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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大煞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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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煞手第二章 无尽悲欢 无尽仇



第二章 无尽悲欢 无尽仇

  夜,已经很深了,没有月光,只有稀疏的星辰,秋风萧萧,在这寂静的夜里,扩散着一种说不出的苍凉与怅惘意味。

  这是一栋完全用松木和斑竹筑成的小小屋舍,屋舍在环绕的白杨之中,临着一条清澈的溪流,房前屋后,种植着密密的秋菊,虽在夜里,仍可依稀看出那缤纷艳丽的各种色彩,一座三曲竹桥横过后面,越发增加了这栋小屋的清幽高远。

  黑暗里,一条人影像飞一样掠蹿而来,他的速度的是如此急厉,以致将他身后扯扶着的另一个人凌空带起,微微横在空中,好似由风托着,那么轻巧的随同前行之人越过了三曲竹桥,毫无声息的来到了房舍之外。

  嗯,这人一身牲黄色的衣衫,两只眸子清亮如水,他是项真!项真转过身,扶好了他日间救解的那个大汉,轻轻的,叩了叩紧闭的门扉。

  几乎在他的手刚刚收回的同时,一个娇柔甜美的声音已软软传了出来:“是谁?”

  项真眨眨眼,低低的道:“龙王摆驾回宫。”

  “噗哧”一声轻笑响起,却显然包含了不少兴奋与欢愉,竹门“呀”然启开,一条悄生生的身影带着一盏银灯立在门边,朝项真望了一下,有些惊讶的“噫”了一声:“真,你又惹事了?”

  项真默然笑笑,扶着大汉进入屋里,在银灯的荧荧光辉照映下,掌灯人那张清丽绝伦的面庞,直似画的一般,好美!

  室内,斑竹桌椅衬着壁上的几轴素梅图,小玉鼎内檀香袅袅,琵琶斜对着剑悬在桌旁,一张坐榻上铺设着金边锦垫,一座绢丝屏风半遮着坐榻,看去真是一尘不染,清幽脱俗之极。

  搁好手中灯,掌灯人回过脸来,嗯,那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是如此驯柔,如此甜蜜,她轻轻走到项真身边,看着项真将晏立扶坐在斑竹椅上,低悄的问:“这位壮士是谁?真。”

  项真抿拒嘴,道:“他叫晏立,是双义帮里的人,为了与他帮主的妾姬相恋,被定了火焚之刑,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被帮里的执法人打得皮开肉绽……”

  如柳的眉儿一撇,那美人儿低低的道:“真可怜……他晕过去了吧?”

  项真舒了口气,也在椅上坐下,颔首道:“我已给他洗净伤口上了药,他是被打得太厉害了,这么一条汉子,竟然连一个谢字都来不及说就晕死了过去,我想,天亮以后他会复元。”

  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视着项真,温柔的道:“你一定也够累了,真,我先给你沏杯茶,然后再去做点心……”

  项真淡淡的一笑道:“姐,不劳你了,周婶在吧?叫她去做……”

  玉琢似的小鼻微微一皱,她嗔道:“哼,你呀,要不就十天半月不回来,一回来又大多是三更半夜,人家周婶还不睡觉老等着你呀!除了我这做姐姐的这么傻……”

  项真揉揉面孔,眨眨眼:“好姐,我知道你待我好,所以我也舍不得你太过辛劳……”

  大眼睛黯淡了下来,又随即将目光移了开去,幽幽地:“我知道我自己……弟弟,我不能太过奢求,你待我已经够好……”

  项真站了起,安静问道:“姐,别再提起以前的事,那些事已经过去,现在,我们不是很好吗?”

  她垂下那两排浓密而微微卷曲的睫毛,悒郁的摇摇头:“这种宁静而安详的日子,不会过得太久了,真,你早已到了应该婚娶的年岁,他日你的妻子进门,我,我这个做姐姐的又算是什么呢?”

