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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缥缈录Ⅱ-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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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吕归尘犹豫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试卷。
  “夫为师者,授课以信,为徒者,求学以诚,”远处,路夫子铿锵有力的声音忽的一转,变做了大喝,“我何曾许你们私下问答?都不必再答了!”
  他从袖中摸出醒木,在自己的讲桌上一记重击,大步上前从两个学生面前扯过试卷,目光咄咄逼人。百里煜吓得把脑袋缩在长袍的立领里,只露出忽闪的两只眼睛,等到路夫子回转身去,才极快的一吐舌头,比了个鬼脸。路夫子大步回到自己的桌边坐下,展开试卷,气度沉凝。他嘴角微微下撇,捋着几绺细须瞥了瞥第一张卷子,绷紧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还算有心,尤其‘雁字南徊,千里不辞其侣,信也’一句,有几分先贤的遗韵,煜少主这几日读书算得上用心,不枉国主的期待。这张卷子,可题作甲等中。”
  他又抖开下面一张卷子,才看了一眼,细须就急剧的抖动起来,两只眯缝起来的老眼瞪得滚圆,简直要喷出火来。
  “喂!”百里煜看着夫子暴作前的惊人表现,压着声音对吕归尘大喊,“你不是一个字都没写吧?”
  “这……这这,这简直欺人太甚了!哪里还有我一分半点的师道尊严?”路夫子哆嗦了一阵子,终于大喝出声,抓起卷子奋力一把扔出。
  一张薄纸扔不远,半空中舒展开来飘落在地上,百里煜满是好奇的探了脑袋去看,不知是什么能把古板重礼的夫子气成这样。
  那是墨笔稀稀疏疏勾勒的一幅画,最初似乎是几个不规则的墨点,被点成了远方羊群的背,而后近处刷了几笔像是地形起伏的草原,纸角则是雁群,横斜着穿过落日下的天空。百里煜吐了吐舌头,实在只能算是信笔的涂鸦。
  路夫子重重的坐回椅子里,整了整神情,直直的看着前方,瞥也不瞥吕归尘一眼:“在下才疏学浅,蒙国主重托教习两位少主的文字,自己知道惭愧。尘少主屡屡不听教诲,自行其事,想必是北陆金帐国的英雄,刀马无敌,看不上我这种酸腐的儒生。乡里一个教书匠尚且知道知难而退,在下不辞馆,真的有愧于尘少主了。”
  他起身遥遥对着吕归尘大袖一挥:“不敢高就,告辞了!”
  他掉头大踏步的离去。
  吕归尘还笨拙的握着墨笔,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路夫子的背影,百里煜已经轻轻跳了起来,跟过去一直看着夫子的背影消失在迴廊尽头。
  “佩服佩服!你胆子可真大!”百里煜蹦着回来,对吕归尘竖起拇指,“这个老家伙,脾气好比一块茅坑里的臭石头,换了我可不敢乱来。他一准儿去父亲那里告状。”
  “我……我该怎么办?”吕归尘无奈的看着他。
  “做都做了,还能怎么办?”百里煜耸耸肩,“你要是怕,就别气那个老东西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吕归尘低下头去,“夫子说的,我都听不懂。”
  “你不是会东陆文字么?”
  “我是学过的,可是夫子说的那些东西,我真的不明白,什么圣人啊、义理啊、大道啊,我都听不懂的。煜少主,到底什么是圣人?”
