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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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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复叨赏乎?”庄王讶曰:“寡人未尝识卿,何处受寡人之赐?”唐狡对曰:“绝缨会上,牵美人之袂者,即臣也。蒙君王不杀之恩,故舍命相报。”庄王叹息曰:“嗟乎!使寡人当时明烛治罪,安得此人之死力哉?”命军正纪其首功,俟平郑之后,将重用之。唐狡谓人曰:“吾得死罪于君,君隐而不诛,是以报之,然既已明言,不敢以罪人徼后日之赏,即夜遁去,不知所往。庄王闻之,叹曰:“真烈士矣!”

大军攻破郊关,直抵城下,庄王传令,四面筑长围攻之,凡十有七日,昼夜不息。郑襄公恃晋之救,不即行成,军士死伤者甚众,城东北角崩陷数十丈,楚兵将登,庄王闻城内哭声震地,心中不忍,麾军退十里,公子婴齐进曰:“城陷正可乘势,何以退师?”庄王曰:“郑知吾威,未知吾德,姑退以示德,视其从违,以为进退可也! ”

郑襄公闻楚师退,疑晋救已至,乃驱百姓修筑城坦,男女皆上城巡守,庄王知郑无乞降之意,复进兵围之,郑坚守三月,力不能支,楚将乐伯率众自皇门先登,劈开城门。庄王下令,不许掳掠,三军肃然。

行至逵路,郑襄公肉袒牵羊,以迎楚师,辞曰:“孤不德,不能服事大国,使君王怀怒,以降师于敝邑,孤知罪矣。存亡生死,一惟君王命,若惠顾先人之好,不遽剪灭,延其宗祀,使得比于附庸,君王之惠也!”公子婴齐进曰:“郑力穷而降,赦之复叛,不如灭之!”庄王曰:“申公若在,又将以蹊田夺牛见诮矣!”即麾军退三十里,郑襄公亲至楚军,谢罪请盟,留其弟公子去疾为质。

庄王班师北行,次于郔,谍报:“晋国拜荀林父为大将,先谷为副,出车六百乘,前来救郑,已过黄河。”庄王问于诸将曰:“晋师将至,归乎?抑战乎?”令尹孙叔敖对曰:“郑之未成,战晋宜也;已得郑矣,又寻仇于晋,焉用之。不如全师而归,万无一失。”

嬖人伍参奏曰:“令尹之言非也。郑谓我力不及,是以从晋;若晋来而避之,真我不及矣。且晋知郑之从楚,必以兵临郑,晋以救来,我亦以救往,不亦可乎?”

孙叔敖曰:“昔岁入陈,今岁入郑,楚兵已劳敝矣,若战而不捷,虽食参之肉,岂足赎罪?”

伍参曰:“若战而捷,令尹为无谋矣;如其不捷,参之肉将为晋军所食,何能及楚人之口?”

庄王乃遍问诸将,各授以笔,使书其掌,主战者写“战”字,主退者写“退”字,诸将写讫,庄王使开掌验之,惟中军元帅虞邱,及连尹襄老、裨将蔡鸠居、彭名四人,掌中写“退”字,其他公子婴齐,公子侧、公子谷臣、屈荡、潘党、乐伯、养繇基、许伯、熊负羁、许偃等二十余人,俱“战”字。

庄王曰:“虞邱老臣之见,与令尹合,言‘退'者是矣!”乃传令南辕反旆,来日饮马于河而归。伍参夜求见庄王曰:“君王何畏于晋,而弃郑以畀之也?”庄王曰:“寡人未尝弃郑也!”

伍参曰:“楚兵顿郑城下九十日,而仅得郑成,今晋来而楚去,使晋得以救郑为功而收郑,楚自此不复有郑矣,非弃郑而何?”

庄王曰:“令尹言战晋未必捷,是以去之。”

伍参曰:“臣已料之审矣。荀林父新将中军,威信未孚于众;其佐先谷,先轸之孙,先且居之子,恃其世勋,且刚愎不仁,非用命之将也。栾、赵之辈,皆累世名将,各行其意,号令不一,晋师虽多,败之易耳。且王以一国之主,而避晋之诸臣,将遗笑于天下,况能有郑乎?”

