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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苏二爷夫妇的祭日，五年前一场车祸带走了他们，也改变了苏倾眉的一生。
“苏倾眉？”
正沉默间，不远处忽然传来女子疑惑的问声，带着几分尖利。她偏头看去，衣着华贵得体的女子手捧一束鲜花正向他们走来，此刻径直走向苏倾眉，愤怒地开口了：
“你还有脸来？！”
苏父皱起了眉：“苏兰，怎么说话的？”
“呵，”苏兰不屑地嗤笑一声，“大哥，你还护着这个小灾星呢，要不是她，二哥二嫂也不会出事，现在还弄得你们和爸妈那么生疏……”
苏倾眉默然。
当初苏二爷出事，其实是因为她。那时她刚和他们夫妇关系亲密了起来，因着羡慕别人家的孩子能对父母撒娇，她便第一次对正要出差的他们提了请求，希望他们能给自己带一枝山上沾满露水的鲜花；苏二爷夫妇要摘花的那天恰好下了雨，盘山公路崎岖湿滑，对面又有一辆车是醉驾……
后来，苏父收养她的事开始是被苏家上下反对的，大宅里没少劝苏父兼讽她的，也是那时开始苏父领着他们一家子搬了出来，除了重要时刻鲜少回门。
灾星，呵。
“苏兰，这是墓地，喧哗有扰逝者安息，”苏父身旁的徐香不咸不淡地开口了，“你要吵，出去再吵。”
“大嫂……”苏兰对徐香一向敬爱，再加上这事也提了不少次了，便只撇了撇嘴，绕过他们，走到墓碑前轻轻将花放下，“二哥，我来看你了……”
一段不长的诉说。
末了，她起身便要走了，还不忘回头瞪苏倾眉一眼。苏倾眉只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苏倾眉，说了那么多年，我日后也不提了，你是不是灾星，你自己心里清楚，老天爷也清楚。”苏兰说完这句，扭过了头，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苏倾眉垂下眼。
苏父和徐香都不是会安慰人的，此刻徐香便也只拍了拍她的肩，说：“闲言碎语，不必理会。”
苏倾眉缓缓点了点头：“嗯。”
扫墓结束后四人正要离开，从头沉默到尾的苏子瑜突然开了口：“爸，我和小眉要出去，你们先回家。”
苏倾眉略带诧异地抬头看他。昨天没听他说有什么事啊，这是那一茬？
“好，”苏父仅是一愣，而后便点了点头，“早些回来。”
苏子瑜点头，伸手牵住了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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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城星星福利院
苏倾眉没想到他会带自己来这里——虽然每年她都会抽些时间来这个曾经生活的地方看看，但几乎都是独自前来，与院长聊上三五句话，带些礼物给孩子们，再在那个以前一直很喜欢待的小花园静坐一会儿。
今日一行虽然在计划之外，但她还是照例去见了院长。
院长今年六十五了，算个半大不小的老头，正待在办公室里开着收音机听着小曲儿，见到是她并不显得很惊讶，只笑吟吟道：“倾眉，又来了啊。”
“嗯。”她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了笑，“抱歉，今天来的忙，忘记给孩子们带礼物了。”
“哎，你还念着这里就好，礼物什么的……”他看了一眼站在苏倾眉身旁的苏子瑜，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用那么客气。”
自从苏家领养了苏倾眉，福利院捐助可见长了呢，孩子们伙食好了许多，也算托倾眉的福了。
几句寒暄过后，苏倾眉忽然问道：“刘爷爷，湘灵姐姐她……还是没有回来过么？”
院长愣了一会儿，无奈笑道：“你怎每回来都要问一句？先前同你讲过了，她可能也有自己的生活——毕竟去了邻城，忙得抽不开身，也正常。”
“这样么。”
“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和她关系倒是最好的……。也是，湘灵那性子谁不喜欢？她是个有感情的孩子，如果真的有时间，一定会回来看看的。”
顾湘灵。
她的生母死后，因为没人愿意抚养她，自然就被送到了福利院。刚到福利院的孩子自然都是沉默寡言的，她也不例外，整天拿个冰脸对人，对别人的示好视而不见，久而久之别人也不愿意来热脸贴冷屁股。但顾湘灵却像个小太阳一样，对她冷冰冰的模样毫不在意——嘴甜心好勤快，院里所有人都喜欢她；久而久之两人关系便亲近了起来，还学桃园三结义弄了个结拜仪式结为姐妹。
可还没来得及相处更久，顾湘灵就被一户人家领养走了，过一阵子苏二爷也领走了她……她几次回院打听，都只得到杳无音信的回复，就像以往从来不存在这个人一样。
又聊了几句后，她向院长道了别，带着苏子瑜，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以前爱待的那个小花园。看着园中熟悉的景色，她忽然偏头对苏子瑜说：“哥，我一个人去看会儿，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苏子瑜沉默着点头，松开了她的手。苏倾眉示他一笑，一人走进了那片园圃，看着身边娇嫩可爱的鲜花碧草，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大意是感到迷茫吧，记忆中痛苦的事涌了上来，明明过去了那么久，却仿佛就在昨天。苏兰的一句话，不管有心无意，终是烙进了她的心。
看着以往爱坐的那条复古式长木椅，苏倾眉渐渐出了神。
今天天气那么好……湘灵姐姐走的那天，华城可是难得下了场大学呢。
隐约记得，两个一身红棉袄的小女孩坐在这张长椅上，旁边是皑皑白雪和隐约露出的青青草叶。
“湘灵姐姐，你……。要走了吗？”
