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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缺雄伟的身躯重现众人眼前,天刀像活过来般自具灵觉的寻找对手,绕一个充满线条美合乎天地之理的大弯,往宁道奇后背心刺去,而他的躯体完全由刀带动,既自然流畅,又若鸟飞鱼游,浑然无瑕,精采绝伦。
舍刀之外,再无他物。
更出乎他意料之外是宁道奇没有回头,右手虚按胸前,左手往后拂出,手从袍袖探出,掌变抓,抓变指,最后以拇指按正绞击而来的天刀锋尖,其变化之精妙,纯凭感觉判断刀势位置,令人叹为观止。
指刀交锋,发出“波”一声劲气交击声,狂飙从交击处在四外狂卷横流,声势惊人。
宋缺刀势一变,恍如蚕丝一般的刀光,紧裹全身,有若金光流转,教人无法把握天刀下一刻的位置。
宋缺并没有夸口,交战至此他正施展第三刀,先前每一刀都教宁道奇不敢重施故技,只能以压箱底的另一方式应付。
宋缺似进非进,似退非退时,宁道奇头下脚上的来到宋缺上方,钉子般下挫,撞入宋缺刀光中,竟是以头盖硬憧宋缺头盖,一派与敌偕亡的招数。
如此奇招,众人都无法想象想,但却感到正是应付宋缺无懈可击的刀法唯一的救命招数。
大宗师果然非同凡响。
漫天的刀光突兀的散去,众人清楚的看到此时宋缺左手疾拍宁道奇头顶天灵穴,而宁道奇两手从侧疾刺归中,两手中指同时点中宋缺掌心。
“噗!”
宋缺身形如龙卷般急旋,化去宁道奇无坚不摧的指气。宁道奇一个翻腾,回到原处,两手横放,指尖聚拢,形如向地鸟啄,油然面对宋缺往他遥指的刀锋,重成对峙之局。
宋缺仰天笑道:“八扑得见其三,道见果是名不虚传,令宋某人大感痛快。”
宁道奇微笑道:“宋兄刀法令我想起庄周所云的材与不材之间。材与不材,似是而非也,故未免乎累。若夫乘道德而浮游则不然,无誉无毁。一龙一蛇,与时俱化,而不肯专为;一上一下,以和力量。浮游乎万物之间,物物而不物于物,胡可得累耶!”
李钦听得心中一震,所谓材不材,指的是有用无用,恰是天刀有法无法,无法有法的精义,但此仍不足以形容天刀的妙处,故似是而非,未免乎累,只有在千变万化中求其恒常不变,有时龙飞九天,时而蛇潜地深,无誉无毁、不滞于物,得刀后而忘刀,才可与天地齐寿量,物我两忘,逍遥自在。
宁道奇说的是宋缺,其实亦是他自己的写照。
正因两人均臻达如此境界,始能拼个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宋缺主攻,宁道奇主守,谁都不能占对方少许上风。
胜败关键处在宁道奇能否挡宋任的第九刀。
宋缺欣然道:“难瞒道兄法眼,宋缺亦终见识到道兄名慑天下的散手八扑,其精要在乎一个‘虚’字,虚能生气,故此虚无穷,清净致虚,则此虚为实,虚实之间,态虽百殊,无非自然之道,玄之又玄,无大无小!”
听他们所言,李钦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两人均把对方看个晶莹通透,不分高下,战果实难逆料。
宁道奇哈哈笑道:“尚有六刀,宋兄请!”
说着,宁道奇突改一直闲适自然的姿态,两手箕张,手如鸟啄,摆出架式,竟主动抢攻起来。
这令李钦颇为好奇。虽然宁道奇招数优美好看,且威力十足,但终是落于有力,不合他老庄清净无为的风格,且主动请宋缺出招,更似有违他的作风。
而出奇地宋缺不但没有再作操控全局似的抢攻,而是把遥指宁道奇的刀回收,横刀傲立。
宋缺嘴角飘出一丝充盈信心的笑意,道:“道兄勿要客气礼让!”
宁道奇哈哈笑道:“好一个宋缺!”
