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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入君怀-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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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跟天衢子是截然不同的人,天衢子就绝不会点这样烈的酒。
      顼婳又挟了一块红烧肉,那肥嘟嘟、亮晶晶的肉一抿成汁,直令人舌尖都要化开,鲜香无比。她吃得香,木狂阳问:“顼美人,像你这样的绝色佳丽,不都应该食鲜花素果,饮山泉清露的吗?”
      顼婳啃着一截猪尾巴,闻言道:“这样的人,辜负人间百味,不配与狂阳交。”
      “说得好。”木狂阳搂住她的肩膀:“我真应该和你结为道侣。”
      顼婳随口问:“狂阳如此人中豪杰,还没有道侣吗?”九渊掌院的年纪可都不小了,按理要找早就应该找了。
      木狂阳顿时十分忿怒:“别提了,玄门中人,简直是有眼无珠!”其实刀宗里九成九都是男修,不过九渊九脉,其余八脉都以掌院亲自指点为荣,只有在刀宗……这是一句实打实的威胁。效果等同于父母止小儿夜哭。
      顼婳一脸同情地拍拍她的肩,坛中酒尽,她起身又叫了一坛。不一会儿,小二拖了四坛红泥土封的好酒过来:“这位姑娘,这一坛,是天字号桌的李二爷请您的。这一坛,是人字号桌陆大爷请您的,这一坛是……”他也不知得了多少好处,反正洋洋洒洒把人名都通报了,然后说:“您二位这一桌的账,已经由地字号的赵爷结清。两位请慢用。”
      这一记三叉戟直接戳在木狂阳心窝上,她拍桌站起:“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这一桌两个人,就只请这位姑娘?!”
      她一怒之下,满堂死寂。不一会儿,掌柜战战兢兢地抱着坛酒过来,小心翼翼地道:“这……这位大爷,这坛酒是小的孝敬您的。”
      木狂阳:“……”
      大爷你妹啊!!
      木狂阳一脚泄愤,踹得三人环抱的圆柱都摇了摇。顼婳再忍不住笑,她笑时亦轻柔秀美,酒色入颜,却如桃花上脸。正是流目顾盼,步钗摇摇,万种风情盛开在她一念之间。
      木狂阳的戾气,竟也被这一笑惊散,满堂食堂无一人逃离。掌柜亦是愣住,不知所措。顼婳挥挥手,让他下去,又对小二轻声说:“知道了,帮我向几位道谢。”
      小二这才应了一声,低下头谁也不敢看,一溜烟跑了。
      木狂阳犹自不平,顼婳起身为她斟了酒。女神出道的她,不太明白这种心情。她说:“其实爱慕者太多也挺烦的。”
      木狂阳一脸悲愤:“就算不多,起码也应有一两个吧!!”
      顼婳说:“男子有何妙处,狂阳如此耿耿于怀?”
      木狂阳怔住,半晌问:“男子妙处,你焉不知?”
      顼婳说:“实不相瞒,从未贴近。”
      木狂阳不信:“当时陪你在画城下面战死的那个英俊小白脸,也没弄到手过?”
      顼婳想起她说的人,摇头:“贪啊,魔傀一族,素有四君辅助傀首的规矩。是可以一正君三侧君来着,不过我多年四处游学,未及成家。”
      “一正君三侧君?”木狂阳眼冒绿光,“那你答应我,等回到画城,挑一个最帅的魔傀嫁给我!”
