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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偷天-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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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小闲在赖着喝西北风和挣银子逛春燕楼之间,很容易就做出了选择。

    步安原本已经准备妥当,要赶去投醪河边说书,但是事急从权,他情愿旷几天工,也要尽快把蹭鬼的事业落实下来。

    出门招兵买马的路上,鬼捕三司的两位弃卒,商量着自立门户后的各种事宜。

    邓小闲也知道,自己不出本钱,就没有说话的份,一路上听着步安定规矩,他只负责点头。

    最终“商量”下来的结果是,有关捉鬼的专业范畴听邓小闲的,一切跟银子有关的事情,归步安管。

    这天下午,步安由邓小闲带着,先后见了四个修行人,这才知道他所说的上不了台面是什么意思。

    这四个人里头,有一个摆摊算命的瞎子,一个路边行乞的瘸子,一个老得走路都费力的落单道士和一个投醪河上撑船的船工。

    四人中唯一健全的那个船工,婉言拒绝了邓小闲的邀请;而那老道士只跟步安说了没几句话,就陷入了类似“马东什么梅”、“马什么冬梅”的死循环,为了自己的嗓子考虑,步安还是忍痛放弃了这位经验丰富的人才。

    傍晚时候,步安、素素和邓小闲回到位于南城闹市的出租屋时,身后就多了两个“奇人”。

    算命的瞎子姓张,四十来岁,人称张瞎子,据邓小闲介绍,是个修习风水玄的道修;瘸子乞丐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是修符玄的,名叫游平,步安觉得这个名字听着不怎么吉利,好像是个纯粹累赘的拖油瓶。

    这两人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有口正经饭吃的机会来之不易,对邓小闲和步安两人颇为寒酸的住所,并没有瞧不上的意思——张瞎子反正也瞧不见。

    当晚,四人就凑在邓小闲屋里,一边吃着所谓的开伙饭,一边听邓小闲胡扯。饭吃到一半,邓小闲提议说,让张瞎子和游平都露上一手,好让步安验验货。

    这两位身有残缺的修行人已经知道,步安才是出钱的那个,算是这支尚未开张的鬼捕队伍的头头,听说他要验货,赶紧忙活起来。

    看风水的过程照例没有什么惊喜,唯一有点意思的是,张瞎子背着手在邓小闲屋里几进几出,居然没有撞上门框和桌椅。

    游平画符的本事,倒让步安开了眼。

    他穿得破破烂烂,凑在昏黄油灯下画符的神情却认真得像个绣花姑娘,只见他拿朱砂在黄裱纸上画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图案,接着把画好的符贴在杯盘狼藉的桌子一角,端起一杯水就倒了上去。

    倾泻而下的水流,竟然在快要遇上那张符文的时候,突然向四周弯曲,泼得到处都是,却唯独没有一滴水落到符上。

    邓小闲摇头晃脑道:“避水符……拿来贴在脑门上,走在雨里都淋不着!”

    步安虽然看得稀奇,却觉得这东西在捉鬼时毫无用处,一边装装样子叫好,一边朝邓小闲上下打量,心想就凭这四个人的班底,恐怕也只有邓小闲才是捉鬼的主力。

    正这样想着,门外突然响起一声历喝。

    “说书的!你死哪儿去了?!”

第四十四章 且怒且悲且狂哉() 
卫家小姐天天往投醪河边跑,金鹏鸟也没有闲着。

    她化为原形时可大可小,正好在越州四处巡弋,小半天时间就能检视方圆百里。

    可是,那位最后曾经出现在越州的老祖宗,根本没有留下丝毫线索。这样过了几天,金鹏鸟便没心思再细找下去。

    老祖宗神行天下,说不定早去了别处,弄得不好已经回了东海。金鹏鸟觉得自己这样漫无目的地找寻,根本是在浪费时间。

    那晚她直愣愣挨了小姐一脚,被踢得晕头转向,还算是轻的,回去之后又被严刑逼供,最后屈打成招,说自己确实知道这门婚事,本以为小姐会就此罢休,谁料招了之后反而被打得更惨。