倏地振衣瞩行,两手化成似两头嘻玩的小鸟,在前方闹斗追逐,你扑我啄,斗个不亦乐乎,往宋缺迫去。
宋缺双目奇光大盛,目光深注的凝望横在胸前的天刀,似如入定老憎,对宁道奇出人意表的手法和奇异的进攻方式不闻不问。
李钦却是倒抽一口凉气,心想若换自己下场,怕是只能依靠自身的强力运用各种手段以力迫人了吧。说道招数的玄奇,气势的精奥,自己比这些大宗师级别的人物来说,还是差得太多了。
宁道奇脸上现出似孩童弄雀的天真神色,左顾右盼的瞧着两手虚拟的小鸟儿腾上跃下,追逐空中嘻玩的奇异情况,李钦且感到有一株无形的树,而鸟儿则在树丫间活泼和充满生意的闹玩,所有动作似无意出之,却又一丝不苟,令他再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何为虚何为实
两丈的距离瞬即消逝。
忽然间两头小鸟儿多出个玩伴,就是宋缺天下无双的天刀。
直至双雀临身的一刻,宋缺往横移开,拖刀疾扫,两鸟像惊觉有敌来袭般狠啄刀身,拉开激烈鏖战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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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双绝斗两败俱伤()
两道人影在波涛起伏的沙河水面上追逐无定,俱是踏空逐波而行,兔起鹊落的以惊人高速闪挪腾移,但双方姿态仍是那么不合乎战况的从容大度。
宋缺的天刀每一部分均变成制敌化敌的工具,以刀柄、刀身、柄们,至乎任何令人想也没想过的方式,应付宁道奇发动的虚拟鸟击,两头小鸟活如真鸟般可钻进任何空档缝隙,对宋缺展开密如骤雨、无隙不入、水银泻地般的近身攻击。
双方奇招迭出。以快对快,其间没有半丝迟滞,而攻守两方,均是随心所欲的此攻彼守;其紧凑激厉处又隐含逍遥飘逸的意味,精采至难以任何语言笔墨可作形容。
以李钦的眼力,也要看得眼花燎乱,虽然能够准确的把握住其中的轨迹,但要正确理解每一道轨迹所代表的含义规则,以及其身后的目的,理解双方的招数理论,确是异常辛苦。
“叮!叮”两响清音后,两人回复隔远对峙之势,就像从没有动过手。
宁道奇双手负后,两头小鸟似已振翼远飞、微笑道:“道奇想不佩服也不成,宋兄竟能以一刀之意,挡我千多记鸟啄,使我想厚着面皮取巧硬指宋兄超过九刀之数也不成。”
宋缺哈哈笑道:“是宋缺大开眼界才对。从无为变作有为,有为再归无为,进而有为而无,无为而有,老庄法旨,到道兄手上已臻登峰造极之境。道兄留意,宋缺第五刀来哩!”
李钦至此刻始缓过一口气来,耐不住心中大呼过瘾,两位顶尖儿的高手无不在尽展浑身解数,如此良机实是千载难逢,令他可同时在两人身上偷师学艺,益处之大,是他从没梦想过的。
“锵”!
宋缺竟还刀鞘内,两手下垂,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庞大无匹的气势,紧罩敌手,即使不是内行人,也知宋缺天刀再出鞘时,将是无坚不摧,轰无动地的骇人强攻。
宁道奇仍保持两手负后的姿态,双目异芒电闪,是自动手以来李钦从未见过的凌厉。
宋缺没有夸口,他确有本事迫得宁道奇不敢重施故技,因为他直至此刻,并没有重覆自己的招式。
天刀出鞘。
一切只能以一个快字去形容,发生在肉眼难看清楚的高速下,李钦“感到”宋缺拔刀时,天刀早离鞘劈出,化作闪电般的长虹,划过两丈的虚空,劈向宁道奇。
站在岸边的李钦离两人足足有近乎一里的距离,可就是在这样的远处,他依然感到周遭所有的气流和生气都似被宋缺这惊天动地的一刀吸个一丝不剩,一派生机尽绝,死亡和肃杀的骇人味儿。
应付如此一刀,宁道奇仍只硬拼一途。
宋缺正是要迫宁道奇以硬碰硬,即使高明如宁道奇亦别无选择。
“唰!”一抹银色的闪电划过,快的无法想象,森森杀意内敛,连虚空都泛起淡淡的涟漪,这一刀乃是后面几刀的开端,其所蕴含的强大杀伤之力,不容小看。这一刻,宋缺绝不容许宁道奇有喘息的机会,胜负可在任何一刻分出来。
面对宋缺如此凌厉的一刀,宁道奇蓦地挺直仙骨,全身袍袖无风自动,须眉瞩张,形态变得威猛无涛,与状比天神的宋缺相比毫不逊色。他猛吸一口凉气,一拳重重的击出,连续作出玄奥精奇至超乎任何形容的玄妙变化,却又是毫无伪假的一拳轰在天刀锋锐处。
“轰!”