  “圣人?”百里煜愣了一下,挠了挠额角,“这个……也不好说不清楚的,大概就是古时候的大贤,整天就是著书立说教书授徒,很古板的那种,在讲堂上把背挺得笔直。要是过上几百年,路夫子烂得只剩下骨头了,也许也会戴个圣人的头衔。”
  “哦……”吕归尘若有所悟。
  “对了对了,”百里煜对这个蛮子渐渐没有的畏惧心,而生出几分好奇来,“你们北陆大家平时是不是都不用文字的?就是骑着马跑到这里放牧,又跑到那里放牧,大家一翻脸就带着刀对砍,唰唰唰唰的,然后胜利的人把失败的人的头砍下来,做成酒杯?还抢了他剩下的女人?我看书上都是这样的,你倒不像个蛮子。”
  吕归尘默默的想了一阵子:“其实也不是这样……”
  他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话可以去描述他心里的朔方原,最后只能说:“其实只是一片草原罢了。”
  门轻轻的响了三声。
  灯下的女人一惊,把手中的东西塞回了袖子里,压低了声音:“进来吧。”
  门开了,进来的是低着头的孩子,他的发髻用一根象牙簪子簪起来,只看见一个黑黑的脑门。
  “尘少主怎么深夜来这里了?”苏婕妤认出了那支簪子。
  “我……”吕归尘犹犹豫豫的,“我想借几本书回去看。”
  “借书?”女人冷漠的摇头,“我这里是有些书,可是库房里的书更多,尘少主想要什么书,都可以去那里找到。”
  吕归尘迟疑了一下:“那……打扰婕妤了。”
  他转过身,女人却忽然唤住了他:“尘少主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我不知道书名,”吕归尘低低的说,“我想找几本书看,这样路夫子讲的那些东西我就能明白了,可是我不知道要看什么书,去库房也找不到……”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路夫子骂你了么?”
  “没有。但是……他们都说我是蛮子……”
  “路夫子现在在讲什么书?”
  “《政典发蒙》。”
  “虽说是发蒙,不过已经是很难的书了,难怪你不懂,”女人起身,从那架覆盖整面墙的书架上抽下了几本,“这两本是《政典发蒙》的三家注本和项宴的《扣窗求问录》。前者是最全的注本,后者虽然是说《政典》,但是都是小故事,读起来会比较有意思。”
  吕归尘愣了一下,恭恭敬敬的上去接下,按照路夫子教的礼节高高捧在头顶,想要背退着出去。
  “喜欢看书?”女人忽然问。
  “嗯!”吕归尘把书放低,看着女人,“我们北陆的书少,看书觉得书里好多的知识,一辈子都解不透。”
  “其实也未必要读很多的书,读书能懂多少呢?”
  “婕妤不是很喜欢读书么?”
  女人思索了一下:“人自己其实就像一本书,可是几个人能把自己读懂?”
  这句话对于吕归尘而言太过深玄,但是他感觉到了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他想起父亲的嘱咐,恭敬的长拜:“苏婕妤有什么可以教给我么?”
  女人轻轻在他头顶摸挲着,久久的没有说话,而后她笑了:“没什么,你的侍女不会梳头吧,头发那么乱,我帮你梳梳头。”
  她为吕归尘洗了头,在脖子上垫了一块白绢。洗完了头的吕归尘显得头发不多,脑袋看起来有些圆了,更像一个孩子。他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任女人在他头上摆弄。他的目光落到窗口的两盆紫花上:“婕妤养的花我没有见过,叫什么花啊?”
  “紫琳秋,一个朋友送的。”
  最后,女人取下咬在嘴里的象牙簪子,为吕归尘绾紧了发髻,“过得开心些,在异乡的也不是你一个人。”
  夜深人静。
  西配殿里还点着灯烛,窗纸上映着三五个人影,隐约能听见说话的声音。
  一个人从鼻子里面冷哼着笑了几声:“蛮子!字都识不得几个,还想学我们天朝上国的文化。对牛弹琴,真是对牛弹琴!”
  “这文章大道,是要说给有灵性的学生听的,茹毛饮血之辈,毕生也没有机会学到真髓。若不是国主下了死令,我死也不做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有人气哼哼的拍了桌子。
  “路公少安毋躁,少安毋躁,”又有一个温雅的声音劝慰,“毕竟两国交盟,面子上还是要做的。国主那么大的排场,让一个蛮子和世子同饮食同起居,用意很明显,不就是做给金帐国的使节看么?”
