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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瑶文集-第10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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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跟姐姐说对不起!”

    “可是,可是,〃中中不服气的翘起嘴:“她骂我是傻瓜!我不是傻瓜!”

    “好,〃珊珊准备息事宁人了:“算你是聪明瓜!”

    “好,〃中中也大方的对姐姐行了个军礼:“对不起,行个礼,放个……”

    洁舲一把蒙住他的嘴,及时把他那不太雅听的两句话给蒙回去了。宝鹃看看他们,看看秦非,一桌子的人,包括张嫂,大家都笑了起来。

    在这种气氛中,在阳光灿烂的大白天,洁舲怎样都无法相信真有什么〃鬼魅”会现身。她决心不提这件事了。接下去的好几天,大家都好忙,牧原常来接洁舲去选结婚戒指,他坚持要订一个两克拉的钻戒作为婚戒,洁舲习惯于俭省,认为这是不必要的浪费,两人争争吵吵的跑银楼,最后还是依了牧原,订下了个两克拉多一点的钻戒。而宝鹃,又常请了假,拉着洁舲去选衣料,做新装,她说:“好歹是从我们家嫁出去的!不能让别人笑话我们寒酸小气!”

    洁舲简直拿宝鹃没办法。尽管她认为做太多衣服也是浪费,但世俗中对〃嫁妆“的观念实在很难消除。于是,一忽儿忙着选首饰,一忽儿又忙着选衣料,一忽儿忙着订礼服,一忽儿又忙着量身材……在这种忙碌中,洁舲几乎已经忘记那个幽灵了。

    直到有一个白天,牧原和洁舲从新仁大厦出来,走往停车场,牧原的车停在那儿。他们准备去为牧原选西装料,订做结婚礼服。才走进停车场,洁舲就一眼又看到了那个〃幽灵〃。这是大白天了,午后的阳光洒落了满地,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再也不可能是错觉!那个鬼魅,他就站在牧原的车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上车。他静悄悄的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尽管时光已流逝了十几年,尽管他头顶已秃,尽管他看来又肮脏又邋遢。但,他那阴沉的眼光,不怀好意的注视,那被酒精蹂躏得变形的脸,和他那满身邪气及暴戾,仍然让洁舲整颗心都跳向了喉咙口。不是幻觉,不是神经过敏,这个人……不,这个魔鬼,就是化为飞灰,她仍然能一眼认出来,他是……鲁森尧!

    当天整天,洁舲魂不守舍。牧原沉溺在欢乐中,根本没注意到停车场里的幽灵。可是,洁舲脸色苍白,答非所问,眼神昏乱,心不在焉,使他非常焦急。他不止一次去试她额上的热度,最后,洁舲终于说:“送我回去!牧原,我想我病了。”他立刻开车送她回新仁大厦,但是,车子停在停车场后,她却不肯下车,在车子中坐了好一会儿才下来。他不禁担心洁舲害了精神紧张症。等上了楼,洁舲走进秦家,立刻冲进浴室去大吐特吐,把胃里所有吃的东西都吐得光光的,牧原这才急起来,她是真的病了。

    牧原想打电话让秦非回来,洁舲躺在床上,脸色像被单一样白,她制止了他,勉强的说:“我只是太累了。没关系,我睡一觉就会好。你能不能先回家,让我一个人躺一躺!”

    “我陪你。〃他握着她的手说:“我陪你。你尽管睡,我坐在这儿不出声。”“不。〃她非常固执。〃你在这儿,我反而睡不好,你回去,我跟你保证我没事!我只是需要休息。真的,请你先回去吧!”

    “可是……”

    “我坚持要你回去!〃她固执的说,注视着他。〃你不是还要去拟请客名单吗?你不是还要给学生出习题吗?你不是还有好多作业没看吗?我在这儿休息,你正好去把工作做完,是不是?”

