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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她来过-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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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登时从难分难解的苦战,跃至到各自瘫坐在地上。
杜轩按着淌血的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陈牧抹了一把血,涂在了匕首上,他没给杜轩喘息的时间,像撕咬得红了眼睛的野狼,提着生命里剩下的所有力气,双手握刀一跃而起,朝地上的杜轩扑去。
杜轩仍是没躲,他向后一仰,背部贴向长短不等的草地,只等着陈牧扑来,将匕首刺进了他的肩胛骨,他抓着冰镩捅进了陈牧的左臂,右臂的义手则像五把尖利的短剑,刺进了陈牧的腹部。
陈牧眉头紧皱,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扯了出来,生生地疼,额头的冷汗不受控地冒出淌下,伴着杜轩的猛然拔出,鲜血迸溅四处,染红了他的白色衬衣。
杜轩瞪着一双冷悄悄的眼睛,双目充血地拔掉义肢,怒吼着又朝陈牧的胸口袭来,陈牧没理刺疼的冰镩,一手拽出匕首,霍然插进杜轩的右胸,一手直接迎击杜轩的义手。
陈牧抓紧了那只堪比任何刀刃的义手,将它重重地钳制在地上,义手上锋利的金属割破了他指间的皮肉,完好无缺的手掌顿时血肉模糊起来,但他咬着牙关,像是用了毕生的力气,猛地垂直一拧。
义手断然从杜轩的臂间脱落,露出了他皱巴巴光秃秃的腕间肉团。
杜轩胸腹中刀,血不停地涌出,身上混着陈牧溅上的血迹,胸口的黑衣染成了一片黑紫,致命的疼痛让他抽搐了几下,安静了片刻,但他很快就回过了气息,反应了过来,果断地抽出冰镩,朝陈牧的太阳穴杀来。
在陈牧抬手抵挡时,杜轩拼力掀开了他,不过陈牧在杜轩转身跃开的瞬间,迅速起身,挡在了他的身前,手里的匕首陡然刺入了杜轩的小腹。
杜轩也没闲着,冰镩贯穿了陈牧的右肩。
陈牧拔出匕首,再刺向杜轩的前臂。
杜轩撤出冰镩,又袭向陈牧的肩部。
两人短兵相接,浴血而战,刀刀见肉,招招见骨,伤口的鲜血不断喷溅着,染红了他们的夏衣,也染红了脚下的一席草地。
陈牧的匕首刺进杜轩的左胸时,杜轩扬起的手缓缓落了下来,他屏着气,一脚踢在陈牧的腹部伤口处,陈牧抓扯着匕首的手猛地一松,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杜轩脸色惨白,两眼空洞,他一把扯去插在胸口的匕首,然后快步冲到陈牧跟前,抱着他朝右前方的峭壁处滚去。
他狞笑着,吼叫道:“一起死吧。”
这山有近千米高,两人从悬崖上滚落,不死也残了。
陈牧和杜轩交错着从山体上滚落,身体滚过凸凹不平的山石,竟也没觉得疼,耳边清风吹过,像是大自然的奏鸣曲,听得陈牧都有些陶醉了。
如果这是他的长眠曲,倒也不失为一种幸运。
死就死吧,陈牧在心里说,如果能在另一个世界团聚,死去便是重生了。





☆、第87章 浮生若梦

一轮红日从东方高高升起,映照着蓝天白云下的群峦叠嶂。
陈牧睁开一双红肿发紫的眼睛,迎上头顶散落的阳光,如梦似幻。
渐渐的,刺眼的日光柔和了些许,暖暖的金黄色拂过他的面颊,像爱人的吻。
方琛轻轻走来,在他的身边席地而坐,双手抱着膝盖,温柔地对他笑着。
陈牧满是血痕的双唇颤抖了两下,轻轻开启:“去哪儿了?我没等到你回家。”
方琛不说话,仍只是笑,宛若平时的模样,脸色红润,目光清澈,美丽,纯净,不惹尘埃。
陈牧抬起手,想抚摸一下他魂牵梦萦的人,手指刚触向她的脸庞,却像搅散了荡漾着波光的水面,激起了一阵涟漪,方琛化作透明的水纹,渐渐消融散尽。
“方琛,我真想你啊。”
陈牧的手蓦地垂下,仿若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死了吗?这是天堂?还是地狱?
