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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枭-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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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医十多年,他见惯人世死别,纵医术再精,这世上也有他难治之病、难活之人,他早已看透,却不知有朝一日自己竟也会如此恐惧。
  看不破的生死,只因为对面那人,是霍锦骁。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写了个《蜉蝣卷》的小段子作七夕礼物——
七夕乞巧节这日一大早沈浩初就来寻秦婠,秦婠正吃早饭,头发也没梳,见了他连礼都懒得行。沈浩初问她:“今日吃什么?”
秦婠道:“爷不会自己看?”心里却腹诽,这人从前和她相看两厌,巴不得她滚得越远越好,最近不知怎么了,三天两头往她这里跑,真是活见鬼。
沈浩初看看桌子,鲜嫩的豆芽和蛋液、面粉糊煎的饼,晶莹的粳米粥,瞧着就让人有胃口。他二话不说就坐在她对面,向丫头要了粥。
夫妻两人沉默地吃起早饭,没一会,胡嬷嬷匆匆进门,急问秦婠的丫头:“我那箩筐豆芽呢?”
小丫头说:“豆芽儿?放夫人屋里的?”
“对对。”胡嬷嬷找得急,闻言大喜。
“那儿呢。”小丫头指指饭桌,“夫人早上看到了说要吃豆芽煎饼,让人拿去厨房给煎了。”
胡嬷嬷先是一愣,而后忽然嚎起——“我的夫人啊,那是奴婢给你求子用的种生!”
夫妻两错愕地抬头,嘴里各自咬着半口煎饼。
七夕的老风俗,七夕前发一盆子豆芽儿,用红蓝丝绳扎成一束,是为种生,胡嬷嬷早早准备了要给她求生用的,被夫妻两几口咬没了。
豆芽嘎嘣脆,沈浩初觉得自己咬断了好多子孙……

  ☆、醒来

  霍锦骁昏昏沉沉; 身体中的力气仿佛被抽空; 她在梦里连举手都困难。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四周漆黑一片; 没有出路,她像漂在海面上,浮浮沉沉; 一会觉得冷; 一会觉得热,一会又觉得窒息。
  迷迷糊糊间,她总觉得身边有人来来去去; 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费力去听,却仍听不清晰,那声音很悲伤; 搅得她的心也跟着难过,她便越发着急,想要这人大点声; 也想要这人别哭。
  一张嘴,却是沙哑不成语的声音; 像被火灼般过。
  意识归来,身体如同被碾过般; 没有一处不痛,胸前的伤口更是疼得她喘不过气,可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将眼勉强睁开条缝。
  屋里马灯的光芒昏黄,她也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除了疼之外,身上还一阵阵打着寒战,冷意像从骨头里透出来,她破碎的声音便只能呓语:“冷。”
  魏东辞正守在床边,给她一遍遍敷额头,闻言扔下帕子坐到床沿,探手摸她的额头。
  额头火一样烫。
  她虽是醒了,意识还是模糊,身体打着颤,不是冷就是疼,一张寡白的脸毫无生气,叫魏东辞急得发疯,可偏偏所有人都能疯,唯独他不可以。
  他得逼着自己冷静,就像先前逼着自己拈针替她缝合伤口,逼着自己替她上药包扎,可缝好包妥,她这关却仍旧没过,夜晚还没完全过去,她就已经烧起。
  船上没有好药,他带的药也不够,霍锦骁这症状压不下去,越发严重。
  他挑开她松松的衣襟察看,才包扎没多久的绷带已又被血染红一片,绷带周围的皮肤已经发红肿起,想来伤口必也红肿,若不能尽快回到岸上换药,她性命堪忧。
  “小梨儿……”魏东辞抚过她脸颊,最后紧紧握住她的手。
  心如火焚,他只恨不能代为承受。
  “冷。”霍锦骁还是呢喃着同一个字。
  她的手被魏东辞牢牢攥着仍不断颤抖,魏东辞想了想,将外袍褪去,掀起她的被,侧身挨着她躺下,霍锦骁似能察觉旁边传来的热度,努力地想往他怀里蠕去,他便贴近她,展臂将她的人轻轻挪到自己胸膛前,紧紧挨在一块。