劲气横流滚荡,汹涌的气浪四下荡开。众人只看到两人所在之处方圆十丈内的河水猛地一顿,旋即溅起高达数丈的白浪。
浪花涌起,在半空中飘散开来,朝围观众人的头顶落下,就好像下了一阵大雨一般。
众人一时不查,被淋了一个通透。
那边的两人也是,但他们周身罡气鼓荡,却是没有丁点水珠落在他们的身上。
之后,他们如触电般退开。
宋缺一个回旋,天刀平平无奇地再往迎回来的宁道奇横扫。
这第六刀并不觉有任何不凡处,但却慢至不合常理。偏是作壁上观者却清楚掌握到宋缺此刀寓快于慢,大巧若拙,虽不见任何变化,但千变万化尽在其中,如天地之无穷,宇宙般没有尽极。
宋缺未能在速度和内劲上压倒宁道奇,遂改以刀法取胜,应变之高妙,教他叹服。
宁道奇却以千变万化的动作,似进似退、欲上欲下,双手施出玄奥莫测的手法,迎上宋缺浑然无隙,天马行空的一刀。
李钦暂忘可能发生的可怕后果,因已看得心神皆醉,宁道奇使的实是隔空遥制的神奇招数,仿似对宋缺不能做成任何威胁,实质上亦是没法影响改变宋缺一往无还的霸道刀势,但是每一个手法,均以炉火纯洁、出神人化的先天气功,先一步隔远击中敌刃,织出无形而有实的气网,如蚕吐丝,而这真气的茧恰在与敌刃正面交锋的一刻积聚至爆发的巅峰,抵着宋缺必杀的一刀。
个中神妙变化,双方的各出奇谋,施尽浑身解数,少点眼力也要看漏。
“蓬”!
宁道奇双掌近乎神迹般夹中宋缺刀锋,凭的非是双掌真力,而是往双掌心收拢合聚的气茧,恰恰抵消宋缺的刀气,达致如此骇人战果。
时间像凝止不动,两大高手凝止对立,恍如万古长存的山峰一般静立不动。
这是表面的不动,而在暗地里,两人之间的内气交锋已于这个凝滞的瞬间交错了不知多少遍。
蓦地,宋缺一声长笑,天刀从宁道奇双掌间发起,直至头顶上方笔直指向东边的高空,这一刻双手紧握刀柄,闪电下劈。
李钦差些儿要闭上眼睛,不忍看宁道奇被劈成两半的可怖景象,因任宁道奇有通天砌地之能,在如此情况下,势难挡格宋缺此刀。
天刀劈至宁道奇面门华尺许的当儿,教李钦不敢相借的情况在毫无先兆下发生,宁道奇像变成一片羽毛般,不堪天刀带起的狂飑被刮得抛起飞退,以毫厘之差避过刀锋,真个神奇至教人不敢相信,但确为事实。
宁道奇在凌空飞瞩的当儿,仍从容笑道:“柔胜刚强,多谢宋兄以刀气相送,还有两刀。”
宋缺虽徒劳无功,却没有丝毫气馁又或躁急之态,天刀来至与地面平行的当儿,倏地全速冲刺,直往前方三丈外的宁道奇箭矢般激射而去,朗声道:“道兄技穷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