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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第10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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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况,杨鞍本就是个相当注重防御的人,他对抗外敌入侵的能力尤胜yín儿。许是这些年来的铁桶封锁练就的,许是那些年的山东之战造成的。这是林阡最终选择孤身潜入的根因。

    闻因知只能照应阡到这一步。当获知了林阡是想与杨鞍对质,闻因放心他有了分寸不会再滥杀,分开当然也令他行动方便些,点头说,就在这里等林阡哥哥。查明真相后,他再来与她会合不迟。

    杨鞍寨此刻,就像一块表面刻着无数划痕行将破裂、但打下去却仍然坚硬无比越碎就越锋利的石。林阡潜入伊始,便见他兵营刀枪密集,剑戟森然,军容整肃,弓弦响亮,来去进出有条不紊,一点都不像适才吃过败仗。

    楚风月强压到这个地步了,杨鞍党竟不仅撑着还能保持不散,外人或还生疑,只要潜入一看就知道,此间军心是多凝聚,防御是多张紧,仿佛随时随地都有反弹的力。

    林阡整合盟军之初、统帅群雄对抗顽敌,各种防御体系都是亲力亲为,他不是无师自通的,一开始,实则都是向杨鞍搬套而来,但凡成功的都沿袭至今。

    今时今日,他和他的大军,早已被冠上掠夺者的称号,常年攻势如风,所到之处无敌,他原不必去考虑yín儿说过的“越弱的越懂得自保”,他和徐辕分担着盟军的攻守配合得无懈可击。纵然如此了,盟军防守细节,还是会现出杨鞍的痕迹。

    也罢,他本就来自红袄寨,盟军里注定也杂糅进红袄寨这一方的气质。

    “一时不敌外人不要紧,那不代表输,往往很多时候,看似输给外敌强压的人实际都是输在了内部的受迫崩溃。”“这种时候,一定要在保证活命的基础上,补完防守的所有漏洞。”“哪怕前面的人败光了,敌军一窝蜂杀来了,这里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所有人,没有号令,不得擅离职守。”“等到援军来为止。”与楚风流的山东之战,杨鞍曾经这样对他们说。

    杨鞍的防御,除了惯常的地利、贮存、装备、阵型,还赖着当那些有利条件都不存在时,仍然凝聚的军心,仍然沸腾的士气,最可贵的是,仍然令行禁止的规矩。也许很多人会蹊跷,杨鞍从没像刘二祖那么死板地说,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但他的将士们从未有不良风纪——

    兄弟之情,其中穿chā。难怪,叛军对杨鞍马首是瞻,非叛军也流露诸多可惜。

    看着外面混战阡原还担忧,现在他明白,楚风月要打败杨鞍还早。

    “鞍哥的防御,一如既往,值得我借鉴。”

    他真想笑着对杨鞍说出这句话。

    他在离帅帐不远的营房旁轻易取代了一个守卫,这个位置比较偏僻,离杨鞍的军帐有百十步远,等闲之辈难以窃听,如他这般深厚的内力了才可以,注定是杨鞍防守的薄弱区,他若没偷师过杨鞍才不会知道这是薄弱区。

    纵然如此,薄弱不代表死角,此地并不宜久留。窃听之余他还需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留意一队又一队的路过和审查。

    杨鞍等人是在他潜入那时才回营,吃力疲惫却仍谈笑风生,他们谈着抗衡,谈着布防,谈着过去未来的种种压力,便在那时一声刀响打破了原有气氛,继而营帐外有人大叫一声“有jiān细!”紧接着三个年轻的士兵一拥而上,果真把一个夤夜里难以觉察的影子给逮住了,jiān细被围在当中没法走脱、恼羞成怒跟他们仨缠斗起来,虽武功高强,却寡不敌众,终被制伏扭送到了帅帐中去。

    jiān细伏法前后,杨鞍的军帐里继续着交流,他们也谈前些日子潜入寨子里的楚风月派来的jiān细,多么狼狈,多么愚蠢,被抓住了多少。

    林阡暗叹侥幸,他是因为一早接触过杨鞍,才知道潜入杨鞍寨子里的最佳方式不是神出鬼没,而是这样地乔装打扮、固定在一个适当的位置不移——但,若非他正好也懂红袄寨的各项令行禁止,他恐怕也早被抓住了。