    她身上伤痕累累,飞在天上都觉得翅膀疼,就对那个书生心生怨恨。

    就是这份怨恨,让她在明知寻找老祖宗无望后,暗中做了一些调查。她多方打探,又利用了祝家的一些眼线,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自己白白挨打的原因。

    当卫家小姐,从她这里听说,这书生的婚约对象不是自己,而是汴京的一位大官之女时,表情精彩极了。

    金鹏鸟站在一旁,偷偷留意着小姐,心说这说你该知道,我是真的被冤枉了吧?

    可怜她心里还怀着期待,就被“啪”的一声,搧了一个重重的耳光,又被一脚踹倒在地。

    “明明没有这桩婚事,你那天为什么要说自己知道的?!”

    看着小姐一脸怒容,金鹏鸟吓得动都不敢动,心说自己果然做的不对,转念一想又觉得明明是小姐拿拳脚逼着她承认的。她当然不敢还嘴,只是躺在地上不动,等着小姐的气头过去。

    小姐恨恨地说道:“这书生实在可恶!竟然把我唬得信以为真了!”

    金鹏鸟见状,心里暗暗高兴,忍不住探头道:“小姐,我这就去杀了他吧?”

    她这一次陪着小姐来神州,大概真是流年不利,这句理所当然的提议,竟然又换来一顿毒打。

    “杀杀杀!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你和那个大闹天宫的孙猴子还有什么两样?!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卫家小姐一边骂,一边踢打。

    金鹏鸟蜷缩着身子生生挨打,似乎脑子都被打糊涂了。她明明记得小姐对那孙猴子连连夸赞的,怎么今天又转了性子。

    卫家小姐打得累了,坐回椅子上,看着屋顶发呆,过了一会儿,突然笑道:“他把我误当成别人,我就将计就计来捉弄他,这样才算礼尚往来!”

    她做了这个打算之后,就越想越觉得有趣,第二天早早等在了投醪河边,要捉弄那个书生,可是书生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把她的好心情全给耽误了。

    这还不算什么,临近傍晚时,有只信天翁过来报信,说兰亭夏集将至,越州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东海来信招小姐速速回去。

    这样一来,不能好好捉弄这书生也就算了,连孙猴子的故事都听不完了!

    卫家小姐一气之下,就跑到了这书生的住处,朝着紧闭的木门喝道:

    “说书的!你死哪儿去了?!”

    ……

    ……

    步安大摇大摆地从邓小闲屋里出来,朝着“余家千金”的背影喊道:“你叫我干嘛?是想通了,来退婚来了吗?”

    在他身后,邓小闲和游平听得一愣,心说这个瓷娃娃似的女孩儿,竟然是步安未过门的娘子不成;张瞎子则侧着脑袋站在一旁。

    步安说了这句气话,便冷冷地看着“余家千金”,他本以为对方会再嘲讽回来,谁料这小女孩儿脸上的怒气渐渐消失,竟然嘻嘻一笑,说了一句他怎么也想不到的话。

    “对啊!就是来退婚的。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卫家小姐盯着步安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留意着他的神情变化。

    步安微微一愣,语气顿时平和下来,好言好语道:“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卫家小姐昂头道:“你现在就跟我走,一口气把孙猴子的故事全部讲完,我就让我爹爹退了这门婚事!”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捂在嘴上,好像在忍着笑。

    步安正色道:“你说话当真?”

    卫家小姐低下头去,肩膀微微颤动,生怕笑出声来,忍了一会儿后,赫然抬头道:“我对天起誓,要是你我之间确有婚约,我这次回去,必让我爹把婚约撕毁,还你自由之身!”

