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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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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一听脸就白了。他抓过箭,从箭上扯下白布,看了一遍,叫了一声:

“天呐,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了?”郭昆焘接过白布信一看,说,“贼人真够阴险的了。”他见送信的清兵仍站在那里不走,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散碎银子递过去:“买壶酒吃。”

清兵千恩万谢地走了。

左宗棠道:“发匪捉去家父,意欲何为?”

“不是写得很清楚吗?”郭昆焘说,“让你亲赴长毛大营,否则杀死令尊大人。

我看,他们是为你而来,大约是你名气太大,长毛也急于求贤,说不定请你去当军师呢。”

左宗棠被道着了心事,却不肯露半分,他说:“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郭昆焘说:“这事可扎手,你又不能不去,去了凶多吉少。万一到了长毛那里,他们不放你呢?即使你不为长毛所用,他们也会打着你的旗号招摇过市,你可就声名狼藉了。”

“一死而已!”左宗棠说,“我总不能看着老父陷于贼窟而不顾。古人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左宗棠只能对不起皇上了。”

郭昆焘说:“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两全齐美之法?”

“非此即彼,岂有他哉?”左宗棠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走来走去。

郭昆焘献策道:“咱们一起去找骆中丞、找找涤生,共同商讨个良策。”

左宗棠说:“你还要替我张扬得满天下都知道吗?长毛那里,为兄是非去不可了,能救得父亲同归,是最好结局,倘他们不放我,我或学徐元直,或自戕,我心已定,请日后你为我作个见证,证明我左宗棠不是背叛朝廷之人。”

说罢啼嘘泪下,郭昆焘也束手无策。

7。长沙城外左宗棠只身一人,骑一匹劣马,趁着浓黑的夜色,急急向前赶路。

来到渡口,黑漆漆的江面上看不到一条渡船,只听江涛的呜呜声,水在狂涨。

他骑着马在江边徘徊的时候,后面又赶来几骑马,且挑着灯笼,离很远就听到喊“季高”的声音。

左宗棠迎过去,原来是郭昆焘带人追上来。左宗棠问:“怎么回事,意诚?”

郭昆焘说:“好险!幸而你没有渡江。”他跳下马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大信封来,说:“令尊大人来信了,他根本没落贼手,在柳庄呢。”

左宗棠跳下马来,高兴得连信都不看,忙问:“这么说,发匪是要骗我去?”

“也不全是骗。”郭昆焘说,“你看信就知道了,他们抓去的是你家的老仆左福,他冒充令尊的。”

“一场虚惊。”左宗棠拆开信,在灯下匆匆看了一遍,说,“那我们快回城吧。”

在回城路上,郭焘焘说:“季高,倘你身陷贼营,他们又优礼有加,并不加害于你,奉你为太平天国军师,你将怎么办?”

左宗棠说:“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郭昆焘笑道:“胜者王侯败者贼,自古而然。现在谁也说不好发匪能不能成气候,你看他们下武昌、占九江、打南京,不费吹灰之力。万一他们改了朝换了代,谁敢不对洪秀全三呼万岁?那时人们的忠君就不是北京的梳辫子的爱新觉罗氏了。”

左宗棠不知郭昆焘此话是试探,是看出了破绽,还是真心如此。他说:“意诚慎言。理归理,谁能看那么远呢。这玩笑是开不得的。”就这样支吾搪塞过去了。

8。靖港(一八五四年四月二十八日)曾国藩的水师船队已经接近靖港,这时南风骤起,水流汹涌湍急,对面太平军营中一点动静没有。

曾国藩坐在岸上指挥陆师,他对章寿麟、卢六说:“看来敌营果然空虚。”

话音未落,太平军营内火炮齐发,火力极猛,水面上被激起的水柱冲天而起,立刻有好几艘战船被打翻。

彭玉粼在前面下令:“收帆,快!”

