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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的启示-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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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指农场主。新南非尽管黑人中出现很多“蜜蜂富豪”,但农业并不吸引他们,所以农场主基本仍是白人。于是在南非,你常常会看到“工人”(黑人农工)要求土改,而“农民”(白人务农者)反对土改这种中国人不易理解的说法。
尽管“夺回白人霸占的土地”诉求很正义,但是另一方面,不仅纠正三百年来的不公正要受到现实状态的“时效”制约,毕竟“霸占”并非这一代人的事,如果不想搞一场“打土豪分田地”的暴力革命,要为几代人以前的“霸占”而清算现在的业主,显然是不现实的。更重要的是,当代南非白人经营的现代化农场农业与黑人传统的部落农业之间有巨大的生产力差距,这是我国过去那种地主主要出租土地,而佃农与自耕农搞的都是传统农业,所完全无法相比的。所以我国的土改尽管至少从现代产权观念看公正性存在争论,但对生产力尚无很大负面影响(后来的集体化另当别论)。但在南非、津巴布韦这两个南部非洲国家,激进土改至少在许多黑人看来无疑是公正的——对白人农民而言让他们为百年前祖先的罪过而吃苦头是否公平就是另一回事。然而生产力方面的巨大损失就很惨重,更不用说这种做法完全不考虑黑白和解,在政治上也有负面影响。
更何况,现实中的变革动力主要不是来自抽象的正义观念而是来自现实的利益博弈,民主政治下尤其如此。而南非的黑人农工和白人农民在黑白两大种族中各自都是很小的群体。南非黑人如今高度城市化,乡居者少,乡居者中部落民也更多,农工更少,4万农场主在白人中是少数就更不用说。而且相对来说他们在各自种族中也都比较弱势:“老布尔”今天即使在阿非利卡语中也成了保守、颟顸的代名词,早已不是白人的主流社会,而在今天高度组织化的南非工人阶级中,农工的组织程度又比较低,在工大会中基本说不上话。绝大多数黑人和绝大多数白人对于他们的诉求很难有切肤之感。

东开普省菠萝种植园

自由邦省大农场的筒仓
不过,南非农业中的阶级斗争却比城里要更与“黑白斗争”相重叠。城里如今黑白种族分化都很明显,黑富豪与穷白人都不罕见。但是农场主中并没有黑富豪,农工中也没有“老布尔”,农业中“工人”与“农民”的斗争几乎就等于黑白斗争。而黑白问题在南非当然非常重要而且事关“政治正确”,土改问题在民主政治中经常炒得很热就容易理解。但由于不是绝大多数人的切肤之痛,它实际上一直只是其他斗争借用的筹码,本身在国内政治中并不真正受重视。
在经常被拿来与南非做比较的津巴布韦,“黑人统治”后穆加贝政府本来土地政策也并不十分极端,但他的专制统治遇到危机、经济衰退引起不满后,就越来越需要寻找“敌人”,用激进土改来调动民粹情绪,以把愤怒引向白人农民的办法来回避政治改革。结果对该国农业造成严重破坏,把当年号称“非洲面包篮”的农业先进地区弄成了一个依靠国际社会救济的饥馑之乡。对南非来说这是个前车之鉴。加上新南非一直实行民主政治,民众的不满可以在政党斗争和政治家的轮替中释放,阶级斗争更可以充分地表现为代议制下的讨价还价,无需人为制造你死我活的气氛。因此走了一条完全不同于津巴布韦的土改之路。
新南非政府1994年执政后就承诺通过法治、和平的手段,经过一定时间,渐进地消除土地问题上的不公平。该年的《重建与发展计划》也列入了土改内容。当时宣布经过20年,到2014年将有30%的土地重新分配给黑人。
但直到最近,祖马总统在纪念1913年种族主义《土地法》100周年之际发表文告,承认土改“一直进展缓慢,2014年再分配的目标将无法实现。迄今只有670万公顷的土地被转移、再分配和归还。”缓慢的原因在于非国大政府在公平问题上一直坚持赎买而不是剥夺、在效率问题上则坚持发展商业性黑人农场,而不是用传统部落农业取代白人农场农业这两大原则。上述670万公顷土地中有400多万公顷是政府收购的,这些土地上共有4813个农场已转移给黑人。通过各种再分配方案,这400多万公顷土地惠及了23万多黑人,包括5万多妇女,32563个年轻人和674名伤残军人。2010年以来,南非政府又以资本重组的方式改造了696个大农场,即以政府参股和黑人入股的方式把原来完全由白人独资的农场改制为股份化的农业企业,这696个资本重组农场中有332个种植场,364个畜禽养殖场,共为4982名全职工人解决了就业,并投资18亿兰特建设基础设施。这些农场全部盈利,到2013年1月底已经收入1。26亿兰特。'25'