    跟昔年一样的严谨,据点里但凡重要的地方,如有jiān细一旦靠近,必定会被巡防士兵或帐外守卫剔出来,继而被就地正法。所以鞍哥不必担心关键情报的泄露,鞍哥常年是海上升明月的天敌。

    如果徐辕真在此间,楚风月也妄想借着外面混战潜入此地来盗,纵使林阡这样的高手都难办——连靠近都不行,又怎么查探得到情况。查不到情况,如何救出徐辕?

    躲过巡防、寻到目标、救出人质,这三点,一起比登天还难。那是在挑战防御系统、存在概率、以及各种高难度的机关暗器。

    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杨鞍的人正在讨论,楚风月派过不少jiān细,前仆后继。金营在宋匪里安chā的细作,早就有了,不必她再派,还派这么多,而且细作守多于攻,怎能那般不小心,所以,楚风月不可能是为了公战。

    那么,楚风月私底下派进杨鞍寨子里的人,又怎么还会是对林阡做戏看?

    林阡心里咯噔一声。

第1054章 一切雪亮() 
第1o54章 一切雪亮

    如果徐辕真在此间,这个被林阡内心排斥为“假的”传言……为什么就一定是假的?只不过林阡一厢情愿希望那是假的,人只会顺着自己想要的结局推导出自认为合理的情节。

    换个角度看整件事,杨鞍完全可以私藏了徐辕,不jiao出来是因没到万不得已。虽然堪称岌岌可危,到底还是剩一口气;

    而楚风月之所以高调,确实可能是黄掴授意,但这与徐辕丢没丢没有关系。徐辕没丢她可以假意以此为借口,徐辕丢了她是真心想把徐辕救回去。尽管表面上看确实欺人太甚、没把徐辕的安全计算在内,但她有派遣高手暗中刺探不止一次。

    何况楚风月的行事作风,林阡岂能以自己来推断?楚风月再怎么会打仗,也终不过是个难堪压力、好强却还xìng急的nv人,否则当夜她也不会误会柳闻因打伤柳五津。试想,一急之下,楚风月不管不顾、打压过分了都是说得通的……

    林阡不愿再往下想。

    “那个nv人是疯了吗,犯得着这么气急败坏?这几天追着我们杀红了眼!”林阡听出,这是杨鞍部将展徽的声音。

    “是啊,适才我看到她的样子,真像崩溃了一样……”妙真也在这里,不同于展徽的破口大骂,她语气里竟带着一丝怜悯。

    “哼,黄掴想借徐辕向林阡示好,只怕他是打错了主意,林阡不会纵容他们打我们,这样还适得其反bī疯了楚风月。”杨鞍的声音一出,再远,再轻,都直击林阡心头,两种对立的疑云明明上一刻还在纠结,听得这话倏忽一起散开、不刻消失殆尽。

    原来,杨鞍是看出来了,看出了黄掴的用意,看出了楚风月的心态,看出……林阡不会纵容宋匪相争吗。

    “楚风月,被bī疯了?”妙真问,也问出了林阡心中的疑惑。

    林阡心中疑惑,是因不知道徐辕到底在不在这里。

    杨鞍却明白得很,他当然知道徐辕在不在“是啊,徐辕失踪的消息,楚风月若压制,大可缓了作战、私下来盗。但黄掴别有用心,反而帮了我一个大忙。他们要求她借着这个名义打,表面看确实可以离间我与林阡,实际却缚住了楚风月——一旦她开战的借口是徐辕,她就必须注意她对麾下的控制力,如此,私下来盗就受到约束,很难亲自出马,不能随便离战。要救徐辕,只能希冀通过强攻、尽早打败我们。然而我们迟迟不败,时间一长,楚风月难免两边受压。”