各船急忙降了帆,彭玉麟又令:“快,驶入对岸铜官湾暂避。”

曾国藩水师刚刚移动,太平军水师几百艘战船齐出,石样祯站在指挥船上亲自开炮,把敌船队形冲得四分五裂,很多船炸得粉碎,湘勇纷纷落水。

曾国藩见水师大败纷纷溃逃,忙令陆师上前攻击。陆师上了浮桥,因是临时用门板搭成,踩上去摇摇晃晃,许多士兵落水,石祥祯又带兵船过来砍浮桥的铁索,浮桥如秋千般晃动,桥几乎解体,团丁、湘勇纷纷掉到水中。

湘营败退,无论曾国藩怎样吆喝,也喝止不住。曾国藩气极了,亲自扛来一杆旗,往他站脚的地方一插,大声喝叫:“过旗者斩!”

渍兵根本不听他的话,纷纷拥过旗界。曾国藩怒不可遏,拔出宝剑来,扯过一个逃得慢的士兵,一剑刺去,士兵胸部冒出鲜血倒在地上。

这是书生曾国藩平生第一次杀人,力气小,人并没有捅死,那兵士手捂着胸,叫着:“曾大帅,再给我一刀吧,叫我痛痛快快地死吧……曾国藩手提着剑,却再也没有勇气刺第二刀了。

曾国藩并没能制止兵溃如潮的局面,望着战船尽皆被毁、被焚,曾国藩愧恨交加,大叫一声,投入水中。

一直站在他身旁的章寿麟见状大惊,一边喊:“来人啊!”一边也跃入水中,卢六和曾贵也从远处跑来下了水,几个人好歹把曾国藩从水里捞出来,他闭着眼,浑身沾满沙粒,唠唠叨叨地说:“我有什么面目立于世?你们救我干什么?”

章寿麟叫来一些兵,将曾国藩抬走。

9。靖港太平军营中石祥份正在与部将商议对策。他说:“靖港一役,曾妖头的老本差点全赔光了,投水自尽,只是没死成。”

将士们哈哈笑着,有人打趣说:“他不是有个外号叫曾剃头吗?杀人是杀了不少,尽杀些鸡鸣狗盗之流,杀太平军就不灵了。”

忽然江海洋来到营中,石祥祯问:“你不是在林绍璋那里吗?你怎么跑回来了?

湘潭怎么样了?”

汪海洋说:“湘潭让湘军塔齐布占了。”

石样祯惊得站了起来:“怎么会?林绍璋手下两万人都是精兵啊!”

江海洋说:“林绍璋以为湘军全都扑到湘潭来了,他不该率主力向湘江上游转移,结果被湘军诸汝航的五营水师追上,一仗失利,退回湘潭时,在城外中了塔齐布的埋伏,他又想上你们靖港来,又遭到王鑫伏兵打击,几乎全军覆没了。”

石祥祯气得大叫一声:“林绍湾这个蠢材!他误了大事了!他现在在哪里?”

汪海洋说:“他只带了几百人往余陵方向退却了,他让我来给这里报个信。”

石样板说:“靖港之胜,抵不住湘潭惨败呀,我们在这里站不住脚了,准备向岳州撤吧。”

江海洋说:“我得赶回天京去,东王又调翼王回防天京了。”

石样祯忽然问:“你不是把左宗棠的老爹抓到手了吗?人呢?丢了?”

“什么爹呀!”江海洋自嘲地笑起来,“都怪我心粗,当时在他家院子里有俩老头,这个说是他爹,我不问青红皂白就带回来了,岂不知带回来的是假爹,是他家的老仆,真爹漏网了。”

石祥祯说:“你真蠢!这么说,左宗棠没有上钩?”

江海洋说:“真爹还不给他往长沙捎信去呀?他怎么可能上钩?”

石祥祯说:“看起来,这都是天意,翼王二请左宗棠而不成,这是天不助我们啊。”

汪海洋沮丧地说:“回去我还得挨翼王的鞭子呐,我从湘潭往外跑时,把左宗棠给翼王的字画丢了。”

石祥祯说:“丢了就丢了吧,左宗棠不就识几个字吗?有没有真本事还说不定呢。”

10。 曾国藩座船上饭菜摆在桌上早凉了,老仆曾贵又端来一碗热面,曾国藩仍不吃。

曾贵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老爷不能这么想不开呀。”

曾国藩一直在微微摇晃的中舱里木雕泥塑般坐着,补服干了,皱皱巴巴的,还沾着沙粒,一副狼狈相。他说:“出师不利呀,我苦心经营的湘勇,如此不堪一击,这不是贻笑大方吗?”