庄王愕然曰:“寡人虽不能军,何至出晋诸臣之下?寡人从子战矣!”即夜使人告令尹孙叔敖,将乘辕一齐改为北向,进至管城,以待晋师。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 荀林父纵属亡师 孟侏儒托优悟主

话说晋景公即位三年,闻楚王亲自伐郑,谋欲救之,乃拜荀林父为中军元帅,先谷副之;士会为上军元帅,郤克副之;赵朔为下军元帅,栾书副之。赵括、赵婴齐为中军大夫,巩朔、韩穿为上军大夫,荀首、赵同为下军大夫,韩厥为司马,更有部将魏錡、赵旃、荀罃、逢伯、鲍癸等数十员,起兵车共六百乘,以夏六月自绛州进发,到黄河口,前哨探得郑城被楚久困,待救不至,已出降于楚,楚兵亦将北归矣。

荀林父召诸将商议行止,士会曰:“救之不及,战楚无名。不如班师,以俟再举。”林父善之,遂命诸将班师。中军一员上将,挺身出曰:“不可,不可!晋能伯诸侯者,以其能扶倾救难故也,今郑待救不至,不得已而降楚;我若挫楚,郑必归晋。今弃郑而逃楚,小国何恃之有?晋不复能伯诸侯矣!元帅必欲班师,小将情愿自率本部前进。”

荀林父视之,乃中军副将先谷,字彘子。林父曰:“楚王亲在军中,兵强将广,汝偏师独济,如以肉投馁虎,何益于事?”先谷咆哮大叫曰:“我若不往,使人谓堂堂晋国,没一个敢战之人,岂不可耻?此行虽死于阵前,犹不失志气!”

说罢竟出营门,遇赵同、赵括兄弟,告以,“元帅畏楚班师,我将独济!”同、括曰:“大丈夫正当如此,我弟兄愿率本部相从。”三人不秉将令,引军济河,荀罃不见了赵同,军士报道:“已随先将军去迎楚军矣。”荀罃大惊,告于司马韩厥。

韩厥特造中军,来见荀林父,曰:“元帅不闻彘子之济河乎?如遇楚师,必败。子总中军,而彘子丧师,咎专在子,将若之何?”林父悚然问计。韩厥曰:“事已至此,不如三军俱进,如其捷,子有功矣,万一不捷,六人均分其责,不犹愈于专罪乎?”

林父下拜曰:“子言是也。”遂传令三军并济,立营于敖、鄗二山之间。先谷喜曰:“固知元帅不能违吾之言也。”

话分两头。且说郑襄公探知晋兵众盛,恐一旦战胜,将讨郑从楚之罪,乃集群臣计议,大夫皇戍进曰:“臣请为君使于晋军,劝之战楚。晋胜则从晋,楚胜则从楚。择强而事,何患焉?”

郑伯善其谋,遂使皇戍往晋军中,致郑伯之命曰:“寡君待上国之救,如望时雨。以社稷之将危,偷安于楚,聊以救亡,非敢背晋也。楚师胜郑而骄,且久出疲敝,晋若击之,敝邑愿为后继。”先谷曰:“败楚服郑,在此一举矣。”栾书曰:“郑人反覆,其言未可信也!”赵同、赵括曰:“属国助战,此机不可失,彘子之言是也!”遂不由林父之命,同先谷竟与皇戍定战楚之约。

谁知郑襄公又别遣使往楚军中,亦劝楚王与晋交战。是两边挑斗,坐观成败的意思。孙叔敖虑晋兵之盛,言于楚王曰:“晋人无决战之意,不如请成。请而不获。然后交兵,则曲在晋矣。”庄王以为然,使蔡鸠居往晋请罢战修和,荀林父喜曰:“此两国之福也!”

先谷对蔡鸠居骂曰:“汝夺我属国。又以和局缓我。便是我元帅肯和,我先谷决不肯,务要杀得你片甲不回,方见我先谷手段!快去报与楚君,教他早早逃走,饶他性命!”蔡鸠居被骂一场;抱头而窜,将出营门;又遇赵同、赵括兄弟,以剑指之曰:“汝若再来,先教你吃我一剑!”

鸠居出了晋营,又遇晋将赵旃,弯弓向之,说道:“你是我箭头之肉,少不得早晚擒到。烦你传话,只教你蛮王仔细!”鸠居回转本寨,奏知庄王,庄王大怒,问众将:“谁人敢去挑战?”大将乐伯应声而出曰:“臣愿往!”

