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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争霸启示录-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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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的。

最后要说的是,即便项羽的这个分封是回归了分封制,那也不能以“倒退”名之,而是历史渐进性的正确举措。秦帝国的迅速颠覆,除了秦朝法苛,爱对外打仗以外——这个其实在后代也都一样,主要还在于取消了齐、楚、韩、魏等曾经几百上千年的诸侯国,人们是不能立刻接受的,连陈胜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不是要绝他们的种,而是我们这样没种的,也要上去当王侯,那就是功劳大的裂地为诸侯王,功劳小的做食邑的侯。这场运动从一开始,就是明确指向分封,而且这样还很符合民意,立了旧诸侯王族的后人为新的诸侯王,是“从民欲也”。所以,当秦被推翻,重新树立多个诸侯王,在当时的起义将领和民间看来,都是受欢迎的。这也表现为,人们并没闹出要推翻各个诸侯王,要搞统一郡县制的新起义。

所争的只是,这个多个诸侯王上面,谁是帝——天子,一个拥有若干直辖郡并且得到诸侯拥戴的天子。

能说这是一种历史的倒退吗?如果非说这是倒退,那这倒退就是当时全国人民的选择。其实,在当时的人民看来,如果一个王族没有世代干缺德的事,就把他的王国给取消了,这是不义的——荆轲大约就是这么想的。而历史所谓的前进,从诸侯王国的分封制向统一郡县制,也应该是渐进性的。中间有个分封的王与皇帝直辖的郡县并存的过渡阶段(也就是后来西汉前半期的样子,直到汉武帝才基本结束)。

第八章 彭城之战,项羽携三万骑兵大破刘邦五十六万大军

韩信忍胯下之辱

公元前206年四月,完成大分封的诸侯各王们,高高兴兴地领着自属的部队,都前往自己的属国了。

项羽也出了函谷关,向东而去,半路上先得让最大的贵族——楚怀王,给自己腾出彭城的王宫。项羽说:“古代的帝都有地方千里,而且必须居住在上游。”于是派人先行,跑去劝义帝楚怀王,要他去上游待着。彭城处于楚地的下游,上游就是湖南。义帝撅着嘴,搬家到了湖南东部的郴县,等待自己风雨未卜的前程。项羽随即入了彭城。

这时刘邦,也卷了自己的行李,带了项羽颁给他的“汉王”大印,带着自己刚刚在这个体制下封的几个侯(有建成侯曹参、临武侯樊哙、昭平侯夏侯婴、威武侯周勃、建武侯靳歙),向南往汉中这个自己的王国而去了。

从陕西到汉中这段翻越秦岭的荒山道路非常难走,中间靠的是千里栈道,也就是靠近山腰处凿石为洞,每隔一定间距地排列起来,然后将大块的方木嵌入洞中,上面铺板,形成悬空的板路。

南下走在栈道上的刘邦的队伍中,还有一个了不起的人,他叫韩信,担任出纳工作——给士兵发粮饷。

韩信小时候就胸有大志,对未来期望很高。他的老家在苏北淮阴,往西北一百公里就是张良逃亡而居的下邳,下邳再往西北一百公里就是沛县(刘邦老家)。这一带苏北准确地说是苏北中的淮北,其“地薄”,也就是土质不算好,不肥沃,这大约跟淮河经常泛滥有关,河沙都把土地破坏了。而“土薄而俗浇”大约是古人的一个共识,土地贫薄,于是人们风俗轻浮,不朴实,易闹事。这一带也确实如此,这一带的民风彪悍,人们急躁易动,多是狂暴青年,是秦末造反干部的集散地。

因为土薄,所以民也贫。韩信家里就穷得叮当响,老妈死掉了,穷得没好东西裹着她下葬,但是他还硬是要到处寻找一块高敞开阔的地面去挖坑安息她。韩信说:“哪有宽敞高平的地方啊,能住下一万户人家的,我要在那儿埋我妈,因为将来我也得跟着埋这儿,得有一万户人家给我守墓呢!”旁人听了都觉得这个冷笑话不好笑。韩信还是硬找了这样一块平敞地,以他的经济实力,自然是一个野狼出没,一分钱墓穴费也不用花的荒旷之地。