  轻轻拉住那只柔滑而冰凉的细手,项真低沉的道:“姐,你心里明白我项真不是那一种人,我们虽然不是同胞所生,但我一直把你看成我的亲姐姐一样……”

  不可察觉的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头来强作笑颜,虽然她知道这抹笑颜中包含了多少怅惘与失落:“真,我高兴听到你这几句话,真的,我心里很安慰……”

  说着话,她迅速转身转里面行去,匆匆的道:“弟,你歇一会,我去为你沏茶!”

  项真清楚的察觉她话音中的哽咽与凄苦,默默望着她那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将一声叹息咽回肚中。

  窗外,风萧萧的吹拂着,夜色很浓,桌上的银灯寒光摇晃,在项真心里,有一丝难奈的愁意在消长着,他明白这愁思来自何处,那是他的义姐,那长安城里最有名的美人:君心怡。

  轻轻喟了一声,项真清晰的记得君心怡在六年之前出阁时如何拼死反抗的哭闹情景,她的老父——翰林院学士君稼朴那冲冠掀髯的愤怒,用家法——一根沉厚的柚木棍怒打她逼着上了花轿,抬到那出名的纨绔子弟长安守备的大少爷胡贤身边,然后,听说她自从过了门便不食不饮,整日也不说一句话,胡贤仍然在外面花天酒地,喝醉了酒回去就百般凌辱她,大约不到一年吧,胡贤忽然在夜里暴毙了,胡家的人都说是新媳妇害死他的,于是,她就又陷入了一个更悲惨的命运里,从此过着看不见阳光,不知欢笑的生活——直到项真救了她,那是在四年多以前了。

  又吁了口气,这一千多个日子,过得好快,这些事还宛如昨日,眨眼间,自己已从一个年方弱冠的少年,成为一个饱经风霜的武林人物,嗯,项真迷惘的笑了笑,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已算是个武林中人,只是尚没有任何人知道他藏有一身惊人的功夫罢了,后来,项真摇摇头,他才明白当时君心怡为什么拼死不嫁的原因,因为,她早已爱着他,而且,爱得深不能拔,难以自拔!

  目光有些朦胧,项真咬着下唇发怔:他记得当君心怡啜位着告诉他这件事,简直像一个惊天霹雳震在他的头上,他整个傻了,他家与君家原是世交,两家的大人更有金兰之好,平时,他没有事就往君家跑,他喜欢他这位美丽而娴静的姐姐,喜欢她那挑不出一点瑕疵的如花般的面庞,喜欢她那高雅的气质,那安详的笑容,那任何一个小举止都充满了柔婉的仪态,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爱”,他更没有预料到这位较他年长四岁的姐姐竟已这么深刻的爱上了他!

  那个时候,项真叹息一声,自己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而已,但是,自己不是一直以为自己懂得很多吗?真的懂得很多吗?不,往往,只是喜欢做些梦罢了,而那些梦,又是多么荒谬啊!

  一个怯怯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这声音好柔啊,“真,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君心怡已站在他的身边。清丽的脸儿浮着一抹苍白,眼圈儿红红的,像是刚才哭过,她的手上捧着一方黑漆描金茶盘,一个小巧精细的白瓷绘竹茶杯,杯子里热气袅袅,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在扩散,好一幅素手献茗图。

  项真站起来双手接过,轻轻的道:“姐,你坐。”

  君心怡迷惑的看了他一眼,慢慢坐下,项真啜了一口茶,赞道:“真香。”

  “是吗,这仍是你上次带回来的‘雨前’……”

  项真看着她,缓缓地道:“这种茶,我在外面也常喝,但是,却总觉得和在家里喝起来不一样,缺少一种淳厚与亲切的味道,于是,我在想了很久以后恍然明白了是什么原因……”

  君心怕睁着那双美丽的眼睛,问道:“什么原因?”