“嗯，一会儿就得走了呢…。。我偷跑过来的啦……眉儿妹妹，不要哭呀。”女孩笑着拿手抹了抹她的脸颊。
“我…我又要…又要，一个人了……”最喜欢的人要走了，她自然泣不成声。
“不会的，”女孩拨浪鼓似的摇着头，“喏，我虽然走了，但是啊，一定会有人像我一样，舍不得眉儿妹妹的。”
“舍……不得？”这是个新奇的词。
“就是……整天想着眉儿妹妹，一直想一直想。”
“想把眉儿打扮得很漂亮很漂亮，”女孩摘下头顶上的呢帽，轻轻扣在她的头上。
“想把好吃的都给眉儿，”女孩往她口袋里塞了一大把问院长讨要来的大白兔奶糖。
“想让眉儿一直笑着，”女孩用手捧着她的脸颊，笑着捏起她的唇角，“但是，看到眉儿笑……她的眼睛里，会有好多好多的星星呢。”
她抬起头看向女孩。女孩的眼里水雾一片，在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银河一样动人。
“星星。”她不禁开口喃喃道。
女孩俯身紧紧抱住了她：“呜……眉儿……我舍不得你，舍不得，舍不得……”
……
“小眉。”
苏倾眉回神。苏子瑜就站在不远处，站在明媚温暖的阳光下，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虽还是平常那般无波无澜，但她分明清晰地感到，有什么与他紧绷的侧脸一同柔和下来了。
星光。
她伸手擦去了刚刚流下的眼泪，笑着跑到了他身边：“哥，等久了吧？我们走吧。”
苏子瑜走到她面前，看了她一会儿，点头，伸手牵住了她。
苏倾眉面上笑意渐深。
“哥，现在还早，我们去逛街吧，我想买点新衣服了。”
“嗯……还要点好吃的……桂林米粉怎么样？”
“对了，还要买一堆的桂花糕~”
苏子瑜一一沉默以应，苏倾眉叽喳完后便也沉默了，两人在阳光下默默地走。
快到院门口时，他忽然说：
“小眉，很幸运，遇见你。”
苏倾眉一愣，继而又笑了。
我才是那样幸运啊，哥。
作者有话要说： 刚考完试，脑袋有点浑，也不知有没有词不达意。
☆、（六）
窗外飘来了桂花香，烟雨迷蒙的世界。
茶楼一般的厢房，紫檀香丝缕而至。
苏倾眉歪着头趴在梨花木几上，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
面前的女子依旧一袭华衣锦衫，悠悠青丝随意挽了个古色古香的发髻。她凭空变出一壶酒来，笑吟吟斟满了两人面前的酒杯。
“上回说到哪了？对，大哥带我进了宫，我怕生，像只松鼠似的揪着他不放……”
苏倾眉打了个哈欠。
“喂，怎的不听了？”苏眉伸手扣了扣桌面，秀气的眉皱了起来，“那不然我给你讲讲三哥好了，三哥的事你总爱听的罢？”
苏倾眉恍若未闻。
“喂，我掏心掏肺地讲故事，你这看官怎么能这么不赏脸？起来，总这么趴着，会驼背的。”
苏倾眉轻哼了一声。才不会驼呢。
反正是做梦。
“起来……”苏眉推了推她。
“大姐……”苏倾眉耐不住，终于有气无力地开口了，“您都连着讲了五天了……。。五个晚上，每天我都和一夜没睡一样困得不行……今天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明天还有小测验呢。”
“那好吧。”苏眉眨了眨眼，抬手虚虚一指，一床薄被覆在了苏倾眉身上，“你这梦里啊，什么都好，什么都有，就是没个人说话……我可无聊得紧呢。”
“那你……不要出现，不就好了。”
“我可是住在这儿呢。若是不待在这儿，我就只能像具尸体似的睡在皇陵里动也动不得……你看，有人住你梦里，多稀奇啊。你起来罢，我给你讲故事，带你去玩儿好么？你想去哪？西陲怎么样？”
苏倾眉眨了眨眼。不知为何，她居然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频频出现的小说角色，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还坦然与她交心。
大概是因为在做梦吧。
“起来罢……”苏眉不依不饶地推推她，“你当真不想听三哥的事？我亲自讲的故事呢，只此一家，绝对比那些小说话本子里的要好上许多……”
“你这么想让我知道以往的事，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些场景再现一遍？像其他小说里讲的托梦那样……。光是听的话，我也不会有太多感觉的。”毕竟为了背台词，剧情她早就烂熟于心了，再听人复述一遍又能如何？
“这倒是个好法子，也省了我许多口水。要不……”苏眉先是眼瞳一亮，看她还是那副怏怏的样子，面又垮了下来，“我这么逗你，你怎的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困啊，姐姐。
苏眉收回了推她的手，忽而叹了口气。
“我不过是想和人说说话罢了，”她垂眸看着苏倾眉，眼睫轻颤，“若是真让你看了我的记忆……你可是会哭的啊，傻姑娘。”
她抬手抚上自己眼下的泪痣，又看向苏倾眉光洁一片的面颊：“老天都不愿让你流泪，我又怎么忍心呢……倾眉？”
苏眉忽然唤了她一声。
“嗯？”苏倾眉在梦中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应着。
“既然你觉得累，那我往后便不来打搅你了……暂时。”她站起身，自小轩窗口折下一截桂花枝捻在手中，“你且记着，你这一世，是我渎了天命求来的，定会一生平顺幸福，所以不论日后有多少的祸，定会过去的……倾眉，你且记着，这一世，你最愛的人，定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
苏倾眉已彻底睡着了。
苏眉笑了笑，伸手择下一朵桂花轻轻放在了她身边。
“你且记着，由着心，好好地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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