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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懂了。”许南点头：“林财神你好。”
曹一方早就知道了参与嘉宾的身份，不过他是昨晚才想起来，他和林音之间可能有点小矛盾，仙罪这部剧本来是她想执导的片子，结果被曹一方仗势欺人的安排给了吕惊蛰。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音依靠圈内关系，争取到了上节目的机会，而且是站在自己这边。
他不禁多看了该女子一眼。
林音目不斜视。
最后介绍曹一方：“这位……”
许南和曹一方目光相碰。
“我就不介绍了。”
曹一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南也笑，看向周围；“反正都认识，不需要浪费时间，我们正式开始吧！”他用力的敲了一下木鱼。
说是这么说，许南很快就绕了回来，花了不少工夫跟曹一方闲聊唠嗑。
然后聊透了，他才宣布进入正题。
其实今天的许南隐隐有点担心，他不但是主持人，也是该节目的创始人，他蹭这波热度有诸多考量，其中最重要的当然还是最后的点播数据。
今天在场的每个嘉宾，都没有辩论功底，也不打算为了节目效果搞笑，如果太严肃单调的话，就需要制造一些矛盾冲突。
“微博之前开了网络文学和电视剧关系的讨论专题，但是大家都没聊透，后来这个话题又衍生出了几百个子话题，所以在辩论开始之前，现场的观众会提出一些相应的问题，我们有十五分钟时间，你们可以自由提问，嘉宾也可以自由回答。”
许南说完之后，这个环节就开始了。
一名中年女性观众被选中，她拿到话筒起身提问：“我是一个单亲妈妈，我的孩子今年初二，成绩非常糟糕……”
虽然她说话时极为克制，但还是能看到情绪中带着的愠怒，她描述了一下她家孩子因为导致的成绩下滑，前途无亮，然后质问道：“这些没有文学性，而且小孩子很容易沉迷在里面，浪费了大把时间，什么都学不到，我就想问问，这样的所谓文学有什么价值、有什么意义？！”
曹一方眼尖，他觉得这估计是节目组请来的演员，表演痕迹很重。
不过，当然啦，这些临时演员所提出的问题，往往也是网络上争论比较激烈的矛盾点。
网络作者月光红尘回答。
他有些不自在，或许是没有直面过这类赤果果的质问，紧张的揉了揉手心，然后思索了片刻，才说道：“网络文学最初的存在意义，以及现在绝大多数的实际意义，其实是帮助忙碌的都市人，从劳累的工作里抽离出来，找到一片文字塑造的……幻想的土壤，在的世界里，他们的确可以更轻松的获得现实中得不到的东西，他们可以成为英雄、成为明星、成为创业者、获得精神上的放松和享受，就其中舒缓压力这一项作用，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网文作者通常一直在埋头创作，像月光红尘这样的作者，平时交际的工夫都欠奉，口才自然一般。
他这次愿意来到节目上，完全是因为对舆论的不忿。
而放眼整个网文界，似乎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网文作者的代表人物。
可惜他缺乏口才，缺少说服力。
那阿姨明显不满意：“劳累的工作后，成年人看一没问题，但是现在未成年人才是主要受众，他们没有自制力，沉迷以后学习都丢掉了！这又怎么办？”
月光红尘觉得这问题很荒唐，他理所当然道：“很多东西都会上瘾，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又有观众提问：
“刚刚那位妈妈说的问题，关键点我觉得在于孩子本身的自制力，还有家庭的教育环境……网络本质的问题，其实更加严峻，我算是最早的一批网文读者，但我现在已经不看这些了，因为我觉得不但没有营养，而且很多传递的价值观有错位，譬如男频的主角大都很病态，动不动就杀人夺宝，三妻四妾，充满了以暴制暴的戾气和对感情的不尊重……”
月光红尘有一肚子话想说，但是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更恰当。
最后只能道：“其实我也觉得这么写不好，但是……我自己就不写这些，因为我知道我是受众主要是青少年。其他作者，如果他们的受众群体是成年人，其实问题也不大，成年人总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观众反驳：“那可不一定啊，文学作品本来就不该传递这样的思想不是吗？而且虽然你说他们的受众的成年人，但是依然有很多青少年在看，他们的人生观、价值观还没成形，很容易就被这些主角的行为带歪。”
曹一方忍不住插嘴：“你说的涉及分级，我们不存在这个讨论空间。”
另一个观众举手，得到话筒：“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更严格的筛选、管控文艺作品的创作内容，避免青少年受到伤害。”
曹一方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怼人的冲动。
忍住，忍住。
怼对面的可以，怼观众不行，先忍一忍……
他今天其实是想来讲道理的，作为一个演员，作为一个影视行业从业者，几乎每天都会看到许多舆论对行业内的一些误解。
之前他就试过解释了一些内容，譬如明星片酬降低，能不能提高影片质量的问题。
而今天这些观众又提出了很多其他在他看来很白痴，但是网上一直争论不休的问题。
接下来的几个观众分别提出：