一般胸有大志的人,脸皮都比较厚。韩信喜欢跑到人家家里蹭饭吃,所以人们都厌恶他。韩信穷,也净讲冷笑话没什么好品行,根本不可能被推择当吏,被推择为吏需要家产和品行好一点儿。那么,当行商坐贾——前者跑腿贩东西,后者坐着囤积搞批发,这种需要斤斤计较和向警察城管装孙子的活计,韩信也没有兴趣和能力干。所以他只好饿着或者跑去蹭饭。

周围的熟人都蹭过了实在不好继续蹭了,韩信就跑到他们淮阴县下面的“下乡”(县乡邑三级设置)的一个亭长家里蹭饭。一蹭就是数月。亭长碍于自己的面子和男子汉的气魄,不好意思直接出马撵他走,就叫自己的媳妇出手。他媳妇很有创意,这一天提前起个大早把饭做好了,就端到自己的床上藏着和老公一起吃——看韩信把他们逼的。之所以在床上吃,因为这地方很隐秘,韩信如果突然闯来了,看不见。过了一会儿,韩信准时按照吃饭的点儿来了,一看,夫妻俩还没有做饭的意思,就坐在那儿等。等了半天,她还是不做饭。韩信也不好问,对方就是不做,比谁能饿过谁。一直拖了好久,韩信饿得实在扛不住了,人家就是“饿”着不做。韩信突然明白了,这俩肯定藏着先把饭吃完了。韩信看自己饿着赛过这俩“饱人”的机会没有了,拖不下去了,就发了大脾气,把亭长骂了一顿,说是和他绝交。于是辞别了这个面红耳赤的亭长,再也不来了。

亭长也埋怨自己的媳妇:“你看把韩信逼跑了。”

他媳妇说:“他若是我儿子,我养了这样的儿子,我也不会给他饭吃的!”

韩信饿着肚子,跑回到县城边上的壕沟里,钓鱼吃。这壕沟边上,有很多注意给家里节约用水的人,在这里使用公家免费的水,在很制造污染地洗衣服呢,都是老年妇女。

韩信一边钓鱼,一边瞄着这帮妇女随身携带的便当。对于贫穷的韩信来讲,吃饭真是一件大事啊。有个老妇女被瞅得实在不好意思了,就走过来,提着湿淋淋的手对他说:“你不要来回看了,我不会在这里洗澡的。我以前年轻时候在家洗澡,倒还经常有东邻的坏小子偷窥。现在我都这么老了,洗澡你也不会爱看的。你老看我,引得我很怀念逝去的青春啊,洗衣服都洗不专心了。”

韩信说:“老妈,您误会我了,我现在一点淫欲都没有了,因为连饱暖都还解决不了呢!我这钓鱼的手都饿得直哆嗦呢。我看你们倒是都带了饭。”

漂母是个很有爱心的女同志,当即说:“我看你这么高大的汉子,正是长身体的阶段,能吃得紧呢,我胃口越来越小了,这样吧,我的便当,分给你一半吧。唉,你也惹得我总是怀念从前啊。”

说完,就抖抖颤颤地走回去,把盒饭分了一半儿,拿饭盒盖儿盛了,给韩信送过来。

韩信说:“我不着急吃,您先吃。”

漂母很感动:“你这个长大(高大的意思)的孩子还真是有孝心啊。”

韩信说:“不是,我是想等您吃完了,我好用您的筷子!”

“哈哈,”漂母说,“这个笑话讲得很冷。”于是,气鼓鼓地又把一双筷子给韩信拿过来。韩信也不理了,“啪啪”地把饭先吃了个精光,然后瞪着眼睛看着漂母:“真,真好吃耶,你们天天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吗?”