  项真轻轻一笑,道:“原来是烹茶的人不同啊。”

  君心怕的俏脸一红,羞涩的道:“你好坏,弟,和你小时候一样调皮……”

  项真忽然怔怔的凝注着她,看得那么率直,那么坦然,那么无邪而又含蕴着一股令人颤栗的炙热,虽然,项真已竭力使那股热力隐藏在自己努力建起的蕃篱之内。

  微微有些抖索,君心怕却毫不畏缩的迎视着他,她的嘴唇难以抑止的痉挛着,她有一肚子的幽怨、满腔的愁悒,她一直希望,热切而近乎疯狂的希望,项真能给她亏点什么,哪怕只要一笑,她也就终生满足了,这种相对的无言凝视,以往,也有过很多次,但是,彼此间纵然深彻的明白对方心灵深处的心意,但却似有一道无形的墙阻在中间,他们都没有冲得过去,这,他们知道,除了负气之外,还有很多很多别的原因。

  又像往常一样,项真慢慢将目光垂下,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于是,君心情知道这一次是又没有结果了,她,她自己再怎么说总是个女人,她实在不敢扯下自尊来先向项真倾诉,她所祈求的,只是项真肯给她一个可以表露的机会,仅仅是一个机会就行了!她有些恨,她晓得即使她不表露什么,项真也一定会知道的,但是,他为什么老是这么沉默,为什么老是如此在亲切中带着淡疏呢?

  项真将头靠在椅背上,悠然的,淡散的道:“姐,还记得你家后院里的那栋大桂树么?”

  君心怕暗中拭去眼角的泪痕,轻轻颔首,这个动作,项真虽然仰着头,却也像体会到了,他平静的道:“现在,也正该是桂子飘香的时候了,我好喜欢那种清雅而沁心的花香,闻着,闭上眼,就似躺在软绵绵的云絮中被一只只桂花的小精灵摩挲着一般,真舒服,有一次,成家哥哥硬逼着我们俩人扮娶媳妇的游戏……”

  君心伯凄恻的一笑,幽幽地道:“那时,我答应了,你却没有胆量,就像过了好多年后我被迫着出嫁,你仍然没有胆量出来找我一样!……”

  项真心弦为之一紧,急忙轻咳了一声,掩饰的道:“那时我还是小孩,真的,我不晓得你心里不愿意……”

  一双秋水也似的眸子隐含着朦胧的泪光,君心怕垂下颈项,语声悄细得像一根飘浮在雾中的游丝:“以后你知道,却太迟了……”

  项真又觉得一颤,他端起杯子,大大的啜了一口茶;他明白自己心里所蕴含的情感,但这情感,真的已经太迟了吗?

  “姐……”他舐舐嘴唇,低沉的道:“你去歇着吧,我,在这里静一会。”

  君心抬望着他,很久很久,叹息了一声,似将一段无形的愁郁抛在空中,悄然转身行向里面。

  这儿是郊野,没有更鼓报时,可是,从直觉及经验上判测。项真知道已经是四更天的时分了,不会有多久,东方就要亮了。

  他轻轻站了起来,那位身受重创的大汉,此时忽然在椅子上转侧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呻吟,项真注视着他,缓缓地,这人的眼皮已在翁动,于是,项真脑子里记起这叫晏立的汉子在白天怒瞪着的那一双牛一样的大眼。

  晏立的眼帘活像沉重得有千万斤,他努力撑开眼皮,一个淡淡散散的声音已飘进耳中:“醒了?”

  用力点点头,眸子里映入的,则是一张俊秀明朗得逼人的面庞,这张面孔,似乎曾经见过,但,却宛如隔着现在大遥远了……

  项真站到他面前,朝他脸上看了看,笑笑道:“眼球上的红丝与晕翳已经退得差不多了,朋友,那真是一顿好打。”

  浑身一激灵,晏立猛的记起了这是怎么回事,也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挣扎着要下来,口里激动的叫:“恩公,恩公,且容我晏立一拜……”

  项真用手按住他,安详的道:“你有心谢我,我专程接奉,却用不着注重形式。”

  晏立喘了口气,感激涕零的道:“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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