不过回顾他平凡又无趣的一生,似乎没有太充分的理由会被天堂接纳。
如果有,一定是她说了情。
就像她求妈妈准许自己嫁给他一样,低声而执着地说:“我爱他,贫富不论,生死相依,有他的地方,以后就是我的家。”
他这一世六亲不顾,少时孤独,成年失志,劳碌奔命,却又无所寄托,藏身在这不毛之地,本已看淡了风云,适应了失去,习惯了遗忘。
若不是她来了又走,他大抵不会误入桃花源,做上美妙绝伦的南柯一梦。
在梦里,他与挚爱相依,瓦解了孤独,打败了失去,从此再不懂“遗忘”二字为何意,她给了他最美好的青春和最美丽的灵魂。
他本该庇护着她,护她太平无忧地过完这一生的。
可他没有,他欠她一个白头偕老的承诺,欠她一个喜乐安康的人生。
如今梦醒了,余生只留伤痛,无处躲藏。
此时头顶的阴影越来越大,渐渐笼罩住了他,将周身的阳光驱散到尽。
陈牧张了张眼皮,没看到方琛的影子,只看到杜轩拎着他失掉的军用匕首,朝他刺来。
他们被一棵大树拦在了半山腰,侥幸留下一命。
也或是不幸,因为残躯仍要战斗,饱受煎熬。
陈牧不知哪来的力气,左腿屈膝,右腿伸直,挥起手臂向左扫转,拧着身子连续翻滚,一招乌龙绞柱将杜轩踢到了地上。
杜轩卧在半拉石头上,吐了一大口血,血落在石头上,顺着缝隙蜿蜒滴在地上,渗进了泥土里。
尽管此刻的杜轩已遍体鳞伤,每一处伤口都血流不止,但他仍意志满满,目光发红,狠烈地盯着陈牧,像是一只野性难驯的狼,不屈不挠。
陈牧趔趄了几步,捡起遗落在地上的匕首,来到杜轩面前。
他稳稳站定,对杜轩说:“我不喜欢你的眼神。”
杜轩眼色沉定,不哼声。
陈牧促狭地笑了一下,忽然俯卧而下,将匕首直直地刺进了杜轩的膝盖窝。
剧痛让杜轩低哼了一声,他强撑着,拳头紧握,朝陈牧抡打过去。
可现在的他连往时的半价力量都没有,陈牧扬起一手,抓住他袭来的手腕,一手拔起匕首,瞬间又刺入他另一条腿的膝盖。
杜轩疼痛难忍,一张脸痛得变了形:“我要杀了你!”
“你有这个能耐吗?你这种懦夫,只会虐杀比你弱的人。”陈牧甩开杜轩的手,旋转着匕首,“换个眼神看我。”
杜轩重复道:“我要杀了你!”
“你这辈子都没希望了。”
陈牧高扬起手,猛地拍向匕首。
匕首骤然沉入杜轩的膝盖,将他钉在了地上。
蚀入骨血的酷刑反噬到了他身上,并仍在无止无休地继续着,恐惧慢慢爬上了杜轩的脸颊,他的面色由通红到灰青,然后是虚弱的苍白。
杜轩躺在地上,指甲划过石缝,留下一道道泛着血丝的抓痕。
他忽然仰天厮喊,声音凄厉,又像是带着无限渴求:“姐姐!”
