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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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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览带着我,到了一处幽静之地。有块巨大的石碑刻着“情水”二字。我好奇:“这个泉水怎么名字那么奇特?”
  王览抿嘴一笑:“告诉你,会带你到个好地方来。我对此,也算故地重游。”
  石碑的附近,有三三两两的游人,还有一些小贩。有个老婆婆慈眉善目的冲王览招呼:“公子,买花吗?”
  她的竹篮里摆放着新鲜的茉莉花,栀子花,芬芳飘散。
  王览挑了一串茉莉,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给老婆婆。
  老婆婆笑了,也不接过去:“这么大的银两,叫我怎么找得开?”
  王览亲和的笑着说:“不用找了。”
  老婆婆正色:“这怎么行?咱们山东,可是孔子的乡里。如今正值南北君王会,要是济南人都贪便宜,不是给咱们皇上丢脸吗?”
  王览犯难的看了我一眼,我只好把手里的茉莉放回竹篮:“对不住,婆婆,我们不要了。”
  我们刚刚转身,老婆婆叫住了我们,她把刚才的那串花塞到王览手中,对他说:“算了,算了。你的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这花送给你,给你媳妇箍在头发上吧。”
  王览甜甜的笑, 道了谢。当着老婆婆的面,低头把茉莉插到我的头发上。那老婆婆看了我们,也笑得合不拢嘴。
  走过松柏下的幽径,我们的面前呈现出一泓清泉。泉水叮咚,明月的倒影在泉中和着夏日的微风歌唱。夜光下,清楚的泉底,有五色石子斑斓,与几朵漂浮在水面上的紫色睡莲相映成趣。
  “济南的泉水多,这里却是特别。”王览蹲下,双手掬起一捧泉水。示意我尝尝。我用舌头轻点,舌尖传来奇妙的滋味:有苦有甜,甜中带涩,苦中留香。
  “怪不得叫情水。”我恍然大悟。
  “十年以前,我独自来过这里。”王览站起来,端详着我:“我想有一天我还会回来,带着我心爱的人。等了那么久,我终于来了。”
  我说不出话,一只玉色的蝴蝶月下飞来,在我发髻上的茉莉花旁萦绕徘徊。
  王览含着笑,清澈的眼睛里是天池的初雪。他的手指,从我的发鬓滑到我的下巴,最后落到我的嘴唇。我想说话,他“嘘”了一下。说:“慧慧,知道吗?你的眼睛,你笑起来,你说话的声音,都像泉水。相形之下,我总是感到自己老了。”
  “我……”我刚想回答,从松树林里窜出一个跌跌撞撞的黑影,打破了我和览的温馨的宁静。
  那人踉跄着,从我们身边走过,趴到泉边,用泉水洗涤自己的面孔。他大声的咳嗽了几下,好像泉水呛进了他的鼻子。王览当即把我挡到他的身后。那人察觉响动,才半跪在泉边回过头。
  他穿着一身绿衣。胸襟上暗色的水渍狼藉。朴素的青色发巾下, 是十八九岁少年清俊的面容。他挺秀的鼻子下方,还有未洗去的血迹。
  他盯着王览看了很久,墨黑的眼瞳如算盘珠子灵动。然后他像见到老熟人那样笑了,左边脸上现出可爱的笑涡。我肯定见过他!
  “是你?”王览惊讶的问。
  “是在下。”少年机警的环顾四周,开口了:“王公子。您记性真好!”他快速的用泉水泼了几次脸。站了起来。少年中等个子,神态轻松快乐,矫健的身体散发着竹木的特殊香气。
  我想起来了,他叫赵静之!北朝的宫廷琴师。
  少年笑嘻嘻的说:“有六年没见了吧?今天太巧了。王公子,您瘦了。”看到从王览背后转出来的我,他的眼睛一亮,沉吟片刻,对我笑着欠身,叫我:“王夫人。”
  他眼珠转着,突然又笑出了声:“王夫人,您也瘦了。”他这句话听上去多少有点调侃的意味。我没有理他。不过,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王夫人”呢。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还受伤了?”王览和赵静之分别多年, 但长久以来对这个少年十分赞赏。意外重逢,对他说话自然亲切。
  “咱们的皇上明天就要到济南,我们这些乐人杂役先来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刚才小人在附近赌坊玩,手气好,赢了几把。给几个无赖盯上了。”赵静之笑着摸了摸鼻子:“还好,我还当他们把我的鼻梁骨打断了呢。”
  王览说:“如今南北君王会, 还会出这样的事情?知府该在这一带好好整治。”
  赵静之笑着摆手:“小事一桩。大家都是混口饭。再说,我也把他们打得够呛。”
  我插嘴说:“你一个人,能打好几个?”