“老爷就是太把面子看得重了。”曾贵说,“向荣、和春、倚善这些能征惯战的大将又怎么样?不照样常叫长毛打得找不着东西南北?再说了,塔齐布、诸汝航在湘潭打了大胜仗啊,他们也是湘军啊,也是老爷治军有方才打了胜仗啊!”

这一说,曾国藩脸上有了笑意,说:“我正要给皇上写奏折自请处分呢。”

这时曾国筌兴冲冲地进来,接过话茬说:“哥哥不要自寻烦恼,我们大获全胜了呀,请什么处分?靖港失利是很小的失利,湘潭大捷消灭了长毛春官又副丞相林绍漳精兵两万人,这是我湘军的大捷呀,上奏应该写这个,提什么自请处分?”

曾国藩叹口气说:“隐恶扬善,那是欺骗朝廷,断断干不得的。”

曾国筌道:“哪个不这么干?像大哥你这么傻,这么愚忠,到头来不见得有好结果。”

“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曾国藩有了精神头,说,“拿纸笔来,我亲自写折子,让他们发六百里加急送京师。”

“先等等,”曾国筌挤眉弄眼地坐在曾国藩对面,说,“有一件奇事,我若说出来,大哥你准能多吃一碗饭。”

曾国藩问:“何事?你别挤眉弄眼的,为人要大大方方的,不可学小家子气。”

曾国筌笑嘻嘻地答了一个“是”字,从袖筒里摸出一个纸卷,已经沾上了泥土,他将纸卷打开,原来是左宗棠给石达开写的字画,正是汪海洋丢失的。

曾国筌给哥哥看时,却用两只手盖住了题款处,只露出十六个字来。他问:

“哥哥认得这个字体吗?”左宗棠的字很特别,横不平坚不直,却很有风骨。

曾国藩不假思索地说:“左季高的!”

曾国筌说:“你那么肯定?”

曾国藩说:“你把他的字放在百人字帖之中,我也能分出来。”说着,他叫曾贵打开箱子,从一大堆字画当中找出一卷,解开丝绳,是左宗棠手书“天地正气”

四个大字。他把这张字画与曾国筌拿来的摆在一起,说:“你看看,是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曾国筌道:“哥哥眼力果然不凡,我就认不出。”他松开左手,说:“不过,你看,落款却是高季左。”

曾国藩说:“把名字颠倒过来是什么名堂,左季高这人,喜欢弄些邪门歪道。”

曾国垄又松开了右手,说:“叫你大吃一惊的在这里呢!”

曾国藩抬头一看,的确暗吃一惊,“太平天国翼王教正”一行字如针刺目。他看弟弟一眼,问:“哪里得来的?”

曾国筌走过去关紧舱门,说:“乱军中拾到一个背囊,士兵把值钱的东西落入私囊了,这东西没人要,扔在路上,恰为我所拾到。”

曾国藩紧张地思忖了一会,用断然的语气说:“假的,这幅字是别人伪造的。”

曾国筌睁大了眼睛说:“这可怪了,方才你一口咬定是左季高的手笔,现在怎么又说是伪造了?你有必要回护这个人吗?”

曾国藩说:“是伪造无疑。左季高什么时候、什么由头给石达开写一幅字画?

这不是很荒唐的事吗?”

曾国筌说:“我想起来了那年长毛第一次围长沙的时候,左宗棠和郭昆焘两家人一起从柳庄搬到白水洞避乱,后来我听意诚说,左宗棠回柳庄去取书,竟有好些天音信皆无。他能到哪里去?他肯定去了长毛那里,说不定想过投长毛。”

“胡说,”曾国藩生气地打断弟弟,说,“你怎么可以无中生有,凭臆测妄猜?”

“你不用回护他。”曾国筌说,“我不会冤枉了他。你记得吗?几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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