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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圣张良-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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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机遇也许姗姗来迟,他就像一颗在漫漫冬季深深埋在地下的种了,永远的沉默着。即使你是颗参天大树的幼芽,如果春天没有来,也就永远是一颗幼芽。命运对于张良同样如此,如果机遇迟迟不至,他也就永远隐居在这下邳郊外的独屋中,也许有一天儿子长大了,他也满脸皱纹,满头白发,老态龙钟,在有一天突然默默无闻的死去,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留不下任何一点痕迹,仅仅留下一座荒塚而已。

    时光吞没了多少壮志未酬、抱恨终生的能人杰士,因为历史有时对他们太吝啬的缘故。

    这个机遇也许又近在咫尺,那样他就会像沉默了一个严冬的种子,以惊人的力量和速度,破土而出,生机勃发,蔚为壮观。但是,如果春天来了,你只不过是一株蓬蒿,又如之奈何?

    难怪,一年又一年,在血色的黄昏,在苍茫的暮色中,张良独立屹桥桥头,仰望苍天,发出声声深沉的叹息。

    这是一个英雄生不逢时的悲壮浩叹。

    这是宝剑在匣中的长啸,千里马在厩中的嘶鸣……

    也许,机遇的跫跫足音就要在他耳边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第二部 西征


第08章 天翻地覆的时刻到了

    经过困乏的期待,几乎绝望的他卧在病榻上,闻惊雷而起,历史终于安排他登场了。不过,他究竟是苍鹰还是燕雀,还是让未来的岁月作证。

    张良喝下淑子替他煎好的药,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他感到头晕目眩,浑身乏力。

    近年来,他的身体总是不适,经常生病。他年幼的不懂事的儿子不疑悄悄告诉他说,妈妈背地里在偷偷地落泪。张良总是笑着对妻子说:

    “你怕我死吗?没有那么容易,我的命大着哩!秦始皇都没有把我的命索去,一点小病就轻易把命丢了吗?”

    话虽这么说,但当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病榻时,还是不由得想到了死。我真的就会这般默无声息地死去吗?如果秦始皇真的比他活得更长久,甚至象民间传说的那样,他已命徐福到海上寻长生不老药去了,果真能长生不老,那不是只有自己默默地死去么?

    意味深长的是,他要秦始皇的命,没有办到;秦始皇要他的命,也没有办到。现在就要看老天爷先要谁的命了!这也许就是命运。

    天气十分闷热,好象要下暴雨。

    他问来到床前的儿子:“不疑,妈妈到哪里去了?”

    不疑说:“妈妈背着辟疆弟弟进城买药去了。”

    自从那位为富不仁的店老板的头,不知被何人高悬于店前的大门口以后,淑子就敢进下邳县城买东西了。那位开药铺的老板冯无疾平日和张良交谊甚厚,淑子进城去请他为张良再拣一付药,好让丈夫快些好起来。他这般时好时歹,真使她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天越来越暗,忽然狂风骤雨从天而降。

    张良心里说:“糟了!”要是淑子和辟疆正在回家的路上,岂不要淋成个落汤鸡吗?果不其然,他听见一阵咚咚的脚步声跑了进来,只见淑子浑身湿透,背上的小儿子被一件衣服罩住,没有淋湿,淑子顾不得一身湿淋淋的,一下子扑到他面前喘着气大声说道:

    “下邳城里人人都在说,秦始皇死了!”

    张良豁然坐起,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秦…始…皇…死…了…!……”

    哗啦一声惊雷,吞没了她的话音。

    张良咚地仰面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淑子被吓得手足无措,又是掐人中,又是抹心窝,抚弄了好一阵,才总算醒了过来。只见他苍白的脸上泛起难以抑制的兴奋,他拉住淑子的手说:

    “告诉我,刚才不是梦吧,那个与我不共戴天的人,真是死了吗?”

