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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问道：“你当你皇阿玛老糊涂了么，一个月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
曦月凑近，说道：“哎呀，不是那次，就是，就是皇阿玛被格尔瑞算计的那一次。”
玄烨慈爱的脸上流出一丝凝重，问道：“还有这等事情是朕所不知道的，说与朕听。”
曦月坐到玄烨身边，说道：“就上次，皇阿玛和诸位皇子一同狩猎，太子哥哥和大哥哥走的快，我跟不上，我看四哥故意落在后面，却是什么猎物也没有打着，好几次野兔就从他脚边跑过，他却似没看见一样儿的，直到我看到前方皇阿玛的马一闪而过，才知道四哥根本就不是在打什么猎物，而是在跟踪皇阿玛。”
玄烨说了句，“他倒是有心！”
曦月听不出这句是好话还是坏话，索性已经说了，便把一切都说个明白，“后来四哥看到那俩只可恶的东西要对皇阿玛不利，便搭弓引箭射杀了一只，引来另一只的仇恨，四哥为此还受了伤，多亏了尼罗及时赶到，把另外一只也解决掉了。”
曦月提及，玄烨方想起那次胤禛归来的时候却是空手而归，他因为是胤禛贪玩没有打到，没想到这孩子竟然隐藏了这么大的秘密，事后他也曾派人去调查到底是谁发了那只箭，御林卫皆回答是尼罗王子，玄烨也便没有多心罢了。
曦月拿起点心，送到玄烨的嘴边，“皇阿玛，这个马奶酥据说是我额娘最爱吃的点心，我私下求着御膳房的大师傅好几次，他们才肯教我怎么做，皇阿玛，你尝尝。”
曦月说的这个额娘，不是熹妃，是她的生母宣妃，玄烨想起当初宣儿喜欢吃这马奶酥，并不是因为她自己喜欢吃，而是玄烨在草原的时候，俩个人曾经一同吃过，那里面有太多的回忆与爱情，所以宣儿才会喜欢。
玄烨伸手，在曦月脸上拂过，说道：“皇阿玛知晓熹妃早年曾经苛待过你，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好，不要记恨皇阿玛。”
曦妃窝在玄烨的怀中，“熹娘娘她也挺不容易的，皇阿玛也不要责怪于他，我之前恨她，害她，报复她，她都知晓，却依旧隐忍不言，我知晓她是自觉得欠了我什么，可是这些年她也曾经真心待我，嘘寒问暖，一日三餐，这些是任谁都抹杀不去的。”
玄烨点点头，复又说道：“熹妃要是能够听到你这般说辞，必定也是欣慰的，放心，只要她恪守宫规，朕也会对她好生相待，毕竟年纪大的人，总是喜欢念旧的。”
曦月撒娇的说道：“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永远都不会老。”
公主出嫁礼仪极繁，何况这是玄烨登基以来第一次嫁女，礼办得极隆重，有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迎亲六礼。
如意陪在熹妃身边，事事帮忙打点妥当，待到问名这一节时却有些熹妃却犹豫了。曦月生母本是宣妃，在后宫之中又是犯了错的妃嫔，提及又恐损皇家颜面。
曦月虽因此事有些不乐，但见熹妃却毫无顾忌的走上前，对礼官说道：“若是宣姐姐在天之灵见到女儿嫁回本部，应声高兴的。就念宣妃的名讳吧！”
曦月底了却多年心愿，又得熹妃此开明，也算夙愿已偿，十分喜悦。如意从内务府选了六个精干伶俐的丫鬟一同陪嫁过去，十足按嫡公主出嫁之礼安排，绝不使素来好强的曦月觉得自己是和亲下嫁，如此，只待明日吉时，九月初四曦月公主出嫁。
月牙细细一弯，已是九月初三了。熹妃与如意对坐在院中，看着院内大红的布置喜庆的刺眼，不觉心中感慨。
熹妃悄悄的拭去眼角的泪水，“盼了这么多年就盼着这一天，如今真到了这一天却打心里舍不得，当年皇上下旨把我禁足在储秀宫，我都害怕我今后再也不会有这么一天，连累曦月不受皇上宠爱。”
如意忙道：“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如今可不是连曦月都有好人家了么？”
熹妃看着如意说道：“曦月能有这样的归宿，想必宣姐姐也可以瞑目了。”
如意颔首安抚道：“虽然是远嫁，然而尼罗是真心喜欢曦月，曦月也对尼罗有意，总算也了了她的心愿了。”
熹妃点头道：“皇上这样的安排也好，我心中甚是安定，之后就算是谁受欺负，曦月也不会受欺负，毕竟，那里也是她生母的家乡。曦月到底是我女儿，这些年我待她不好，我心里也不好过。”熹妃拭一拭泪，“希望她终记得我的好，那些不好全全忘却了吧。”
如意伸手打断了熹妃的思绪：“这大喜的日子，咱们俩个却在这里哭天抹泪，实在是不吉利，快收起你的眼泪吧，莫不是明天想送亲的时候顶着一双红眼睛。”
窗纱上树影凌乱，似一丛一丛水墨花枝开得满天盈地。远处有不知名的虫儿传来一阵阵“咝咝”鸣声，那声音细小密集，热热闹闹的，似下着小雨，似无数条春蚕伏在心上慢慢蚕食。
“嗒嗒”两记叩门声敲断了俩个人的思绪，外头是蓉儿的声音，“娘娘，曦月公主来拜别娘娘。”
如意起身，对着一旁的熹妃说道：“快收起眼泪来吧，不然一会儿曦月看到，便又要哭了，这哭嫁可不是咱满人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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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玉珠（）