      顼婳轻笑:“狂阳与我一见如故,日后画城允你自由来往便是。”
      魔傀俱容貌不俗,木狂阳心里总算略感安慰,再度同她对饮。
      顼婳以前在画城,饮酒十分克制。如今在阴阳院就更不用说了。她喜欢人间滋味,却从没喝醉过,如今被木狂阳搂着,满嘴“顼美人、好妹妹”这么一哄,难免就多喝了几杯。
      木狂阳除了好肉食,还喜欢烈酒。顼婳只觉得头重脚轻,世界好像与自己隔了一层透明的墙,声音都远了。只有木狂阳递到嘴边的酒,辛辣而真实。
      酒逢知己千杯少这句话,顼婳曾经听说过。但是今天才略有体会。对面坐着一个骄狂随性的人,一言一行都不令你讨厌。你端着美酒,眼前是一桌可了心意的菜肴。
      周围一切都不重要,你不需要在意自己说了什么,喝了多少。
      她喜欢这种感觉。这就是曾经想过了千万遍的人间,五百年亦觉新鲜,从未厌倦。
      她享受着这种朦胧的感觉,完全没有尝试以功法抵抗。神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天地隐约可见。她又挟了一筷子菜,入口却已经不能分辨那是什么。
      木狂阳揽住她:“顼美人,我为什么没有男人?啊啊,刀宗那么多男人,我为什么没有男人?春宵漫长啊!!”
      顼婳说:“此言差矣,刀宗除了木掌院,哪里还有男人……”
      木狂阳大悦:“说得对!”她随手提起乾坤日月刀,“没有男人,我有美人也是一样。”
      她把顼婳扶起来,顼婳从她身上摸了银子放在桌上,任她勾肩搭背,一同走出酒肆。
      皓月如水,二人前行不多久,却见前面路口站着两个人。
      两个熟人——天衢子和付醇风。这两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木狂阳问:“师尊,天衢子,你们俩也是出来喝酒的?”
      她一身酒气,本就比顼婳高,这般行来,顼婳简直像是被她揽在怀里。付醇风脸色阴沉:“私自出门,为何不报备?”
      木狂阳头大:“师尊,我一千多岁了,为什么我出门还要向你报备啊?来来,你问问天衢子,他出门向载霜归请示了吗?”
      付醇风的不悦终于从眼底漫延至整张脸:“木掌院所言极是。是我多虑。”他转身就走,木狂阳奇怪:‘’‘他今天怎么如此通情达理?还知道认错了。‘’
      顼婳笑炸:‘’‘他哪里是知错了,他明明是生气了好吗?’
      木狂阳抓了抓头,转身又看了天衢子一眼——他老人家以前脾气没这么大啊。更年期了?
      她向顼婳挥挥手:“那顼美人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找你。”说完,疾步去追付醇风。
      顼婳微笑点头,她却是风风火火惯了的,话音一落,人已是追上了付醇风。
      付醇风是甩不掉她的。
      顼婳这才转头,澹澹月光中,天衢子在她眼中生了重影:“今日见奚掌院事务繁忙,便未曾赴约。还请奚掌院见谅。”
      她身上芬芳如蜜,声音也溢出丝丝甜意。天衢子问:“你喝酒了?”烈酒掺入体香之中,真是令人心悸。
      顼婳还未及说话,他已经伸出手,准备驱她酒意。顼婳握住他的手:“不敢劳烦掌院。我一直以来,从未酒醉。今日得遇狂阳,正好试一试滋味。”
      天衢子右手被她握在手中,只觉那烈酒的热焰自她五指攀出,沿他血脉燃烧他魂魄。
      他轻声说:“凡尘美酒,纵然性烈,也极难醉倒修行之人。傀首这般豪饮,若不护体,明日必会头痛。”
      顼婳步履有点轻飘飘的,她一双水色迷离的眸子看四周,微笑:“奚掌院有更好的主意?”
      她慢慢地松开了手,天衢子却仍心中滚烫。他说:“我这里……有不那么烈,但易醉的酒。”
      顼婳觉得很新鲜:“我记得奚掌院并不贪杯。”
      天衢子嗯了一声,然后竟然也微赧:“自门人弟子那里搜缴而来。”哪里都不不少顽劣之徒,二人相视而笑。天衢子说:“找个僻静的地方,可好?”