    “死了,秦始皇真的死了!下邳城里满街的人都这么说,怕不会是假吧!”

    张良静静地躺在床上,他清醒地意识到,一个翻天地覆的巨变就在眼前。

    是的,那个与他不共戴天的人终于死了,死在他出巡的路上。秦始皇,千古一帝的秦始皇终于死了。他带着还未能巡视北部长城的遗憾去了,带着未能在东海蓬莱仙岛寻觅到长生药的遗憾去了,带着未能见到全部落成的三百里阿房宫的遗憾去了。帝王掌管着人世间最高最大的权势,每个帝王都有两个大梦想:一是长生不老,二是帝位永传。但是即使人间最高最大的权力,也难圆其中一个美梦。秦始皇这样的皇帝也难以做到,其他任何一个不可一世的皇帝也根本做不到。

    现在他终于带着一身难以掩盖的腐臭,躺进了骊山下那座几十万民工修筑了三十多年的地下宫殿中去了。

    张良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长长的队伍,这是一队队由精壮男人组成的队伍,每个人的臂膀被绑的绳索连在一起,每个人都蓬发垢面,每个人都衣衫褴褛,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他们从这块土地上的每个郡、县、乡出发,或者被押到咸阳去修宫殿、筑陵墓,或押往北方修长城、修直道和屯垦戍边,或者押往岭南的不毛之地……这些人中,许多都是触犯了严刑峻法的囚犯,是侥幸没有被杀掉的犯人。他们,逃亡是死,没有按时到达也是死,按时到达了在沉重的皮鞭下服劳役也是死。当时,华夏这片土地上还只生息繁衍着三四千万人,而这些人命危浅、朝不虑夕的戍卒、苦力和囚犯却达到了上百万人,有多少个家庭是完美的、安定的?女人中有多少多少的丈夫一去不复返的孟姜女?

    今天,这些捆绑的绳索在一瞬间同时断裂了,将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更何况张良还不知道,就连扶苏这样出身显贵的太子,蒙恬这样的战功赫赫的将军,李斯这样位极人臣的高官,也保不住自己的性命了。这个王朝也就如急驰的奔马,来到了万仞悬崖的边缘,等待它的将是什么?

    张良听到了一种梁柱嘎嘎的断裂声,听到了海啸的轰鸣声,听到了崩堤洪水的震天裂地的吼声,听到晴空霹雳的爆炸声……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

    他真想象在乌鹫岭的岩石上那般,对着天地发出痛快的呐喊。随着秦二世胡亥改元称帝的诏告传遍天下,民间就开始流传着公子扶苏的惨遭谋害和太监赵高的指鹿为马。这种传说随着气温升高,愈来愈炽烈了。

    时至盛夏梅雨季节,阴雨连天,连月不开,空气沉闷压抑得令人窒息。张良来到下邳城里,只见街市队队哨兵巡行,失去了往日平静的气氛,路人的眼光中闪烁着兴奋、惶惑而又神秘莫测,许多繁华店铺都已关门上锁。

    似乎发生了什么非常变故。

    他快步来到冯无疾的药铺,也是大门紧闭,他敲了敲侧门,一位伙计开门把他让进了店里。冯无疾一见是他,便说道:“我也正要找你!”说完便拉着张良来到楼上的密室里,说出了一个使他瞠目结舌的消息:

    “起义了,开始起义了!”

    “谁?!”

    “一个叫陈胜,一个叫吴广,已经在蕲县大泽乡揭竿而起!”

    张良惊疑地问:“陈胜、吴广是什么人?他们是哪一国的贵族?”

    冯无疾颇有些不以为然:“什么贵族?不过是阳城的闾左贫民,被征发到渔阳去戍边的戍卒,在途中充作屯长,因雨误了期,反正到了渔阳也是要被处死的,就干脆杀了押送的将尉反了,这把火总算是烧起来了!”