曦月着大红色的婚服，那样鲜亮的红色，映衬着她喜悦娇羞的面容，如一道闪电照彻了整个东宫殿。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那开屏孔雀好似要活过来一般。桃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发髻正中戴着联纹珠荷花鸳鸯满池娇分心，两侧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玺坠角，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更觉光彩耀目。
曦月敛衣下拜，“儿臣拜别额娘，皇贵妃娘娘。”
如意伸手扶曦月起身，由衷赞道，“我们的新娘子今天很美，很好看。”
曦月含羞，“多谢额娘和皇贵妃娘娘为曦月安排妥当。”
熹妃伸手替曦月摆正衣角，见她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就这么端正坐着，隐然已有入主王妃的气度风华。洞开的殿门望出去的夜色一如往常，溟黑夜空新月如眉，紫奥城内为迎喜事满掌华灯绢彩，远远看去好似满天的星星落满整个天上人间。这样热闹，反而显得那一抹月华欲诉无声。
熹妃缓缓一句句对曦月说道，“此去便是一他人主妇。尼罗的正妃，上有公婆和姑嫂，下有子侄，也不晓得好不好相与？凡事勿要太忍气吞声，也勿要张狂与她争锋相对，平安度日便是。你是大清的公主，你皇阿玛把你嫁过去是恩赐，所以你也无需担忧。格尔善老王爷更会善待你，说了你嫁过去之后尼罗的事都由你来打点。宽严相济，上下轻重都要稳妥。不要妄自菲薄，丢了你皇阿玛的颜面。”
曦月皆仔细听了。良久，目光逡巡在熹妃的脸面上，轻轻道：“额娘，对不起。”
熹妃和婉的笑意似掠过湖面的轻风，“怎么突然之间和额娘说起这样见外的话来。你出嫁，额娘高兴，以后在大清后妃的历史之中，也会记上额娘一份光彩，这是好事情，不要说出这般丧气的话来。”
曦月抬起眼，描绘如蝶翼的长长睫毛带了湿濛濛的水汽，“额娘，我知道，当初是我怂恿你去在皇阿玛面前认错，你才会被皇阿玛禁足，你怀孕的时候我害怕你有了弟弟便不再关心我，便在你房间里放了凤仙花，害得额娘差点失去了弟弟，都是我不好，我一直以为，你是因着有了我，才得到了皇阿玛的宠爱，所以你特别在意我是不是你的女儿，直到那天你当着礼部的官员要求写宣妃的名号的时候，我才发现我错了，这么多年，我是多么的不孝。”
回忆起往事种种，委屈和不安一齐袭来，熹妃眼圈红润，也是说不出话来。
如意上前，挽起樱桃红九鸾翟衣，温和道：“你额娘是个心胸开阔的人，是我没有做到她拜托我的事情，才叫你心中产生了这么多的芥蒂，不过也倒是这样，才成全了你和熹妹妹这份情，宣姐姐和熹妹妹都是你额娘，没有谁占了谁的位置。明日便是尼罗王妃了了，该欢欢喜喜的，不要伤心。”
“皇额娘”曦月几欲泪泫，扑到了如意和熹妃怀中。
“傻孩子，”如意拢住曦月和熹妃的的肩头，蹙金华服刺得手心有点酥麻，如意说道，“我说过，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亲人”
夜色落寞低垂，风闷闷吹过荷池，有水叶浮萍的清馨缓缓送入殿内。
玄烨手握着那把陶笛，又吹起了那首记忆深处的曲子。
一对镯子是让镇上的金匠打的哟
不要哭泣不要烦恼
我心爱的人儿
只要活着，
我们就有相见的那一天
一对镯子是让镇上的金匠打的哟
莫再哀愁，莫在忧伤
我心爱的人儿
只要活着，
我们就有相见的那一天
养心殿的奴才已经退去，独魏珠在外殿侍奉，玄烨听得脚步声响，说道：“朕不是说过了么，朕今天晚上不想见任何人。”
“皇阿玛。”尼罗轻轻的开口，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喊，显然还是有一些不习惯。
玄烨回身，发现换了一身喜服的尼罗站在身后，想要说些什么，却看着玄烨的脸色不太好，欲言又止。
玄烨说道：“你同胤禛的事情曦月已经跟我说了，朕不反对孩子们私下往来，一起交好相互切磋朕也是鼓励的，只是，若是涉及到什么朝政，朕便若不容了。”
尼罗的眼睛亮如天上的星辰，“正是为此，尼罗才有件事情要过来禀报，不说出来，尼罗心中也难以安定。”
玄烨问道：“哦？还有什么事情？”
尼罗从手中拿出一只和田白玉的玉珠，“儿臣奉命调查行宫遇刺一事，绿莹失足落水的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儿臣发现了这个东西。”
玄烨接过那玉珠，这是太平车上所掉下来的，至于这太平车，他太熟悉了，惠妃整天拿着不离手，只是上次去避暑山庄惠妃根本就没有去，这东西怎么又会出现在绿莹身上，还是这绿莹和惠妃根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玄烨收起玉珠，说道：“既然已经拿到了，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朕？”
尼罗说道：“儿臣在拿起这玉珠的时候，四阿哥和五阿哥也在场，俩个人的脸色均有异样，儿臣拿不定主意，所以只能暂时收了起来，后来回京之后，皇阿玛又为太子的事情愁心，儿臣不敢再到皇阿玛跟前填堵，明日儿臣和曦月就要离京了，这东西不交到皇阿玛手上，儿臣一辈子也不会安心，所以现在特来向皇阿玛请罪。”
玄烨把玉珠放在手中，说道：“朕知道了，这东西本就不起眼，或许根本就是没有用的东西，既然你交到朕这里来了，朕便好好的收着吧，免得日后你再因此而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