  赵静之听了笑靥舒展,梨涡更为明显:“王夫人,这打架的诀窍,不在个子,不在力气,关键是比谁不要命。”
  我轻蔑的看他一眼。亏得此人还是扬名天下的琴师呢!赌钱,打架,嘻嘻哈哈,三教九流的事倒懂得不少。哪里和人们想象中的“秀口琴心”沾边呢?
  赵静之全当没有看见,热情的对王览说:“王公子,没有想到今天就可以见到您。不嫌弃的话,小人请您和夫人吃点心去。”
  我悄悄的踢着王览的脚跟,不想和这人混在一起。可王览居然点点头:“好啊。”
  赵静之挠挠头发,从袖中拿出一些碎银子,对我们说:“跟我走好了。”
  我拉住王览,说:“咱们不去, 他可是用赃款请客呢。”
  王览露出好好先生那种傻乎乎的笑容:“慧慧,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我就被王览拽着,跟在赵静之身后,穿越夜间的闹市。
  说也奇怪,赵静之走的路线,经过了济南的几大名胜,风光旖旎,令我们眼花缭乱。济南的平民生活,结合了南北的特色,到了晚上,仍然车水马龙,人流不息。
  走了好久,我身上大汗淋漓。和我们保持一段距离的赵静之在一家不起眼的馆子前停下了。他大声的敲打起门板。里面有个颤巍巍的苍老声音:“谁啊?”
  赵静之笑道:“是我, 静之。”
  此小店已经打烊,而且门面寒酸,我质疑的看了王览一眼。览则情绪饱满,看来对那个赵静之充满信心。
  一个老头开了门,惊喜的呼唤:“赵先生!”
  赵静之开心的笑着:“罗大爷,我好久没来了。带来两个朋友,一起来吃你的绝活。”
  罗老头布满皱纹的脸笑得像一朵菊花:“要是他们自己来,我才不答应呢。可先生你在,我少不得下趟厨房了。”言下之意,我和王览一对,都比不过北方来的赵静之。
  赵静之问:“你孙子的病好了吧?”
  罗老头说:“他好多了。现在和北方不通贸易,还好有赵先生你这个朋友捎来药。不然,孩子就只能等死了。”
  赵静之回答:“等此次君王会后,也许就不愁了。”
  罗老头冷哼一声:“谁知道?皇上身边,有的是和我们济南知府这样的马屁精。我们的苦,皇上相王看不着。”
  赵静之打断他:“我饿死了,大爷你快点吧!”