    “不行,没有六国贵族参与是成不了事的!”张良忧心忡忡地说,语气十分肯定,他决不相信一个戍卒可以号令天下。在这位相门子弟看来,简直是一个笑话!

    冯无疾笑了:“算了吧,姬公子!那些闾左贫民、戍卒囚犯只顾活命,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都不怕,还顾忌得了什么呢?”

    尽管冯无疾是他的心腹至交,但这句话还是触动了这位流亡贵族,深深埋在心底而且是永远难以磨灭的虚荣和自尊。他仍然固执地说:

    “无疾兄说的是这个道理,但是,没有六国贵族是绝对没有号召力的!”

    “听说起事的时候,这位陈胜说了一句,王侯将相是有种的吗?”

    冯无疾发现烛光下的张良脸色发红,颇有些尴尬,便后退了一步说:“不过,陈胜揭竿而起时,还是打着扶苏和项燕的旗号,也算得上英雄所见略同!”说完他大笑起来。

    “这就对了!”张良又有几分得意之色。

    冯无疾确实有些讨厌这帮没落贵族的那股酸劲儿。其实,亡国已经二十来年了,就连张良这种很有头脑的人,也仍然脱不了这种气息,于是,冯无疾又故意激他说:

    “还听说,最近陈胜在攻下陈县之后,已自立为王,国号张楚。”

    张良一听愤愤然拍案:“他怎么可以称王?”

    “他又怎么不能称王?”冯无疾觉得他太目中无人了。

    其实,张良说这句话,倒并非完全因为陈胜是闾左贫民而看不起他。更主要还是认为,这位“陈胜王”称王太早,于反秦不利。的确,这位行刺过秦始皇的胆识过人的韩国贵族后裔,打心眼里还是佩服陈胜的,还是惺惺惜惺惺。他能揭竿而起、振臂一呼,非弥天大勇者不敢如此。尽管千万黔首在徭役和严刑的重压下痛苦呻吟、死于非命,但能第一个呼号天下者,毕竟太少太少了。然而,才刚刚攻下几个县,脚跟尚未立稳,秦军尚且元气未伤,便匆匆称王,大为不利。张良将这番道理陈述之后,沉默了一阵,喟然叹息道:

    “这位屯长毕竟缺乏远虑和深谋!”

    这一点冯无疾是打心眼里赞同的,尽管他有时讨厌张良的贵族气息,但张良毕竟是张良,他的见识远远超出一般人之上。将来哪一位想得天下者如果能有幸遇上他,将会是如虎添翼,不信可拭目以待。

    突然,张良抓住他的手臂恳切地说:“无疾兄,我有一件要事相托!”

    “什么事尽管讲。”

    冯无疾意识到张良一定有什么重大的考虑或作为。象他这种胸怀大志者,决不可能在风雨欲来、山河易色的非常变故面前无动于衷或保持静观。

    “二十年前韩国被秦灭后,韩王安被押到秦国,后来惨遭杀害。听说韩还有一位后代叫成,如今还活着,但不知道隐居在哪里,你能否留心打听一下?”

    他知道冯无疾不时以郎中身份遍游天下,结交甚广。

    “你……是准备……?”

    冯无疾惊愕地望着他,心怦然而跳。

    张良默契地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未曾多说。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一天深夜,月光如水。张良猛地被屋顶瓦片的碎裂声惊醒。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动不动地凝神侧耳倾听,清楚地听见房顶上有脚步声,他没有惊动淑子和两个儿子,悄悄下床抽出剑来,轻脚轻手地来到门边,开门出外,闪在暗处窥视。

    满院的月光照得惨白,即使地上掉下了一颗针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在黑暗中停立片刻,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轻轻从檐口落下。张良趁他落地未稳,从后面一把将他擒住,用剑架在他的颈部,低声然而又十分严厉地问道:

    “你是什么人?说!”

    那人抬起头来,借着月光仔细端详了他片刻,忽然高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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