  ————
  船在海上起起伏伏,为了能尽早赶回石潭,魏东辞与黄浩甚至大吵一架,逼得他将全帆将船速催到极限。船上人这几日没人敢打扰他,就连向来刁蛮的程雪君都不敢再缠着她。
  船行两天三夜,终于在第三天清晨靠近石潭港。
  霍锦骁昏迷了两天,魏东辞一刻都没歇过。
  石潭港码头的清晨一如既往的忙碌,码头的苦力一大早就开始搬搬抬抬,船只近港时发出的号角声只引来几道淡漠的目光,船来船往,他们早已见惯。浪花剪开,船很快就靠上码头,不多时就停稳。这船回时所停的港口与去时不同,恰是平南的船所停的港口,玄鹰号与他们便只隔了几个码头。
  “祁爷?祁爷?”柳暮言正站在甲板上与祁望说账册上的问题,他口干舌燥地说了一通,却发现祁望失神看着海面,并没在听自己说话。
  祁望回神,淡道:“这些事改天再说吧。”
  他心情有些浮躁。霍锦骁一去六天,按说早该回来,不知为何竟晚了。
  码头前的石道上忽然匆匆行过群人,都是从先前靠港的船上下来的,当前一人便是身着官服的把总,后头除了几个水兵外就是些江湖打扮的人,祁望认出来,那是程家的弟子。
  寻药的船回来了。
  祁望走下玄鹰号,站在路旁边望去,隔了几个码头,他能看到朝廷派去的这艘船,船上的人大多都已下来,他却没看到霍锦骁。以那丫头跳脱的脾性,这会早该蹦下船了,怎会不见踪影呢?
  他心里琢磨着,脚步已不知不觉往那头踱去,才走到一半,他就听后边传来车轱辘碾过石板的声响,竟是先前已经离开码头的人又雇了辆马车回来。
  祁望的眉头拢得越发紧,脚步也加快许多。
  马车在那船所泊码头前的路上停下,船上又下来数人,当前之人便是魏东辞。他手中抱着一人跃下船后匆忙走向马车,神色沉凝如霜。
  祁望望去,他手里的人裹着件素青的长斗篷,倚在他胸前一动不动,他走动时人往上托了托,那人头上的兜帽便滑下一半,露出被凌乱青丝垂覆的苍白脸庞,祁望蓦地瞪大眼。
  被魏东辞紧紧抱在怀中的,正是霍锦骁。
  魏东辞三步并作两步往马车走,忽听到旁边有人唤道:“小景。”
  他转头看到祁望,眼中骤然透出凛冽杀气,好似换了个人般。马车上有人掀开帘子,他不作停留,很快收回目光,几步便抱着人上了马车,帘子落下,车里的人便再也不见踪影。
  祁望木然站在原处,瞧着那车“嘚嘚儿”远去,心里乱作一团。
  ————
  回到医馆,魏东辞没有半刻停歇,把霍锦骁抱入房中后便替她换药重新包扎伤口。那伤口已有些溃烂,他见一回痛一回,原本玉雪无暇的肌肤怕是从此要留疤。只消想想,他便恨不得将害她之人寻出喂蛊。
  伤口的绷带才刚剪开,屋外便传来医馆小厮的声音:“先生,平南的祁爷求见。”
  “让他在外面等着。”魏东辞似早已料到,冷冷道。
  “是。”小厮依言退下。
  魏东辞便专注在她伤口上,取了几种药粉调混均匀才往伤口上抹。仔细敷过一层,等干后再敷一层,全部干后他才裹上绷带,替她将半褪的中衣穿好,又取蜡丸去封,以水研开,灌入她口中。
  霍锦骁人事不知,只凭他医治,连冷热疼都不再喊了。
  待他写好方子,打开房门叫人领方取药时,祁望已在屋外的院里候了一个时辰。
  “魏盟主,我想看看小景。”看着领药方的人下去,他方上前朝魏东辞拱手,没有客套。目光也已从魏东辞身侧落进房中,
  屋里有些乱,霍锦骁就躺在锦榻上,榻下地上一堆的绷带,旁边就是盆架与带轱辘的三层医架,上面凌乱地放着魏东辞适才替她处理作品的器具与药,冲鼻的药味涌出,闻得人心里越发不安。
  魏东辞脸色不好,也没有平日温柔笑意,冷冰冰看着祁望。
  “你们发生了何事?小景到底如何了?”祁望又问道,并不计较他的态度。
  “在寻药时遇到三爷派的杀手,她重伤。”魏东辞侧身让出条路,目光仍紧紧盯着祁望。
  祁望神色震了震,拔腿冲进屋里。临别那日他们还吵了一架,她生龙活虎不知有多精神,祁爷长祁爷短地与他说话,只是数日未见,他怎么也料不到她竟伤成这样。
  床上的霍锦骁易容已去,脸唇失色,气息微弱,毫无生气。
  “小景……”他朝前走了两步。
  “别碰她。”魏东辞轻喝一声,“她伤在左胸,幸而未及心脉,我刚给她换药重新包扎过,现在不能动她。”
  祁望抬到半空的手微微一颤便缓缓收回。
  “放心吧,有我在,她不会有事。”魏东辞又道。
  “有你在?”祁望猛地转头,低声冷道,“若不是因为要帮你寻药,她怎会受此重伤?”