    他把手压在她额上,试不出热度。

    “放心,〃她拉下他的手来。〃我自己等于是个护士,打针开药以及简单诊疗都会,我知道我只是需要休息,我太累了。”

    “好吧!〃他无奈的,顺从的说:“那么,我先回去了。〃他帮她盖好棉被,俯身吻她的唇。她忽然用双臂紧紧紧紧的缠绕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牧原,我好爱好爱你!”

    他心中怦怦乱跳,喜悦和感动胀满了胸怀。

    “我也好爱好爱你!〃他说,情不自禁的再去吻她。

    她热烈的反应着他的吻,热烈得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忘形的拥着她,感觉得到那女性胴体在他怀中轻颤。

    然后,她推开了他:“再见!〃她说。

    他站直了,心脏仍然在激烈的跳动着。他俯头看她,老天,她多么美丽啊!这即将属于他的……新娘!他吐了口气,又吸了口气:“好,我晚上再来看你!再见!”

    “再见!〃她睁开眼睛,目送他走出房间,带上了房门。她却没有睡,眼睁睁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

    牧原下了楼,到了停车场,走进车子的一刹那,有个肮脏的人影忽然像幽灵般无声无息的钻了出来,一阵扑鼻的酒味和汗臭味,然后,有张肮脏的手就伸向了他:“先生,给一点钱买酒!我只要一点钱,买瓶酒喝!先生……”

    他嫌恶的后退了两步,是了!这个酒鬼!那天晚上也曾出现的酒鬼!看样子他就在这一带乞讨生存着,每个社会都有这种寄生虫!他看过去,后者那发红而糜烂的眼眶,那挂着口涎的嘴角使他一阵恶心,他掏出一张十元的钞票,丢给了他,开着车子走了。他丝毫也没把这酒鬼放在心上,更没把这肮脏的寄生虫和他那〃冰清玉洁〃的未婚妻联想在一起。

    十分钟后,洁舲走进了停车场。

    鲁森尧从他蜷缩的角落里站了起来,走近她,双眼邪恶的盯着她,手中舞动着那张十元钞票,〃嘿嘿嘿〃的笑了起来,边笑边说:“我知道你会来的!嘿嘿嘿!刚刚你那个漂亮的男朋友……啊哈!他给了我十块钱!只有十块钱,他以为我是乞丐吗?啊哈……”

    “你要干什么?〃洁舲鼓起勇气说。〃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不认识你!”

    “你认识的!嘿嘿嘿!我是来讨债的!十三年前,你把我送进监牢,关了我三年半!冤有头,债有主!我是来要债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绉绉的纸,洁舲看过去,居然是那本摄影专辑里的几页。“你现在是大明星了,照片都印在书上……”

    “我不是明星!〃她冷然说,声音仍然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好不容易才又找到了你……〃他看着照片点头:“给我十万块!我拿了十万块就走,到南部做小生意去!十万块,对你大明星是小数目。嘿嘿嘿……”

    “我没有十万块!〃她挣扎着说,勇气和冷静都在消失。

    “你如果再烦我,我会告诉警察……”

    “再关我一次吗?〃他狞笑着,那面目狰狞,丑陋,而下流。〃去告啊!我也有朋友,我朋友说,你这种大明星告了人会见报的!你啊!我做错了什么?牢也坐过了,我不怕了,我什么都不怕了!嘿嘿嘿,豌豆花,咱们那个孩子呢?你们他弄到哪里去了……”

    洁舲浑身一阵剧烈的颤抖,然后,她发出一声恐惧已极的低喊,转身就往停车场外逃去。鲁森尧并不追她,只在后面冷幽幽的笑着,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十万块,豌豆花,我会等着你的!十万块,我就到南部去。十万块……”

    洁舲逃回了家里。

    一小时后,秦非和宝鹃都赶了回来。

    秦非先在停车场中,彻彻底底的找了一遍,什么人影都没看到。宝鹃拉着他的手腕说:“你想,会不会是洁舲的幻觉?李大夫说过,洁舲的心病并没有治好,所谓心理重建,也是治标不治本。洁舲的自卑感,已经非常严重,最近,婚期已近,往日的阴影一定在她心理上造成压力。何况,她一直在害怕一件事,怕新婚之夜会穿帮!我……实在不相信,那个人敢找上门来!难道他不怕法律再制裁他!”