  “今日我觐见国主,国主还是要他跟煜主子同食同宿,半点不得有差别。我真没多少耐心花在那个不开化的蛮人身上。而且这个学问要是给蛮子学去了,将来他心怀二志,对我们东陆上朝不利,我可是千古罪人,如何去见我们路氏历代的祖先?”
  那个温雅的声音笑了笑:“他学不学得会文章,是他自己的悟性,路公教世子读书,放他在一边好比放了只八哥儿,天长日久也会说两句。至于真髓,真髓就是那么好学的?量他一个蛮子,也学不走什么!”
  “山公说得是!不过倒是要提防那个拓拔山月,怕是这个蛮子的靠山。国主如今很是宠信这个蛮人,要防他恃宠娇纵。”
  “秋公这一说又看低了国主。国主哪里是宠信蛮人?若是国主真的把拓拔山月当作心腹,又何以放任他和武殿都指挥息大人有过节?拓拔名义上掌握三军,可是我们下唐军旅的第一人,还是御殿羽将军息大人啊!若不是息大人性情淡泊,这个位置轮得到拓拔山月来坐?”
  窃窃的低语声还在不断传来。站在屋檐下的孩子默默看着手里的书卷。《政典发蒙》的三家注本和项宴的《扣窗求问录》,他本想自己读完了,或许就能听懂了。他经过这里,不意听见了许多话,可是无论多少话,其实还是只有“蛮子”两个字。他觉得心里有一点委屈,委屈得让人想要哭,可是他又哭不出来。他确实是个蛮子,青阳部吕氏帕苏尔家的子孙,从他踏上东路的土地,他就下了决心要做一个草原男孩的表率,绝不再软弱和流泪。
  他无声的穿过迴廊,寂寂的没有一个人。夜深人静,蛙声嘹亮。
  他在路口上迟疑了一下,一边是去百里煜的俩枫园,一边是去他自己住的归鸿馆。可是他知道现在归鸿馆里只有一片黑,听不见任何人声。两个侍奉他的女孩儿柳瑜儿和小苏原先都是百里煜的侍女,这个时候她们就像飞出笼子的鸟儿一样迫不及待的去了俩枫园。
  鸟笼?
  吕归尘想真的是鸟笼啊,而且这个笼子只是给他一个人的。
  他走上了第三条路,只是漫无边际的游荡,走走停停,最后他忽然看见了虚掩的宫门,看起来有些眼熟。他想起那是他第一次进宫时百里煜所住的湄澜宫,那以后百里煜搬进了俩枫园,和他的归鸿馆相隔只有一道墙,湄澜宫立刻就显得荒僻起来,白日里也没有什么人。他信手推开门,看见月光洒满了步道,树的影子在地下摇曳,哗哗的叶子在风里发声。他再往里走,正殿里面已经清空了,四面镂空的窗里投下月光,一地都像是水银。他觉得累了,就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看微风鼓着椽子间缠绕的金纱,一起一落。
  他想东陆其实真的是个很好的地方,他以前都没有想过有人能把金纱的细纱织得那么薄,透过去可以看见那些女孩的肌肤,她们个个都美丽得像是公主,头上搽着玫瑰油,远远的就让人熏醉在花香里。东陆的屋宇也那么精致,斗拱飞檐,廊角影壁后面精巧的种着兰草和小竹,总是能让人眼前忽的一亮。东陆的国主也很有威仪,他总是带着淡定的笑容,一句话一个字都说得从容典雅。
  可是他还是想北陆,想父亲母亲大合萨阿摩敕和苏玛。
  东陆什么都有,可是偏偏没有他想要的。
  他渐渐的困了,又觉得身上冷。他站起来,跳着把金纱都扯了下来,一圈一圈的缠在自己身上。最后他靠在墙边,坐在了一团云雾般的轻纱中。轻纱冷滑如冰,缠在身上却格外的暖和。困意涌了上来,他的头也低了下去,清冷的月光从没有遮挡的窗棂间投下来照在他头顶,他想着温暖的牛皮大毡蓬,里面点着通红的火盆,觉得自己就要睡着了。
  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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