    步安心里纳闷,他见这“余家千金”虽然看上去笑意盈盈,话却说得掷地有声,不像有假。

    她这么痛快,倒让步安下意识地还起价来。

    “孙猴子的故事长得很,一口气怎么说得完。”步安故意这样试探,见对方神情突然沮丧,便觉得有戏,皱眉道:“除非……”

    卫家小姐急道:“除非什么?”

    步安想说,除非你拿出一百两银子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突然觉得,自己就算再急着用钱,也不能问这丫头要,至于为什么,他一时也理不清。

    他于是摇摇头道:“算了,没有除非了!你等我一会儿,我收拾收拾就走!”

    不到一炷香时间,步安便收拾妥当,告辞邓小闲、张瞎子和游平,跟着卫家小姐往北城去,素素自然也跟在后面,带着铜锣、破碗等等全套家伙儿。

    来到玲珑坊外,投醪河边的时候,已是亥时,相当于晚上九点来钟,大半个越州已经安静下来,子敬大街却仍旧热闹非凡。

    这时正好有天天候着听说书的街坊看见步安过来,便埋怨他言而无信,让众人白等了半天。

    步安笑着说,既然如此,今夜就把这故事统统讲完,免得大家牵肠挂肚。

    卫家小姐把他喊来这里说,而不是单独讲给她听,倒也不是要与民同乐,而是习惯了这个气氛,觉得大伙儿一同嬉笑怒骂,一同哭哭啼啼,这故事听着才有意思。

    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投醪河两岸是纸醉金迷的繁华街道,河上画舫飘摇,莺歌燕舞。

    岸边渐渐聚拢的人群中,少年书生清清嗓子,开始讲诉倒霉和尚和他的三个妖怪弟子,取经路上最后的劫难。

    一只小猫妖坐在板凳上,一位旧神传人站在人群前排,还有一人一鬼透过街对面敞开的窗子,同时聆听着,这另一个世界人尽皆知,而对她们来说,足够新鲜生猛,惊奇惊喜,又暗合因果报应的神怪故事。

    这一人一神一妖一鬼,似乎都在这故事里听到了自己。

    夜色越来越深,天上星辰流转,投醪河边的人群越来越少,可那书生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等到故事终于来到尾声,每个角色都轮回般归位时,听书人早已散去大半,剩下的听众仿佛被这曲折的故事耗尽了气力,又像是太过疲劳,只有三三两两,稀稀落落的叫好声响起。

    这个时候,书生便将背在身后的琵琶琴换到了胸前,定了定神后,手指扫拨出一串清脆的琴音。

    他看着星辰寥落的夜空,空荡荡的街道,面对着彻底安静下来的不多的听众,用已经疲累而变得沙哑的声音唱了起来。

    “月溅星河,长路漫漫。风烟残尽,独影阑珊。”

    繁华过后冷清寂寥的街道上,步安站在零落的人群中央,真有种独影阑珊的意味;飘荡在夏夜微风中的歌声,也因为沙哑而显得沧桑。

    “谁叫我身手不凡,谁让我爱恨两难,到后来,刚肠寸断。”

    他唱的是悟空,又仿佛不是,卫家小姐听在耳中,心头升起一丝朦胧却又复杂的难以言说的心绪。

    “邪月当空,恩怨休怀。舍悟离迷,六尘不改。”

    “且怒且悲且狂哉,是人是鬼是妖怪,不过是心有魔债。”

    晴山是人,影伯是鬼,素素是妖,这歌声回荡在子敬街和投醪河上,仿佛唱尽了她们各自的喜怒哀乐和深埋心底的恩怨仇债。

    “你叫一声佛祖,回头无岸!我跪一人为师,生死无关!”

    这歌词前一句像是对孙猴子讲,后一句却说的步安自己。唱到这里,他眼前隐约浮现起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倩影,她站在镜湖畔的凉亭里,伫立于春日的雨帘中,走在血月笼罩的崎岖山道上,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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