乐伯乘单车,许伯为御,摄叔为车右,许伯驱车如风,径逼晋垒,乐伯故意代御执辔,使许伯下车饰马正鞅,以示闲暇,有游兵十余人过之,乐伯不慌不忙,一箭发去,射倒一人。摄叔跳下车,又只手生擒一人,飞身上车,余兵发声喊都走。

许伯仍为御,望本营而驰,晋军知楚将挑战杀人,分为三路追赶将来,鲍癸居中,左有逢宁,右有逢盖,乐伯大喝曰:“吾左射马,右射人,射错了,就算我输!”乃将雕弓挽满,左一箭,右一箭,忙忙射去,有分有寸,不差一些,左边连射倒三四匹马,马倒,车遂不能行动,右边逢盖面门亦中一箭,军士被箭伤者甚多,左右二路追兵,俱不能进,只有鲍癸紧紧随后。

看看赶著,乐伯只存下一箭了,搭上弓靶,欲射鲍癸,想道:“我这箭若不中,必遭来将之手!”正转念间,车驰马骤之际,赶出一头麋来,在乐伯面前经过,乐伯心下转变,一箭望麋射去,刚刚的直贯麋心,乃使摄叔下车取麋,以献鲍癸曰:“愿充从者之膳!”鲍癸见乐伯矢无虚发,心中正在惊惧,因其献麋,遂假意叹曰:“楚将有礼,我不可犯也!”麾左右回车,乐伯徐行而返,有诗为证:

单车挑战骋豪雄,车似雷轰马似龙。

神箭将军谁不怕?追军缩首去如风。

晋将魏錡知鲍癸放走了乐伯,心中大怒曰:“楚来挑战,晋国独无一人敢出军前,恐被楚人所笑也,小将亦愿以单车,探楚之强弱。”赵旃曰:“小将愿同魏将军走遭。”林父曰:“楚来求和,然后挑战,子若至楚军,也将和议开谈,方是答礼。”魏錡答曰:“小将便去请和。”赵旃先送魏錡登车,谓魏錡曰:“将军报鸠居之使,我报乐伯,各任其事可也!”

却说上军元帅士会,闻赵、魏二将讨差往楚,慌忙来见荀林父,欲止其行,比到中军,二将已去矣。士会私谓林父曰:“魏錡、赵旃自恃先世之功,不得重用,每怀怨望之心,况血气方刚,不知进退,此行必触楚怒,倘楚兵猝然乘我,何以御之?”时副将郤克亦来言:“楚意难测,不可不备。”先谷大叫曰:“旦晚厮杀,何以备为?”荀林父不能决。

士会退谓郤克曰:“荀伯木偶耳!我等宜自为计。”乃使郤克约会上军大夫巩朔、韩穿,各率本部兵,分作三处,伏于敖山之前,中军大夫赵婴齐,亦虑晋师之败,预遣人具舟于黄河之口。

话分两头,再说魏錡一心忌荀林父为将,欲败其名,在林父面前只说请和,到楚军中,竟自请战而还。

楚将潘党知蔡鸠居出使晋营,受了晋将辱骂,今日魏錡到此,正好报仇,忙趋入中军,魏錡已自出营去了,乃策马追之,魏錡行及大泽,见追将甚紧,方欲对敌,忽见泽中有麋六头,因想起楚将战麋之事,弯起弓来,也射倒一麋,使御者献于潘党曰:“前承乐将军赐鲜,敬以相报。”潘党笑曰:“彼欲我描旧样耳。我若追之,显得我楚人无礼。”亦命御者回车而返。魏錡还营,诡说:“楚王不准讲和,定要交锋,决一胜负。”

荀林父问:“赵旃何在?”魏錡曰:“我先行,彼在后,未曾相值。”林父曰:“楚既不准和,赵将军必然吃亏。”乃使荀率车屯车二十乘,步卒千五百人,往迎赵旃。

却说赵旃夜至楚军,布席于军门之外,车中取酒,坐而饮之,命随从二十余人,效楚语,四下巡绰,得其军号,混入营中。有兵士觉其伪,盘诘之,其人拔刀伤兵士,营中乱嚷起来,举火搜贼,被获一十余人,其余逃出,见赵旃尚安坐席上,扶之起,登车,觅御人,已没于楚军矣。

天色渐明,赵旃亲自执辔鞭马,马饿不能驰,楚庄王闻营中有贼遁去,自驾戎辂,引兵追赶,其行甚速,赵旃恐为所及,弃其车,奔入万松林内,为楚将屈荡所见,亦下车逐之。赵旃将甲裳挂于小小松树之上,轻身走脱。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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