“网络质量太差，作者连写作基础都没有，反反复复就那么几个词，能不能提高门槛？”
“太监和烂尾的太多，能不能强制作者写完？不写完不给钱。”
“现在内容太单调乏味，几乎都套路化，为什么不如几年前那么百花齐放？”
“国产电视剧为什么题材也这么单调，几乎都是古装和抗日，美剧晗剧都很有创意，国内编剧导演怎么都不用心？”
还衍生到了其他话题。
比如老生常谈的。
“明星片酬太高，地位太高，孩子的梦想都不是当科学家，而是当明星了，而且明星很多都品格败坏，搞坏了社会风气。”
“明星浇个花都能上热搜，警察牺牲都没新闻，怎么改变这种不合理的现状？”
“男孩子越来越娘，都是跟明星学的，怎么治疗？”
第四百七十三章 辩论不是辩论（）
……
奇葩说的观众席，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安静。
辩题是否无聊，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辩论者很无聊，他们说得也很无聊。
周宏军最近导演的作品斗气启示录收视还行，口碑稀烂……但是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是一个有野心的导演。
他义正词严的说道：“我做了尝试，小说ip在改编的过程中，我遇到了很多不可调和的矛盾问题。”
“首先是剧本和长篇小说的结构问题……”
“而且，电视剧作为辐射面最广的大众艺术形式，其创作、生产和播出牵动着大众的精神生活。电视剧的价值引领作用和审美愉悦功能，这是总局的原话，那么既然要引领，就不能纯粹的迎合……”
编剧秦世杰则是从他的角度来看：“两种不同的创作形式，编剧和小说作者的技术工种看似相同，实则悬殊，而小说ip的盛行，挤压了编剧的发挥空间，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从原创剧本，变成了改编小说……这样就会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情况，就算我们改编的再好，这些小说本身就没有文化内核，而优秀的编剧则被市场淘汰，再也没机会创作讨论现实意义的好作品。”
蔡盛可能是其中口才最好的一个，他的切入点更掷地有声。
“我们讨论的这部分网络小说，核心卖点就四个字，天马行空；但电影和电视剧的创作卖点是什么？艺术电影要引起共鸣，这是基于现实矛盾的共鸣，这恰恰是网络小说最缺乏的文化广度，现实深度，商业电影或者需要想象力，但更多的还是依靠故事戏剧性和视觉奇观，这并不是要靠长篇小说给予的养分，而是要大力发展电影工业和提高编剧水准……”
“拒绝ip的侵略，编剧才有可能得到足够的成长空间。”
而曹一方这边，他本身发言并不多，最开始认真的讨论了片刻后，他就感觉整个环境都不对劲。
林音和月光老师二位都是硬梆梆的理科型人才。
按理说，辩论是不准引用数据的，不过许南对他们几个嘉宾格外宽容……反正他们也不像是在辩论。
月光红尘不善言辞，说了几段话后，他整个人状态也变得不太好，腰椎和颈椎的毛病让他饱受折磨。
与大多数人的直觉相悖，80％的网络小说作者都不是文科生，而是理科生。
真要打起嘴炮来，他们的语言是没有包装性的，只是一板一眼的讲道理，拼逻辑。
观众席有两人相识，正窃窃私语。
“后悔来了，好无聊啊。”
“老学究讲话跟开会一样。”
“是啊，还是那帮奇葩的辩论有激情，有意思。”
“完全听不进去，这个论题也好无聊……”
“困了。”
很快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屏幕上投票显示：
正方：44；反方56。
居然只有一票的变动。
茶歇室，曹一方、林音、月光三人有气无力的坐在沙发椅上，每人身前都有一杯咖啡。
没人说话。
许南开门，从门缝里露出他那颗油腻的头颅，冲曹一方招手：“来。”
曹一方支起身子，揉着脖颈走出去。
许南对他说：“这样不行，你看到票数了吗？没有变动，说明什么？观众根本没听进去。”
曹一方点头：“我知道，我也在想，怎么才能既有说服力，又足够精确，又不会引起太多非议，又不会长篇大论……长篇大论大家肯定听不进去。”
“你意识到就好。”许南低声说道：“你明白，你的说服对象不是对面的三个老师，而是现场的观众，还
许南微微低头，盯视着曹一方：“道理有未来看这期节目的观众。”
“我知道，有个老人家跟我说过，一辩论就输了，人都是固执己见的，他们既然选择了争辩，我不可能说服他们。”
“你记住一点。”
可以辨明，但是传染不了别人；道理永远不会赢，只有情绪会赢。”
“道理不会赢，只有情绪会赢……”曹一方咂摸了片刻，“许南老师，说人话吧。”
“好，我这算作弊啊，你听清楚了。”
许南贼兮兮的说道：“我们节目为什么叫奇葩说，不叫唇枪舌剑，不叫辩论大会？因为观众想看的是奇葩，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严肃辩论。”
“观众不在乎真理，如果真的在乎，他们就不会花那么多时间看综艺节目，他们会去泡图书馆，肝脑涂地的学习，至死方休……你听听，多么不现实。”
曹一方明白他的意思：“你让我用奇葩的那种情绪化方式，去感染观众。”
“这就看你了。”许南说道：“如果你只要赢了现场，你只需要说得好听，如果你要赢得漂亮，你得好好的把道理包装一下，语言是一门艺术，这就看你的功力了。”
“记得，要演绎，不要辩驳。”
“挑动情绪，寻找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