漂母不知该哭该乐了,说:“你以后注意,不要再讲任何冷笑话了。”

第二天,韩信自己带着一次性筷子,又准点跑来壕沟边钓鱼等着了。这帮妇女又在呢。这帮老妇女看来是职业给人洗衣服的,今天又一人端了几大筐,在河边拿着大棒槌连劈再打地洗衣服。

漂母看见韩信来了,呵呵一笑,到了点儿,准时把盒饭给韩信又送过去了。韩信很感动,想再说话,终于忍住了,说:“我不说冷笑话了,我不说话了。”

漂母很慈爱地看了他一眼,这个长大的少年,几乎要令她落下泪来。

仁心的有无,和富裕的程度,之间真是没有关系啊。

就这样,一连数十日,韩信每天吃一顿饭,就是跑到这河边等着漂母给他吃。这一天,他吃完之后,心中真是高兴,就说:“老妈,您放心吧,将来我有了出息,一定厚厚地报答您!”

漂母听了却勃然变色,怒着说道:“你啊你啊!大丈夫不能自己喂饱自己,我是哀伤你这个汉子而送食给你,难道我是希图当作交易,喂你以求将来回报我吗!”

漂母的高尚人格一下子把韩信感愧得无地自容,人家是纯粹出于本性的哀怜而送食于他,他怎么能像商人似的污之为图报呢?韩信眼中含着泪光,说:“妈妈,我对不起,我这也是说冷笑话。以后再不敢了!”

唉,一代骄子,正出现在一代令人骄傲的人民当中啊。漂母的人格,比起所谓的“养儿防老”之类俗鄙的话,真是云彩一样高高飘扬。我光知道淮北下邳这一带的人们急躁彪悍,岂料在刚烈的人群中、在偏于野蛮性的时代里才正有不受拘束和修剪的纯粹的人性。

韩信此后不再去壕沟边上混饭吃了,改当大丈夫,加入了一些团体,给自己弄了把刀带着,帮人家铲事儿,就是当马仔,具体地点是在农贸市场里。在农贸市场里的酒肆歌舞场所,他在那儿立着当保安,有过来吃霸王餐的,或者欺负小姐不给钱少给钱的,他就过去威吓人家,乃至揍人家,给小姐撑腰。酒肆老板出去逛游,他就跟一帮人一起在后面跟着,威慑其私人仇家。随着他的经验和资格越来越老,就给自己左边配了把刀,右边配了把剑。其实真正的高手,真正的蛮汉,是既不带刀也不带剑,在那儿叉膀子一走,自己的名号和脸就是一个招牌,就能平事儿。

当时的店铺并不沿街排列,做小买卖的也不走街串巷,而是在专门划出的商品交易区,外面有围墙,叫做“市”——也就是我上一段里说的这个“农贸市场”。从“市”的围墙大门进去,嘻呼!市内“人种多样化”也非常丰富,走卒贩夫,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兴许还有一帮齐国文学青年,类似荆轲那样坐在酒肆肉铺门口,又唱又哭,拔剑长歌呢。

这“市”(农贸市场)里边的坏人实在多,其实,黑社会的人主要就是在这里集散和谋生,是黑社会的渊薮——后来曹参不许公安局的人到农贸市场里去抓人办案,说你把这儿的人都赶到“市”外的里闾去了,就更不好办了。“市”里有一帮杀猪杀狗的少年(又是“少年”,凶猛动物),看韩信整天挎着腰刀宝剑在这儿“平事儿”,吃老板赏的几个份子钱,其中有人就不以为然了,说:“韩信,你虽然长大,好带着一把刀一把剑的,正说明你内心不够自信而已!”

韩信一下被他说穿,就觉得满脸发热,说:“你没事儿撑得瞎说什么?我这是很正经很职业的。”

那少年说:“谁跟你开玩笑,你们都过来啊——”三教九流的和好坏少年们都过来了。

少年当着众人说:“他说我是跟他开玩笑,我说的是他带着刀剑其实就是露怯!好你个韩信,你要敢杀敢砍不怕死,你砍我一刀;你要是不敢砍不敢杀你怕着死,那你就从我裤裆底下钻过去!”

好嘛!真是嚣张啊。韩信没话了。一时什么冷笑话也冒不出来了。我们说了,韩信是个胸有大志的人,而胸有大志的人都怕死,准确地说,怕自己年轻的时候还没干出大事就死了(我二十多岁时也是如此),因为这样怕死,所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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