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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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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对?”
崔景明没立即说话,只拈着下颌几根稀疏的胡子,像是那句话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宗恪皱眉道:“崔太医,你到底想说什么?”
崔景明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宗恪焦急了,他拍了一下桌子:“老头子你倒是说话呀难道还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
虽然宗恪急,崔景明却像丝毫没受影响,他慢慢抬起眼睛:“陛下,老臣在华胤这宫里也有三十多年了,但老臣不是出身普通医家,和那些给百姓瞧病的杏林之人不太相同。陛下还记得吧?”
“当然。”宗恪不太耐烦地说,“你是楚州崔家的嘛。”
“陛下明鉴,楚州崔家是武林人,除了普通医理,还要研习巫术、蛊术,为的是给那些中了云家的招的患者治病。而那些,就不是普通医生能够辨别治疗的了。”
宗恪听到这儿,心里咯噔一下
“你的意思是说,阮沅她……”
崔景明停了停,才慢吞吞地说:“阮尚仪,好像有问题。”
“什么问题?”
“老臣,不知。”
宗恪都想吐血了他提心吊胆等了半晌,等来一个“不知”
“你不知道你还说这么大劲儿”他哭笑不得,“耍我玩是吧?”
“老臣不敢。”崔景明马上说,“老臣唯一能断定的是,阮尚仪的问题,出在她的魂魄上。”
宗恪皱起眉头,魂魄?毛病出在魂魄上?
“甚至也不能说是问题。”崔景明道,“依老臣所见,阮尚仪的魂魄似乎与旁人不同。”
这是个什么说法?宗恪更加糊涂了。
“魂魄这东西有两类功用,一类维持人的性命,另一类则维持人的情感,此所谓魂与魄的区别。一般而言魂魄的比例都是一致的,就是常说的三魂七魄。但是阮尚仪的魂魄里面,维持性命的部分比常人多,维持情感的那一部分,却比常人少。”
宗恪完全听糊涂了,他虽然很清楚魂魄在人体内的作用,也听说过武林中有些人专门研究这些个,但他却没见过魂魄出问题的例子。
“你的意思是她错乱了?”
“不是错乱,就是……比例不对,不太正常。”崔景明也一脸困惑,“虽说不正常,也只有医家能够看出来,寻常人发觉不了,她自己也发觉不了。”
“那她为什么会这样呢?”
崔景明低头道:“这正是老臣不明白的地方。”
宗恪皱眉想了半天,才疑惑道:“你的意思是,阮沅她,可疑?”
崔景明沉吟良久,才道:“老臣不敢妄下论断,陛下,阮尚仪她以前有无受过重伤,乃至于失忆?尤其是头部。”
他这么一说,宗恪恍然大悟
“哦,是因为这个啊。”他放下心来,点头道,“是有过,阮沅很可怜,十几岁的时候受过重伤,头部被一块巨石砸坏了,好容易救回了命,所以以前的事儿都忘光了。”
“原来如此。”崔景明点头道,“如果实在找不到答案,恐怕这就是答案了,阮尚仪的魂魄因为重伤才出现异常。”
宗恪听到这儿,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我都被你搅糊涂了,反正她本身是无害的,对吧?”
“如陛下所言。”崔景明道,“阮尚仪若真有什么问题,现在重伤的也不会是她了。”
宗恪站起身,刚想进屋去,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喊住崔景明。
“你刚才说,阮尚仪的魂魄‘维系情感的部分比旁人少’,意思是不是说,她这家伙缺心眼啊?”
饶是在宫里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宗恪乱讲话的崔景明,这下也忍不住笑起来。
“并非如此,陛下,魂魄和此人的心眼没什么关系。”
“是么?”宗恪嘟囔道,“我怎么觉得她就是典型的缺心眼呢?”



第五十五章

打发走了疲倦的崔景明,宗恪回到病床前,阮沅还没醒,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白煞煞的吓人,她的两只手,全都裹着厚厚白布,依稀能看见底下渗出丝丝血迹。
看她这样,宗恪心中暗自懊恼,阮沅成日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那是因为她缺心眼,可是宗恪自己不是缺心眼的人,怎么每天被她这么咋呼,就真错以为她刀枪不入了呢?