也只有真的怕了,哭出声的杜轩,才真正有了人的模样。
陈牧松开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带着一身血衣朝山顶走。
他要捡回扔掉的枪,然后离开。
这儿不是八角山,也不是任何一个有名字出处的山,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何地,所以最适合埋葬一个恶魔,一个凶手,让他自生自灭。
未及陈牧走远,杜轩望着天上的万里晴空,忽然张嘴说了话。
声音低缓,神情自若,像在回忆一件很骄傲的事情。
“她可真美,穿着白裙子,跟仙女似的,可你知道吗?她流血的样子更美。”
“动手前她哭着求我,说有身孕了,能不能别杀她,我说,看在你快做母亲的份上,我行行好,让你的孩子给你一块走吧,说到做到,我很辛苦才找到了她小腹处的包块,那个应该就是宝宝了,我在它的头部刺了一刀,很深的一刀。”
“怕你看不到那张纸头,我特意放在了一个醒目的位置,你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
“让她打电话叫你过来,她不听话,我平生最讨厌顶嘴的人,不听我的话,我便让她永远都讲不出话。”
“她果然愿意为你死啊。”
杜轩的声音仍在继续,听在陈牧耳中却愈来愈低,直到寂静无声。
他昂头迎着灿烂的阳光,泪流满面,泪水滑过脸庞,落进他的嘴角,咸咸的,涩涩的,也苦苦的。
“可她胆子太小了,一直在哭,又总是乱动,割她脚筋的时候,手在动,割她手筋的时候,头又在动,真是讨厌死了,为了不让她动来动去,我只好在她胸口乱捅一气,没过一会儿,她就再也动不了了。”
杜轩的话忽然停留在了半空中,因为陈牧忽然折回,拔出了匕首。
他红着眼,尚未干掉的眼泪被他轻轻擦去。
杜轩狞笑着,继而哈哈大笑。
陈牧单膝跪在杜轩的小腹上,两手紧紧地握着匕首,然后陡然扬起,朝向杜轩的脖颈。
“陈牧!”
袁木杰的声音忽然传来。
他举着枪,瞄着陈牧的脑门:“他只是想让你帮他了断痛苦,别上当。”
在袁木杰的身后,王韶峰站在一块倒掉的枯枝上,有些内疚地看着陈牧。
王韶峰一直都明白,方琛的死将陈牧打回了原形,留着一口气,就是为了替方琛报仇。
陈牧要报仇,王韶峰作为同生共死的至交,必然不会看着他置于危地,所以才一直密切关注着他,不想反而暴露了陈牧的行踪。
王韶峰枪口对着袁木杰,决然地说:“老大,你要杀便杀,坐牢挨枪子,我都陪着。”
“王韶峰,你糊涂。”袁木杰的火气骤升,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言语恳切,寄希望于打动陈牧,“你知道那帮孩子为什么帮他吗?这是因为他们都遭受过同一件事。”
“什么事?”
问话的是王韶峰,问完他又呸了一声,他为什么要去听这些人的故事,就算他们再不幸,也不该把仇恨宣泄在别人身上。
陈牧扬起的手并未收回,只是微微抖了一下。
“他们都是些受过性—侵的孩子,被陌生人,自己的亲人,抑或……姐姐的朋友,”看陈牧受了触动,袁木杰加快语速说道,“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杀毒龙了?也明白为什么假的毒龙横行沙龙湾却无人指控了?他们不过是一群可怜人。”
“可怜人?”陈牧喃喃着,像在笑,却又好似哭,“可怜人!”
袁木杰拼着命地喊:“冷静,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方琛最后的时刻说了什么吗?那个孕妇她清醒了,现在就在医院里,她会告诉你的。”
陈牧没再动弹,依然保持着扬着匕首的姿势,如同一座雕塑。
袁木杰静静地看着他,希望能给他时间回头。
良久,杜轩猖狂的笑声忽然响起:“杀她真是费了我不少力气,一个女人,怎么挨了十几刀还不肯认命呢?她是有多想活着啊?”
袁木杰心下一沉,苦笑着骂道:“我操!”
陈牧高扬的手蓦然落下,随着他手起刀落的,还有袁木杰扣响的枪声。
声音穿透了每个人的耳膜,划破了大山深处的宁静,直冲向云霄,炸散了大片大片的云朵。




☆、第88章 那年冬天她来过

翌年的冬天,比以往的时候来得要晚。
时年十月份的初雪,几乎到了年终才姗姗来迟,大雪纷纷扬扬,飘洒了整整五个日夜,及至歇停,大地白茫茫一片。
伏流乡银装素裹,蔚为壮观。
远处连绵起伏的双驼山被皑皑白雪覆盖,像是阿扎河春日里掀起的白浪。
陈牧来上坟了。
除了烧纸钱,他还仔细地擦拭了墓碑,精心到每一个边角,然后坐在一旁,望着上面的照片,出神了几个小时。
许良踩过咯吱咯吱的雪地,拍打着帽檐的雪花儿,对陈牧说道:“队长,该走了。”
他看过时间了,王韶峰和阿依莎的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了,于是不得不提醒每次一到这儿来便不想离去的陈牧。
陈牧的视线仍停留在照片上,像是怎样都看不够:“嗯。”
许良看着坟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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