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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裂碑记-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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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寄风远远地跟着刘义真等人的队伍,直到进入一处高门大宅,只见处处警卫森严,灯火通明。一见到司马贞与刘义真,都恭敬地列队而迎。

陆寄风潜入院中,想看看刘义真和司马贞会怎么下令,再决定是默默离去,或给他一点教训,甚至取他性命。

此时正是晚饭时分,虽然在王府内,刘义真却只与司马贞同席共进晚餐,让司马贞更是喜上眉梢。在华丽的小厅中,仆婢川流,只有贴身侍卫守在门口或刘义真身后,大约十几个人。陆寄风藏身在屋顶,注意着刘义真的行动,也观察出这些护卫的武功比白天那六人要高强许多,其中一人气息沉稳,尤其高明。

一道道珍贵名菜端上来又端了下去,多半没动几口,便整盘倾倒了,司马贞的心丝毫不在吃饭上,媚态横生地与刘义真说笑,刘义真也只动了几口酒,与司马贞调笑。

过了一会儿,司马贞道:「刘大哥,你叫你这些手下去办那事吧!」

刘义真道:「你说派谁去?」

司马贞笑道:「你府中高手如云,随便叫一个,也比我那六个脓包强!」

刘义真饮了一口酒,道:「嗯,那些贱民见到我的贞妹对我这么好,若将贞妹说成了不堪入耳的女子,可真教人生气。」

司马贞嗔道:「你还气我!快去杀了他们,我想到他们还活着,心情就不舒坦!」

刘义真突然摸了司马贞的脸一把,笑道:「怎样你才舒坦?」

司马贞俏脸飞红,反倒有些忸怩,道:「刘大哥……」

刘义真一把揽住了司马贞,道:「贞妹,你今日对我说的话,让我感动万分,我们门世相配,你又如此多情,我若再犹豫,岂不是天下第一愚笨之人?」

司马贞欢喜得微微颤抖,道:「你……你说的是真心话?」

刘义真道:「现在时局混乱,我们又是在这北地,不如一切从简,你就与我洞房花烛,你愿意吗?会不会委屈了你?」

司马贞声音哽咽,道:「我,只要能与你同进同退,我再怎样委屈,也是千百个愿意……」

「来吧。」刘义真揽着她,转身走出小厅,贴身护卫们也都尾随在后。陆寄风却感到有点奇怪,那名最强的高手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刘义真与司马贞进了一间华丽高轩,将两名整顿房间的婢女赶了出去,并对众卫道:「你们全到廊外,不许接近。」

众卫全都退下,刘义真亲手关了房门,回身对司马贞一笑。司马贞低下了头玩着衣角,咬唇不语。

刘义真吹灭了灯,抱住司马贞,屋顶的陆寄风听见两人登床上榻,想道:

「再不出手,等一会儿可就尴尬了。至少在他们衣服脱了之前,得先发出警告。」

陆寄风无声地跃了下来,悄然推窗,飞身纵入屋内,没发出半点声音。房内寂然,厚厚的纱帐垂覆在床,隐约可见床内人影。

陆寄风随手抽下刘义真放在桌边的剑,倏地一剑正欲刺入帐中,突然眼前青辉一闪,竟是一把剑横面刺到!

陆寄风一惊,随手举剑格去,帐中伸出的长剑横地挥去,像是活的一般,溜往陆寄风的手腕,顺势一挑,击取双目,逼得陆寄风往后退了一大步。

一道身影随着剑势闪出床帐,手肘一屈,手腕却略往下沉,手中青剑向前挥抚,有如被轻风吹动一般,教人完全看不清剑刃的方向,陆寄风东闪西避,又退了两步,突然脚下一虚,整个人笔直地往下落!

陆寄风暗叫中计,没想到刘义真会在床帐中藏了个高手,将自己逼至机关陷阱内。但是陆寄风身负绝艺,才一往下落,便真气一提,凌空拔高数尺!