  和我们一起坐在桌面上,赵静之说:“政治的事情我是不管的。我们皇上的脾气,是软硬不吃。非得要他心服口服,才能顺利谈事。”
  王览叹道:“要人信服,最难。要一个皇帝信服,难上加难。”
  赵静之微笑着说:“别人我不敢说,您有一件东西,一定是管用的。”他说着,用筷子在桌面上画了一个“诚”字。王览心有灵犀的,冲我和他点头而笑。
  过了一会儿,罗老头端上了三碗热腾腾的面片。葱花下,半透明的面片微卷。入口,有嚼劲,又鲜香。我吃的津津有味。赵静之兴高采烈的笑说:“怎么样?我走遍南北,没有人比罗大爷做面片好吃。这种东西粗朴,您二位在家里是看不上的。但是偶尔换换口味,才觉得有意思。”
  王览吃东西从不说话,一股脑吃完。才对赵静之说:“谢谢你,静之。”
  赵静之对他颇为恭敬的低了低头。又把灵动的目光投向我,我嫣然一笑:“谢谢。”
  他哈哈大笑:“折死小人了。王夫人,您还欠小人一份糕点呢。在下只是个乐人,但是何其幸运,能请到您二位吃饭。”
  走出罗大爷的店门,夜已经深了。整条大街上, 却熙熙攘攘。原来空旷的路面上,小贩顾客蜂拥而至。赵静之惊诧的说:“哪里来了这许多人?”每个路人看到我和览,都自觉的垂下眼睛,诚惶诚恐。赵静之一拍手,明白过来。
  他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你们哪,还真可怜。”
  二十六 正大光明
  一夜甜梦,不知东方之既白。
  淡金色的阳光照进帐帘,今晨王览居然没有早醒。我宁静的听着他均匀的呼吸。看着他白瓷一样的下巴上青色的胡渣。贴近他的脸,我情不自禁的微笑。知道他看不见我对他笑,可是我们在一起的分分秒秒都如同生命的奇迹,不知不觉中就凝绝千古。
  因为处于济南的行宫,王览不必三更天就去御书房。昨夜跟着那赵静之又走了好些路。今天他像孩子一样沉沉睡着。全然的放松使他平日略显苍白的脸上如同新上了淡淡的釉彩,雅致的简单,可爱到迷人。
  我正如同游览胜景一样看得发呆,他已经把我搂到了他的怀中。也不睁开眼,笑着问我:“小白龙,看什么呢?”夏天的早上,我的汗水常常浸湿薄如蝉翼的纱衣。但王览,光洁的皮肤上不仅是清凉无汗,还会生出上等清茶的浅香。
  “你怎么热成这样?”他反而诧异的问我。
  我存心挤在他身边嗅他:“这个要问我师傅相王。”
  王览大笑,睁开眼睛:“自己心静不下来,关你师傅什么事?”
  两只喜鹊在拱形的檀木雕花窗前鸣叫。我吐了吐舌头:“就是师傅不好。”我伸出双手抱住览的脖子,他下巴上胡子扎得我痒痒,我嬉皮笑脸的很轻声说:“师傅教小白龙做坏事的……”
  王览马上会意,笑着说:“你这个宝宝本来就顽劣,怎么全是师傅教坏的?”他这么说着,对我的“惩罚”就是或轻或重的亲吻起来。我以前读书,读到两条鱼“相濡以沫”的故事,老是歪嘴偷笑。如今自己也是如此却并不害臊。只是那两只喜鹊看不过眼,“呼”的飞开了去,只留下疏落的花枝乱颤。
  此日真可算“偷得浮生半日闲”。因为北国皇帝晚间才到,这一天下午我们也就坐在行宫内谈天。最近,太监宫女看我俩独处,都避得远远的。这要“躲主子”,也是一门学问。离了不能近,不能破坏了贵人的“雅兴”;不许远,不然怠慢了主子可是吃罪不起。近,不可以叫我们觉察。远,也不可以让我们挑刺。韦娘说的好:“大浪淘沙,到得了皇上跟前的,再长厚的模样也都是些精怪。”
  比如我的近侍陆凯,枣红脸,厚嘴唇,怎么看有点憨样,就是那么一位“人尖”。我叫了一声:“小陆子。”他其实肯定在附近,但要磨蹭一会儿工夫,才答应我:“奴才在,陛下。”要我知道,他没有“妨碍”我们,同时,又本着对我服侍周到的忠心。
  看他恭敬的跪在地上听命,我暗暗好笑。到了晚年,这小子肯定也能把对我的揣摩写成厚厚一册书。可宫廷就是有这个好处,大家心知肚明,也永远无机会点破。全当锻炼观察力的乐趣。
  我对陆凯吩咐说:“叫膳房做最拿手的点心八样,包好了送到北国的驿馆,交给赵静之先生。”
  “是,奴才自己去办。”陆凯说,当年他也是吃过赵静之的糕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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