  语气间已含痛怒。
  魏东辞与他目光对峙片刻,沉声道:“我看祁兄不如先回去吧,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了她。”
  祁望深吸口气恢复冷静:“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
  “她已经昏迷三日,你就是留下也没用,今天换了药,顺利的话明天她应该能醒,你若有心,明日再来看她。我这里没有地方,也没功夫招呼祁兄。”他伸手做了请的姿势,开口逐客。
  祁望攥紧拳,又看了看霍锦骁,终狠下心转身离开。
  ————
  天慢慢黑了,烛灯燃起,照着屋里忙碌不歇的人。魏东辞给她煎了新的药,每隔一个时辰便要喂服一次,再辅以金针刺穴,所有的事皆由他亲自完成,直至三更。
  霍锦骁发出两声鼻音,悠悠睁眼。
  这几日她也非全无知觉,不过时醒时昏,外边发生的事她偶尔也能知晓,却难以作出应对,神志一直都浆糊似的迷茫,直到这一刻睁眼,虽然身上仍痛,四脚依旧无力,她好歹觉得脑袋清醒不少。
  “醒了?”不待她开口,熟悉的脸庞便印入眼帘。
  魏东辞已经坐到床沿,手里正握着杯温热的水。
  烛火在他脸上打下成片的阴影,眼耳口鼻的轮廊变得异常清晰,那鼻梁便像小山似的漂亮。
  “回来了?”她虚弱道。
  “嗯。”魏东辞托着她的脖将人扶起些许,喂她喝了点水。
  她嗽了两声,水自唇边溢出,他很快放下杯,抬手抽下帕子往她唇边印了印,动作轻柔。
  一咳嗽,伤口就疼得发抽,她忍不住皱了脸。
  魏东辞探探她的头,烫意已经减了大半,他安下些心,抚抚她有些凹陷的脸颊,轻声道:“饿吗?”
  三天没进食,不饿就怪了。
  霍锦骁点点头。
  魏东辞便起身,为了方便照顾霍锦骁,他这屋里什么都有,红泥小炉上一直温着锅粥,粥熬得稀烂,上面一层浓稠米汤,他拿勺舀了半碗,粥香在房中散开,勾得霍锦骁馋虫直冒。
  “你太久没吃东西,先喝点米汤,胃舒服了再吃别的。”他扶起她,在她身后塞了厚实松软的迎枕与被褥,叫她靠得舒服些。
  “我自己来吧。”霍锦骁咬咬唇,不想要他喂。
  魏东辞一把抓住她的手塞进被里,拿丝帕铺在她衣襟上,这才开始喂她。
  霍锦骁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念叨了句:“又不是小时候。”
  小时候他也给她喂过饭,尤其是她生病时,总要用围兜兜着脖子,然后喂她一勺,他自己吃一勺,哄着她吃。
  那情形现在想起来,霍锦骁都觉得丢人。
  “现在和小时候有什么不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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