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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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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日这秦玉郎可不是这么个做派,年纪轻轻就做了侍郎,又岂是池中之物,朝中文武百官各有所站之派,此人倒是未站任何一处,原本被各派暗自争抢的人,底子里也没这么简单,可如今竟然怒形于色,这般沉不住气,不由让些许人暗道可惜。
      皇帝不动声色地看着,却不发一言,朝中气氛极为紧绷,让人只觉头皮发麻。
      白骨被他拽得膝盖脱离地面几寸,衣领被拉得紧紧,勒得她有些透不上气,见秦质这般忽而觉得很难受,心口闷闷涩涩的。
      秦质眼睛一片通红,心口一片生疼,眼眸慢慢润湿,几乎是恳求一般,“别说了……”
      她微微笑起,笑容几近苍白,却还是接着说道:“我所言句句属实,我追杀王进生一年有余才亲手砍下了……”
      秦质如一个严厉的兄长神情越发阴翳可怕,见他还要再说彻底失去了理智,猛然抬手挥了他一巴掌,打断了他剩下的话,辞色俱厉,“给我住口!”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声起,公良亶忙起身去拉秦质。
      “秦侍郎!”蔡大人连忙冲出队列拉住秦质,“圣上面前万不可胡来!”
      一旁臣子见状皆上前拉住秦质纷纷开口劝着,秦质的官服都被这七手八脚扯得有些凌乱,眼睛却一直看着白骨,一时似乎恨之入骨,一时又心疼难当,连扇了一巴掌的手都不住发抖。
      白骨被打偏了头去,脸颊上一片火辣辣的疼,怔然了半晌才抬眼看去,他的眼睛一片通红,温润的面容紧绷至极,看她的眼神又狠又恨,通红的眼中却慢慢滑落而下一滴清泪。
      白骨看着他的眼泪不由愣住,从来不曾见过他这般气急败坏过,连面上温和的笑意都很少消失,现下却这般模样。
      几个老奸巨滑的臣子忙借机在一旁进言,“皇上,此人具已招供,理当处死。”
      “这些江湖人藐视王法,为钱财便肆意谋害朝廷命官,实在罪无可恕!”
      白骨闻言忽而一笑,“杀手固然可恨,背后指使的人才是罪魁祸首,几位大人这般掩耳盗铃,难道是怕得罪了什么人,牵扯到自己的利益?”
      一人冷笑一声,正义凛然道:“像你这种谋财害命的穷凶极恶之徒,人人得而诛之,莫要将脏水往旁人身上泼!”
      白骨闻言嗤笑而起,面含嘲讽,“宦官权臣,欺上瞒下官官相护,朝廷也不过如此,和江湖没什么区别,你们为权,我们为钱,何必五十步笑百步,谁也不清白不是吗?”
      自来忠言逆耳,实话总是难听一些,更何况是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人,难免会有失偏颇。
      言朝廷无用便是言在位者无用,且还从白骨这般下九流的人口中出,自然惹怒诸多。
      皇帝闻言勃然大怒,当即一拍龙椅怒叱,“放肆,立刻给朕拖出去斩了!”
      秦质闻言面色骤然一白,神情焦急忙拨开众臣,跪倒在皇帝面前,大声道:“圣上三思,此事宜从长再计。”
      此话一出周遭全是反对声,“此人胆敢在皇上面前放肆,区区死罪已是便宜了他!”
      “秦侍郎莫再多言,此人乃罪大恶极,万死难辞其咎!”
      “侍郎莫有一时义气而包庇这般凶蛮匪徒!”
      皇帝刚头被气得不轻,现下又被这七嘴八舌扰得头疼不已,一旁的大太监见状忙提腔道:“肃静肃静!”
      殿中当即静了下来。
      皇帝缓了一阵,才看向秦质,“爱卿何出此言?”