这时泉子进来,低声道:“陛下,奴婢把青菡找来了,这段时间就让她来照顾阮尚仪。”
宗恪点了点头:“也好。崔景明留下药了?”
“留下了,也吩咐了奴婢,隔一天更换一次。”泉子说,“因为刀刃上不太干净,清理伤口时,阮尚仪疼得哭天喊地,崔太医不得已,给用了点麻药,所以这才安稳睡过去了。”
宗恪默默看着沉睡的阮沅,半晌,才咬牙道:“真想骂她一顿这么鲁莽的事情她都做得出来”
泉子微笑叹息:“阮尚仪胆子是比常人更大一些。”
“我看她是心眼比常人缺一块”宗恪怒道,“有哪个傻子会拿手去接人家的剑锋?”
泉子只笑,却不再说什么。
宗恪站起身,对泉子说:“我先去歇会儿,下午让你师父来见我。”
两天一夜没睡,又兼一路狂奔,宗恪的精力有些不济,他将阮沅交给青菡和跟来的沉樱,自己回了暖阁。
这一觉,一直睡到夕阳西下。宗恪起身来,洗了洗脸,又喝了半盏茶,泉子这才说,凌铁已经等在外头了。
“叫你师父进来吧。”宗恪说。
不多时,凌铁进到屋里来。
宗恪一见他,便放下茶盏,开门见山道:“晋王世子那边,我已经查明了,他带了两千鹄邪降丁。”
一听这话,凌铁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也显出惊愕的神色:“那么多?”
宗恪点了点头:“这小子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啊。”
“听说,他昨晚也派了刺客刺杀陛下?”
“估计他并不知道是我。”宗恪说,“不然不会只派那么几个上场。”
“那他可懊悔了。”
“可不是。”宗恪微微一笑,“还有,我碰巧知道了一件蹊跷事情。”
“陛下指的是?”
“昨天在岩松口,我和一个鹄邪王族交了手,他身上的功夫是浚州程家的。”
凌铁呆了半天,才喃喃道:“原来,事情已经变得这么乱了么?”
“嗯,简直是从何说起。我再没想到,程家竟然和鹄邪人扯到一块儿了。”
凌铁想了想,道:“万花坞那边,一心要对付白家,恐怕只要有利的工具,都要拿过来用一用。”
“我以为鹄邪人会和慕家勾结,那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万没料到居然弄错了。”宗恪又问,“凌铁,最近郦岳有没有消息来?”
“前两天来了封密信,说晋王情况毫无起色,恐怕不能复原了。”
“嗯。郦岳嘛,老爹是指望不上了,没有世袭封号,兄弟间又各怀鬼胎,他再不搏命一把,往后的日子可就惨了。”
凌铁道:“此次晋王世子进京,真是殷勤得过分了。”
“他老爹虽然半身偏瘫,总归保着性命呢,西北军到现在也不是他的囊中物,所以现在要紧的是确定他的世子位置。上一年,他不是和他爹小小的吵了一架么?”
宗恪说着,微笑起来,凌铁的嘴角也爬上一点笑纹。
“小小的吵了一架”,是讽刺,实际上,是大大的吵了一架。郦宸身边美姬颇多,其中一个似乎有意世子,俩人产生了暧昧,去年,此事不知怎么闹出来了,老头子勃然大怒,打算上报奏请改立世子,就是因为这一怒才中的风。也可以说晋王那根破裂的脑血管救了郦岷,若不是因为中风,此刻晋王世子,很可能就不是郦岷了。当然,其中挑拨离间的,正是郦岷的弟弟郦岳。
本来吵架是晋王家事,外人无从得知,但是这些,终究瞒不过宗恪的耳目。
“老家伙动了怒,郦岷也心慌了,明白自己不是稳坐泰山。他这次进京,只一味想取得太后支持,他既然把不定自己的爹,就想来把定太后,等得到了太后的绝对支持,那个中风的爹再怎么生气,也无计可施了。”宗恪说到这儿,皱了一下眉头,“郦岷虽然是个蠢货,其实,我也不看好郦岳,此人心狠手辣,并非善类。”
听到宗恪这话,凌铁那张丑陋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讽刺的笑:“陛下,郦岳若真是善类,那也就不能为我们所用了。”
宗恪摇摇头:“暂时只能如此。看来眼下完全铲除郦氏一门,还不是时候。”
“是。若贸然动手,只恐西北军会大乱,到时反而让鹄邪王有了可乘之机。”
宗恪凝神想了半晌,才道:“凌铁,你确定郦岳能乖乖走完这盘棋?”