    “我们最好上去和洁舲谈谈!”

    “或者,〃宝鹃忧心忡忡。〃当初不提起告诉,也就算了!”

    “让犯罪的人逍遥法外吗?〃秦非激烈的说:“那么,法律还有什么用?何况,现在说这句话,也太晚了!十三年前的事早成定案!不告他!怎能不告他!你忘了当时的情况吗?”

    “好了!〃宝鹃说:“我们快去看洁舲吧!”

    他们上了楼,才走进家门,张嫂已经报告说:“洁舲小姐好象病得很重,脸色好白,又一直呕吐。我叫她吃点药,她也不肯!我看,需要打一针呢!”

    秦非和宝鹃慌忙走进洁舲的房间。洁舲躺在床上,两眼大大的睁着,看着天花板,脸上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泛着白。

    听到门响,她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回头注视着秦非夫妇。

    “洁舲!〃宝鹃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立刻赶过来,用双臂拥着她,洁舲在她手臂中颤抖。〃你不必怕成这样子,洁舲!我们还有法律呢!他再也不能欺侮你了!再也不能了!你懂吗?你是何家的女儿,你和他风马牛拉不上关系,他根本无法敲诈你!他是个疯子!如此而已!你怕他干什么?不要理他,就当他是个疯子!我告诉你一个最好的方法,他如果再出现,你就当成不认识他,无论他说什么,你都说听不懂,他闹得太过份,我们就报警!”

    洁舲睁大眼睛看着洁舲。

    “他会告诉牧原的!〃她颤抖着说:“他已经成了亡命之徒,亡命之徒什么都不怕!何况,他又下流又卑鄙,他……他……他居然问我,孩子在哪里……”

    “洁舲,〃秦非拉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低头深深注视她。〃你确定……”他有力的问:“你见到了他?不是出自你的幻觉?”

    她抬头看了秦非两秒钟。

    “我但愿是出自我的幻觉。〃她说:“打电话给牧原,问问他有没有在车场给酒鬼十块钱的事!请!〃她急切的说:“打电话给他!”

    “等一下!〃宝鹃说:“万一……我是说万一,洁舲,你知道你接受过好长一段时间的精神治疗,十三年前,你经常半夜哭叫着醒来,说他在你房间里!如果这次,万一是你的幻觉,打这个电话给牧原,岂不是太奇怪了!”

    秦非沉吟了一下。

    “不奇怪。〃秦非说:“我来打!无论如何,我们要弄清楚这回事!〃他立即拿起听筒,接通了展牧原。

    洁舲和宝鹃都紧张的望着秦非,秦非冷静的开了口:“牧原,我刚刚下班回家,在停车场看到一个酒鬼,拦着人家车子要钱,听大厦管理员说,这酒鬼最近常常在这一带游荡,你有没有被骚扰过?”

    “有啊!〃牧原立即接口,完全心无城府。〃我回家时,还给了他十块钱呢!你们应该报警,把他送到流民收容所去!上次我和洁舲散步回家,他也跟在后面,把洁舲吓得要命……对了,洁舲怎样,好些了吗?”

    “她……好多了,睡着了。”

    “哦,〃牧原的声音轻快了。〃告诉她,我晚上来看她!”

    “她……〃秦非犹豫了一下。〃宝鹃说,晚上要带她去做衣服,要你明天再来。这样吧,等她醒了,再跟你通电话!”

    “你,要她一定打给我!”

    电话挂断了,秦非看着洁舲和宝鹃,沉重的点了点头,简单明了的说:“证实了。前些天夜里,他就在跟踪了!”

    洁舲一下子就仆进了宝鹃怀里,喃喃的说:“我宁愿是幻觉!我真的宁愿是幻觉!我宁愿是幻觉!”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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