      秦质面色沉稳,急乱之中思绪却不乱半分,“王大人声名远播却死得不明不白,如今既然找到了真凶也该让天下百姓知晓,微臣觉得此案该昭告天下游街示众,皇上挂念恩师多年追寻,终寻到凶手,这般也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公良亶忙接着道:“皇上,秦侍郎所言极是,王大人无子无女,一生劳苦皆为百姓,此事确该让天下百姓知晓前因后果。”
      此言却有道理,也立得住脚,一时间朝堂之中无人再出反对之言,仅这个理由根本已经无处可以挑脚。
      这话说的太过漂亮圆滑,即便有所偏颇又如何?
      皇上的面色可是肉眼可见的好看了许多,可见这话说的很得皇帝心思,几个老臣心知肚明眼神越显阴郁,皆视秦质为眼中钉。
      可顺水人情还是要做一做的,既然注定是板上钉钉的事,自然要谋些好处。
      一人领先而出,“微臣附议,此尊师大道以皇上为榜样,天下门生皆更尊师重教。”
      “微臣附议。”一时殿中附议声此起彼伏。
      皇帝才道:“各位爱卿所言有理,既如此,三日之后再行刑。”
      秦质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额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颈脖,没入衣间,仿佛生死关里走一遭一般。
      而身后惹事的小奶犬却半点没在意,完全置身死于度外的无所谓,自顾自揉了揉脸颊,揉完了脸颊还顺手理了理的额发。

第84章

      三日后行刑, 白骨再被压回天牢时, 便关进了天牢最深处, 里头重重铁栏, 看守极严,更不许任何人探望,便是皇亲国戚关在这里也没有网开一面看一眼的特许。
      墙壁高处唯一的小窗子,那处一丝光线穿透进来,细微的尘屑在光线中上下飞扬, 给阴暗潮湿的牢房带来了一丝暖意。
      小窗子下立着一个人,长身玉立,微弱的光线透进窗子,落在白衣身上,仿佛镀了一层极淡的光晕,白色衣衫都显出几分透明来。
      白骨静静看着,神情前所未有的平和, 她看着光线中飞扬的尘屑忽然觉得很轻松,再没有了那些打打杀杀后的疲惫, 也没有了一直挂在心头内心谴责, 一切都很平静。
      或许, 她还会有下一辈子,再也不会接触到这些黑暗。
      远处传来铁闸门层层开启的声响, 脚步声缓缓向这处走来, 其中一个步履声极为熟悉, 让她一听便认出来了。
      这一处全部都是重犯, 守卫都只在外头看守,这铁闸门不到执行死刑之前是不可能开启的,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白骨转头看去,便见人从通道深处逆着光慢慢走来,衣摆走动间微起,在光下笼上一层薄光,看不清面容,只见束发的墨玉冠泛着光晕,身姿修长,看着极为惑人,那人手中提着食盒,远远就闻到一丝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待到人慢慢走近,白骨的视线又落在秦质后头两人身上,一个是狱卒,看上去双目无神,行动有些僵硬;还有一个带着遮面斗笠披着一身黑斗篷。
      白骨收回视线微垂眼睫,半晌慢慢才看向秦质。
      远处的人一步步走近,面目渐渐清晰,光线落在他面上,眉眼一如既往地温润好看,白衣镶绣繁复花纹,玉带束腰,腰带上坠下一只银色铃铛,长腿窄腰,缓步走来风度翩翩,连衣摆的微微翻动都极为赏心悦目。
      秦质停在木栏前静静看来,微微笑起,那眼中的血丝越发明显,苍白的笑容中都透着一丝疲惫和忧郁。
      白骨见状默然不语,死到临头还有一个人能提着吃食来看她,说没感觉到温暖是假的,可这人却是往日算计她欺骗她的兄长,一时也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
      那狱卒如同被夺去了自己的意识,行尸走肉一般打开了牢房的铁链子,便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秦质打开牢房门缓步进来,将食盒放在地上,伸手一撩一摆席地而坐,将食盒里的菜一屉屉取出,全是她爱吃的,到了最后一屉是一壶温酒。
      白骨看着他拿出酒盏,又手执酒壶将二人的酒盏斟满,默站半晌才在他对面坐下。
      秦质伸手将酒盏端来,她看了许久才伸手接过,抬手一口干了又放回地上,“行刑的时候自然能看见我,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进来?”