“陛下,郦岳不是傻子。郦岷、郦岳兄弟不合已经很多年了,其中恩怨颇深,郦岷有太后撑腰,太后对郦岳也一直不那么看重,等到老王爷一咽气,郦岳就无路可走了。眼下他能选择投靠的,只有陛下一人而已。”
宗恪点了点头:“那好吧,就让郦家后院起火吧。凌铁,你得多加小心,要是真如我们所料,有慕家的人参与其中,事情就不那么好办了。”
“是。”凌铁又道,“这一趟,老奴会探究清楚的。”
“哦,还有。”宗恪想起来,“你一走,宫里这个,怎么办?”
“陛下不用担心,老奴已吩咐泉子,让他到时妥善处理。”
“你没觉得失望?”宗恪突然问,“这么多年了……”
“师徒缘分已尽,没什么可失望的。”凌铁淡淡地说,“这十年里,四个留下三个,已经是不错的收获了。”
宗恪苦笑,只好道:“好吧,你先去吧。”
看着凌铁退出去,宗恪靠在椅子里,不由想,这还真像是凌铁说的话。
在这个宫里,情感就应该寄托得少一些,希望就应该抱得小一点,真性情就应该埋得深一些,只有这样,等看见阴谋暴露时,人才不会觉得多受打击。
四下安静起来,门开着,宗恪能看见远处一棵巨大的山毛榉,茂密弯曲的树杈,曲折勾勒着深蓝天空,天气渐暖,树上那无数新绿嫩芽,在傍晚金色的春风里,发出沙沙轻响。
这将注定是个充满死亡和权谋的春天了,想及此,宗恪突然觉得烦闷,他站起身,打算去看看阮沅,那个傻丫头总能把他从这些讨厌的东西里隔离开来。
宗恪来到暂时安置阮沅的地方,阮沅已经醒了,正在床上扳来扳去,她用胳膊肘撑着床,两只裹着厚厚白布的手在半空乱晃。
“疼……”她举着手,哭着说,好像那样子多说两次疼,就能把疼痛说跑。
宗恪想了想,最终叫青菡她们先退下,等人都走了,他坐在床沿上,索性把阮沅抱在怀里,让阮沅紧紧贴着自己,像安慰小孩儿一样,拍着她的头。
这种大胆的举动,让宗恪自己都暗自吃惊他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对谁都没有。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出格,就算把服侍的宫人都屏退了,终究也是不好的。但宗恪忍不住。他就想这么做,他不想再高高在上,胡乱给些无效的安慰了。
有些事,只要跨越出第一步,你就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下去,再别想回头。
“疼是没办法的。”他努力安慰道,“伤口没法立即痊愈,这两天你要忍一忍。”
“我不要没办法……”
阮沅张着手臂,靠在宗恪怀里,像小孩儿一样边说边哭,哭得凄惨无比。
宗恪知道这种时候语言已经没效果了,只得紧紧抱着她,由她哭。阮沅哭了好一阵,终于哭累了,最后只剩下抽泣。
“我的手很疼……”她抽抽搭搭地说。
“嗯,我知道,很疼。”宗恪趁着她总算老实了,赶紧抓过毛巾,给她擦脸上的鼻涕眼泪。
“骗人你才不知道”阮沅又气又苦,恨不得捶床,“你又没伤”
“好吧,我不知道。”宗恪只好老老实实地说。
“宗恪,我的手这么疼,疼得受不了了,怎么办啊?”她带着哭腔问。
宗恪答不上来,疼能怎么办呢?又不能总是用麻药。
“那你想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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