:“是言‘不可见欲’,不可则无,又何以过曲之?”

    “这是矫枉过正了。”他笑,不再随着她郑重其事的样子,而以一派随意的姿态同她辩论,“你读下文,无为则无不治,其落点犹是治,所以无为也并非无为,不可也并非不可,原是显而易见的。同类,贤也非贤。”

    她一时没说话,却引他看过来,目露探究:“这样简单的问题,你不知?”

    被人鄙夷,总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她暗暗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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