      秦质收回手端起酒盏却不喝,好像没听见一般,只看着酒盏里头的清酒荡起极细微的涟漪,轻问道:“为什么一心想死?”
      白骨轻轻一笑,再没有初见时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血无情的味道,倒像是一个寻常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我不是想死,只是想还……”她齿间微微一顿,似回想起以往,“我从记事以来就开始替暗厂做事,王大人只是其中一个,一路而来才发觉自己背了多少血债,那些太沉重了,压得我透不气来。
      人都有一死的,或早或晚罢了,区区一条命也不过是求一个心安……”
      秦质闻言眼睫微垂,眼中神色未明,薄唇轻掀却没说什么,末了将酒盏慢慢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所以你不会跟我走对不对?”
      白骨提起酒壶,将二人的酒盏斟满,捅开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如好友叙旧一般平和道:“你让她走罢,别给我添命债。”
      秦质闻言一言不发。
      牢外那人忙摘了遮面斗笠,本就和白骨相似的眉眼再加上些许易容术,便仿佛另一个白骨,她在牢外跪下,不再是做舞姬时的魅惑模样,泪眼婆娑,“白公子,我是心甘情愿的,秦大人给了我弟弟大好前尘,我这样的姐姐活下去只会给他丢丑,我不想他一辈子抬不起头,只求您成全我。”
      白骨闻言不置与否,看向秦质忽而一笑,似半点不为所动,“这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
      那舞姬闻言一怔,看向牢中坐着的白衣公子,很坦然,半点不畏惧生死的模样,仿佛超脱俗之外,什么都不在意,一时也不知该道此人没有半点同情心,还是该谢他不愿用她的性命做替代。
      秦质静默片刻,慢慢放下酒盏,“想要以命还命,也要看旁人要不要,你以为你取了别人的性命,再拿自己的命相偿就没事了吗?”他抬眼看向白骨,面上带着不以为然的微讽,“死人要你的命有什么用,一辈子偿还活人才是正经。”
      白骨有些说不出话,便是觉得他说的都是歪理,她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能干巴巴道:“你不用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你也不必再使什么别的招了,北越的迷药对我没用,九邪功虽损身子,但对我的好处却极多,你的蛊伤不到我,迷药也不可能。”
      秦质闻言慢掀眼帘看来,眼眸越渐深沉,“这么说你是怎么样都不会走了?”
      白骨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神情从容淡定,“我不想走,没人能让我离开这里。”
      牢中忽而静了下来,本来就没什么声音,现下越发静得压人,心都有些沉甸甸的。
      秦质眼眸微转,由深沉至阴翳,莫名叫人有些头皮发麻,他慢慢站起身,静静看着白骨一言不发。
      白骨头铁得很,半点没觉着怕和危险,还垂下脑袋自顾自伸手去拿盘子里的鸡腿。
      秦质眼神猛然一凛,透出几分狠厉,突然俯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就往外拖。
      白骨一个没防备便被一下拽起,跄跄踉踉顺着力而去,踢翻了一地的菜。
      秦质却不管不顾地将她往外拉,那手劲大的都快把她的手腕捏断了去。
      白骨忙站稳身子暗使内劲拽回手,却不防秦质的手跟钳子一般夹住了就不放,一使劲便连他人都一把拽了回来,猛地将自己撞向了身后的墙上。
      再不会武功也是男儿身,本就比她重许多,骨头硬了她不知几倍,这般一撞险些让她一口气没上来归了西去。
      牢外站着的舞姬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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