南非黑人农工
土改缓慢引起了像马勒马那样的激进人物的强烈抨击,他甚至主张学津巴布韦搞暴力土改。南非民主政治中也有不少团体要求加速土改。但是即便在“更左”的祖马取代“自由主义的”姆贝基后,非国大政府的土地政策仍然一以贯之。原因有二:
一是种族隔离制度废除后黑人加速进入城市,尤其是原来“流动工人”在“黑人家园”的家属,即留守儿童、留守老人、留守妇女之类大都进城团聚,南非本国籍“农民工候鸟现象”基本消除,2009年南非5000万人口中只有1200万生活在农村,农业劳动力与产值占全国总量的比重更只有几个百分点,土地问题的压力相对而言不是很大。
二是如同在非农业领域一样,非国大政府实行“以福利代替清算”,以二次分配代替产权剥夺的社会民主主义政策,尽管土地改革步伐缓慢,但农村公共服务进步明显。祖马政府宣布:“生活在农村的人们也应该有水,电,卫生,优质的医疗保健和教育,有道路和赚钱机会。”因此决定把土地改革工作从农业部剥离,另设专门土改机构。而让农业部专注于国家的农村发展计划。南非政府仍然强调农村优先,但值得注意的是已经不怎么提土改优先了。
尽管如此,土地问题在南非还并未解决,它仍将继续成为民主政治中的一个话题。尤其是南非自种族隔离制度末期和过渡时期以来一直失业率、犯罪率高企,生活在警方治安力量薄弱的农村地区、而又相对富裕的白人农民—农场主便成为犯罪分子重要的作案对象。袭击白人农场,尤其是造成命案的袭击事件频发,成为南非治安问题的一个突出方面。据说4万余农场主中近二十年来累计已有3000人遭到谋杀,命案发生率四倍于城里——而众所周知,南非城里的暴力犯罪已经够严重的了。于是,正如在土改问题上非国大政府受到两方面的抨击——“工人”嫌土改太温和,“农民”却说土改太激进——一样,在农场主遇袭问题上也是“右派”指责政府惩办不力,“左派”指责政府小题大做。
如果按过去的意识形态史观我们会说这是针对白人富户的农村“起义”,正如过去我们把中国古书上所有关于“贼”、“寇”的记载都编入“农民起义资料集”一样。但是今天在南非,“白人农场主遇袭”问题反而使激进土改更难进行:
一是现今南非民众和政府都对犯罪率高企深恶痛绝,对犯罪都要谴责和惩办。结果常常使政府面临尴尬。如1997年曼德拉总统在此类报道的压力下亲自批准建立了保护农场的专职警察部队,结果到2003年发现这支部队成了当年白人极右翼民兵的变身,不得不予以解散。2010年白人极右翼分子欧仁·特列布兰奇在自己农场被两名黑人农工谋杀,他本人原来搞过极右翼恐怖活动并曾因此被判刑,是个声名狼藉的人,但他的被杀却使他变成偶像,数千人参加葬礼,白人右翼舆论强烈反弹,把这类事件称为(针对白人的)“种族主义暴行”,而政府除了呼吁“冷静”外却无法反击,还宣布禁唱马勒马派的一首激进歌曲(其中有“杀死布尔人”的歌词)。这类报道的众多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把白人农场主塑造成了“弱势群体”,对他们的激烈措施反而更难出台了。
二是袭击使许多农场主弃耕和逃离也影响了农业生产,并在国内外引发了对南非“津巴布韦化”的担忧。
三是与袭击罪案频发的同时,农业工人有组织的博弈却不发达,而且有所行动也往往得不到城里工会的支持。在强工会、多罢工的新南非,这一现象耐人寻味。2012年8月在马里卡纳矿山工潮的影响下,西开普省一些葡萄园农工发动“有组织但没有政党、工会和NGO支持的罢工”,被视为“沉寂几十年后”出现的农场工人运动,但工大会的当地组织却反对这一罢工,使这次罕见的农业工潮无果而终。'26'加之十多年来,南非农业中的全职农工不断减少,农场主更倾向于雇用季节工和外籍劳工,也使得农业工人难以形成足够的压力集团。
因此一般认为目前的温和土改政策还会继续,尽管争论仍然存在。





  
    “彩虹”的启示:新南非十九年评述
    
  


  
四、“非洲的瑞典”:民主南非的工会与福利制度
马里卡纳矿山事件:如何缓和阶级斗争
尽管如此,严重的贫富分化仍然制约着新南非的发展并导致明显的“阶级斗争”,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工会太强、罢工太多”并不是“完全民主的高人权国家”都会有的现象。但是在南非的条件下搞民主,这确实是很难避免的。
由于贫富差别,尤其是黑人中的两极分化严重,社会上的不满情绪是很明显的。而另一方面,南非在长期反对种族隔离斗争时期社会动员程度已经发展到相当的高度。南非的工会会员就有310万,占正规劳动大军的25%。而且与美国小工会林立的情况不同,南非工会的集中程度也高,最大的南非工会大会(COSATU,简称工大会)是世界上三大工会之一,下属21个行业工会,共有会员180多万,占全国工会的近60%。虽然她是与非国大结盟的执政“三方联盟”中的一方,但在民主南非的体制下她并不是“官办工会”,这个工会不是强制加入的,也不能禁止其他工会与之竞争,要想维持自己的影响,就必须在工人维权上做出成绩,而不是只搞些“发发戏票,唱唱跳跳”。因此工大会不仅有自己的集体诉求,而且常与政府意见相左。例如在艾滋病问题上,工大会就反对姆贝基政府“土法抗艾”的政策,要求向公众全面提供抗逆转录病毒药物。

工大会会徽
当然比抗艾更实质的是劳资关系。政府如果介入,就还会发生“劳政关系”。如前所述,这种民主社会的“阶级斗争”通常不会“你死我活”,但是也有激化到流血的。典型的就是2012年的马里卡纳矿山惨案。

马里卡纳事件
2012年,南非最大铂金生产商隆明公司马里卡纳矿山的数千工人发生“野猫罢工”(没有工会组织的自发罢工)。从8月10日起全国矿工工会(NUM)决定支持,矿工们声称:“民主已经18年了,我们不能老拿3000兰特。”他们要求把月工资一下提高三倍,达到12500兰特。但是另一工会“矿山与建筑工人联合会”(AMCU)认为这样高的提薪率会“搞死”矿山,反对发动这次罢工,两边遂形成对立。南非黑人劳工从“流动劳工”时代就有不少人保留部落时代的带刀习惯,发生纠纷时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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