刘义真没想到他落下之后,竟能不藉任何外力,凭空飞起,不由得惊呼了一声。一旁的守卫一掀机栝,启动网罩,噗的一声,兜天盖地的网子封住了陆寄风的去路,将陆寄风网在其中。

被网子套中的陆寄风,重重地摔落足有四五丈深的陷阱内。

陆寄风登时明白了,刘义真聪明过人,看出自己的打算,所以故作不防,把他引到有机关的房间,同时暗藏高手,困住陆寄风。

陆寄风努力拉扯网子之时,刘义真走至陷阱边缘,微笑道:

「英雄好身手。」

陆寄风扯开了网子,对他怒目而视,司马贞也走到刘义真身边,道:

「可恶,这个小子竟然杀到王府中,还有没有王法……」

「你闭嘴,否则就滚出去!」刘义真冷冷地说道,态度和方才截然不同。

司马贞极为吃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刘义真。刘义真道:

「英雄,我知道你是担心小王会残害百姓,所以必会跟踪而来,幸好小王早有准备,否则这项上首级怕已不在了。以这种方法将英雄落我彀中,实不得已,请英雄见谅。」

陆寄风一方面猜他用意,一方面却觉得那名躲在帐中之人的剑法,似曾相识。

刘义真又道:「虽然小王不愿伤残百姓,可是为了顾及宗室颜面,可能也得不仁。不过,如果英雄你肯投在小王的麾下,小王便不去为难百姓。」

陆寄风冷眼看着刘义真,原来他说来说去,就是要以百姓生命为要胁,逼他投效。

陆寄风冷然道:「你以为这个小地洞困得住我?」

刘义真道:「就算困不住你,我府中高手总困得住你吧?呵呵……」

陆寄风道:「不妨试试看!」

他内力一提,竟然斜地窜高了两丈,足尖在壁上一点,又跃上了一两丈,眼看就要出洞,刘义真大惊,喝道:「柳衡!」

一剑斜地劈至,封住陆寄风跃出的方向。陆寄风一惊,胸间真气陡散,稳然又落在陷阱下,刘义真这才松了口气,以为是柳衡的剑逼退了陆寄风。

陆寄风在陷阱里仰头唤道:「柳衡!止君,是你吗?我是陆寄风啊!」

柳衡听见,也大吃一惊,上前两步,借着灯火往陷阱内看去,虽然已隔十年,两人容貌声音都已有变,还是很快认出旧时的容颜。

一时之间,惊喜交集,柳衡道:

「兄弟,是你?」

陆寄风道:「没错。」

刘义真笑道:「你们认识,那更好了。柳衡,你这位朋友的武功比你还要好啊!他竟能凌空飞行,这个陷阱也困不住他!」

柳衡道:「呃……兄弟,你的身手怎么如此高明?你拜了师父?」

陆寄风道:「说来话长,止君,你可知你母亲已经亡故?」

柳衡道:「我知道。」

陆寄风道:「你母亲已经过世,你还需要钱奉养她吗?想不到你这十年来,还是在官府中做事,看来你是乐不思蜀了!」

柳衡道:「兄弟,你如今有了武功,又是个饱读诗书,极有学问见解的人,不如投在王爷麾下,保证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陆寄风道:「止君,你以为你的剑法,以及这个陷阱困得住我吗?你自己要在这里担任贵人家奴,是你的事,可是休想叫我同流合污!」

两人十年不见,没想到一见面就话不投机,柳衡不悦地说道:「我是希望你与我共享富贵,你为何说得这么难听?」

陆寄风冷笑,道:「说得好听又如何?若是我不肯与你们共享富贵呢?你会顾着旧日情谊,忤逆刘王爷,放我离开吗?」

「这……」

柳衡无言以对,刘义真道:

「听你言下之意,你的武功比柳衡还高了?嘿嘿,你想不想出来与他决战一场?若是你胜了,小王也不去动那些村民。」

刘义真将他和柳衡当成斗鸡斗犬,果然还是旧习不改,陆寄风冷着脸道:「我不会与他决斗,可你也关不住我!」

说完便往上一跃,奔势极快,刘义真大惊,叫道:「关上!」

「喀」的一声,陆寄风正要窜至洞口,洞口的巨扉却也在一瞬间关上,陷阱下变作黑暗一片,陆寄风的头撞到顶上铁板,痛得眼冒金星,正要去推动,却听见几声轻微的「喀啦」之声及铁链震动。

只听上面的刘义真笑道:「这个铁牢有八条重铁交扣,铁链埋在地下,与八座塔的地基相连。除非你能拉动八座万斤宝塔,否则绝不可能翻动板盖!」

陆寄风道:「你将我囚在这里,我也不会效命于你,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刘义真道:「那么我便将你活活饿死,免得你去效命他人,成为我的祸患。少一个敌人就是一种好处。」

柳衡默然不语,陆寄风更感火大,道:「止君,你袖手旁观我被囚在铁牢中,不出手相救也就算了,连阻止也不略加阻止吗?」

柳衡道:「兄弟,我……」

「你还有脸叫我兄弟?」

柳衡道:「我……唉,我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你说的好听!当初你将母亲托付给我之后,你弃母自走,我就已经看清你的为人了!」

陆寄风的话,令柳衡脸上一热,却也没说什么,只道:「你为何不肯投效王爷?王爷礼贤下士,最是敬重有才能之人……」

「哈哈哈……他若敬重你,会要我们互斗吗?你只不过是他豢养的鸡狗,还沾沾自喜?」

柳衡恼羞成怒,道:「罢了,人各有志,你好好想一想,我会尽量设法救你。」

刘义真道:「柳衡,你的剑法高强,还是他的内力高强?」

边说声音边往外远去,只听柳衡尾随在后,道:「启禀王爷,在下的剑法乃家传绝学,而他的内力,却不知是哪里学来的,况且根基不过十年,绝对不是正统的内功……」

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对于柳衡的话,陆寄风只能笑他敝帚自珍,有眼无珠。陆寄风也不期待柳衡对他伸出援手了,以他巴着刘义真的样子看来,其实是希望陆寄风不要来投效刘义真,以免抢过自己的地位。陆寄风对他的个性老早就一清二楚。

陆寄风摸索了一遍地牢周围,不禁心中一冷,想道:

「如果是我,我定会在外面以八条铁索扣住机关,让陷阱下的人再用力也顶不出去。这个陷阱的四壁及地面,都是以玄铁为之,光滑之极,没有半点着力处,实在是太厉害了。」

刘义真从小就努力地收募能人异士,作为食客,王府中确实有些高人,指点刘义真做了这么一个坚固的地牢陷阱,连陆寄风都束手无策。

陆寄风独自心急,在陷阱中搓手不知所措,想道:「我真是太大意了!十年来我几乎没有与人相处过,忘了人心是这么险恶!唉,以后我得更加小心。」

其实陆寄风从小机智世故,若不是十年未染俗尘,心智停留在十二岁的少年层次,他绝不会空有一身武功,却三番两次轻易中计。不过现在他既然提高了警觉,以后要骗他自然是较难了。

陆寄风在陷阱中细心地寸寸敲打,试着找出可能的破解之处,忙了大半天,徒劳无功,叹着气坐在地上,想道:

「陷阱地牢,是用来关敌人的,就算有开口之处,也不会笨到做在陷阱里头,我真是异想天开!」

他索性不去挣扎逃生,反正他已经有了辟谷的道行,不吃不喝也于修行无碍,而他被关过十年,对于练功时的时间飞逝,也习之久矣,用囚禁的方法对待他,根本就没有用。

陆寄风唯一担心的,还是蕊仙的下落。

他焦急了片刻,不禁长叹,凡人皆有其命,他也没法子事事皆顺己心,只好听凭上天安排。

陆寄风知道急也没用,索性就地打坐练功,静心等待刘义真放他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感觉上才过没多久,便有人接近地牢,一人说道:

「他已经七天未曾进食?不知是不是还活着?」

另一人说道:「死了就算了,若是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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