    “难怪,她一开始绊手绊脚,后来越打心越急了……”妙真叹。

    原是这样,徐辕真的不在楚风月手上,如果阡现在还可以欺骗自己说,不在楚风月手上那也未必在杨鞍手上,为什么杨鞍的话却带给自己透心的凉。

    徐辕失踪,杨鞍本意是希望楚风月能受缚,如今只是换了个方式受缚——杨鞍当然见机行事,先前希望她放缓攻势,现在却bī着她越急越好。

    照着这种形势下去,楚风月终有一天忍无可忍,要么急中生1uan吃败仗,要么会不顾一切私闯进来,她该清楚杨鞍的寨子里危机四伏,可是她自己也清楚随着杨鞍的战力越来越低徐辕就越来越没有保障……

    但是,杨鞍难道就不会画虎不成反类犬、便宜了楚风月?楚风月忍无可忍,急中生1uan,如此就一定输仗?

    那个临界点,到底杨鞍和楚风月谁会赢,谁敢赌,谁比谁强……

    展徽确切是不敢赌的,他三缄其口,终还是说:“鞍哥,咱们可冒得起这个险……?”

    妙真也劝:“哥哥,下次再打,若形势更加险急,不如将天骄jiao出去吧……”

    “不行。”杨鞍说,杨鞍到底是太有胆量,还是……其实他根本没有天骄在手上……

    林阡心里,仍然存在着三分侥幸,希望杨鞍是为了安定军心才骗展徽和妙真,其实天骄不在他这里而是在第三方手里——

    可这次和陇陕时期不一样,若楚风月是当时的林阡,杨鞍是当时的洪瀚抒,那么,越野又是谁?是谁都说不通,除非黄掴是想借着此战考验楚风月,但徐辕失踪的时间是楚风月打得最佳的时期,说是黄掴,太不合乎情理,何况,即便黄掴糊涂,完颜永琏也不糊涂……

    一阵沉默,帅帐中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相顾无言只是因为恐惧。林阡心中何尝不惧!

    “现在不能jiao出去,一定要等到全哥与我们合在一起之后,方可。”杨鞍说罢,帐中气氛这才回暖,林阡心中却是一滞,真相已经水落石出,徐辕真的在他这里……这,不是林阡今夜来的目的……

    怪不得杨鞍宁死不jiao人质,不是因为jiao不出,而是因为没与刘全合聚,如果说这是杨鞍重兄弟、重情义,那徐辕又是什么!徐辕,不只是林阡的人这么简单,山东之战红袄寨转危为安哪一战没有徐辕,杨鞍自己被徐辕救过多少回?

    “甚至,不用jiao出去……”杨鞍上一句话还没说完。那种yīn冷的笑,林阡可以想象。那跟越野,有什么两样。

    “可是,哥哥,我怕,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妙真说,“若非楚风月那根钗子,今夜咱们不会全身而退。”

    林阡一怔,不是很想听下去了,本就不宜久留,他知道为今之计是先找到徐辕所在。心中嗟叹,当年徐辕也曾和自己一样,潜伏在暗处窃听着自己和陈铸的jiao谈,徐辕全心全意是为了自己;而今,自己窃听杨鞍,又怎能不对徐辕挖心掏肺。

    但正想离开,听得帅帐里有些异常动静,似是提到钗子之后生的,林阡思及钗子是柳闻因提过的徐楚定情信物,止住脚步,暗自心惊,一惊杨鞍竟以此自保,二惊楚风月真情实意,三惊徐辕会否不用找、就在杨鞍的帅帐里?

    “唉,说来也是机缘巧合,若不是见他昏mí时都握着那支钗,我也不会拿去唬楚风月。妙真,你放心,哥哥说过,不用jiao出去,没下次了——下一战之前,楚风月必定受迫崩溃。”杨鞍说。

    说这话的人,当年对林阡说, “一时不敌外人不要紧,那不代表输,往往很多时候,看似输给外敌强压的人实际都是输在了内部的受迫崩溃。”

    受迫崩溃,好一个受迫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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