      他与顼婳和木狂阳不同,素来不喜喧闹。顼婳决定客随主便:“奚掌院请。”
      融天山一共十峰,十峰中九峰各有灵脉,乃修行圣地。只有赤血峰最为怪异。
      传闻当年有前辈在此化神,整座山峰如被雷击,只剩黑岩,寸草不生。自然也没有灵气。
      天衢子带顼婳缓步行来,直至峰顶,只见天高地远,一轮冰盘遥悬。月浸黑石,肃杀凄艳。
      顼婳找了个平坦之处,与天衢子相对而坐。天衢子自墟鼎中取出一坛美酒,两副杯盏。他亲自斟酒,周遭静谧至极。
      顼婳伸展纤腰:“也是个独特的所在。”
      天衢子目光躲避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递上白玉盏:“此酒可醉神识,傀首宜浅尝辄止,万勿贪杯。”
      顼婳双手接过,轻轻一抿,只觉入口甘甜清香,略有酒味,却温柔顺滑,不像烈酒的样子。她说:“如此软绵淡雅,真的能醉人神识吗?”天衢子没有看她,其实此物,也有下作修士用以引乱美貌佳人心性。
      他自然不便多言,只是道:“口感确实上佳,但效力亦不可轻视。”
      顼婳饮到第三杯的时候,只觉得整个神识都脱出了身体。她手中玉杯滑落,酒液沾染了衣裙。天衢子滴酒未沾,此时扶住她,问:“如何?”
      顼婳摇摇头,似乎是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但是没有用。她扶着天衢子的肩,说:“狂阳,再帮我倒一杯。”
      天衢子语带无奈:“酒醉之后,难免失态不雅。还望傀首识得滋味以后,能以此为戒。”
      顼婳说:“戒什么戒,我才不戒。百无禁忌,随心所欲!!”她站起来,双手拢在唇边,对月高喊。
      发起酒疯来依然满满的少女娇态。可这样的她,反而让人能够贴近,天衢子亦站在她身边,说:“那么,傀首还有其他未曾亲历之事吗?”
      顼婳歪着头想了想,突然上前揽住他的肩。她的呼吸贴在他耳际,红唇微张,轻声问:“狂阳,世间男子是何滋味?”
      天衢子如被冰封。顼婳对月挥动双手:“我要找个男人!”她双手握拳,似是下定决心一般道:“典春衣!对,典春衣就不错!!”
      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天衢子如玉雕般片片开裂,碎成粉末:“典春衣!”心中怒火交炽,他问:“为何是典春衣?!傀首与他似乎并不相识!”
      顼婳说:“那有什么关系?”她双瞳若剪水,“我不过是想经历男女鱼水,人选合适就好,管他相不相识。”
      天衢子抿唇,许久问:“那为何不能是我呢?”
      顼婳乍听这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她站不住,手也不稳,却还真是认真地想了一下:“你?你不是女人吗?”
      天衢子猛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至身前问:“为何不能是天衢子呢?”
      顼婳连吐字都不太清晰了,说:“他……他啊。”天衢子连心都缩成一根针,只听她喃喃道:“典春衣才是最强阵修啊。”
      最强阵修又如何?!
      照虐!!
      顼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记忆像是缺了一块,脑海里一片空白。但是居然不头痛,反而神清气爽。她正在梳头,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向盲的声音颇有几分焦急:“纪先生,试炼场集合。”
      顼婳还以为自己睡过头了:“现在什么时辰?”
      向盲说:“时间提前了。大执事说上面有吩咐,特地让我来请你。”
      顼婳应了一声,这才匆匆收拾出门,跟随向盲,一起去了试炼场。
      典春衣不知道天衢子发了什么疯。他昨夜后半夜就收到他的试炼对战书——他还没睡醒呢!可是掌院之间的试炼对战,因为能给座下弟子许多启发,所以九渊是不禁止的。相反,还颇为鼓励。
      只是掌院们个个懒得跟狗一样,谁没事拉谁出来试炼啊?
      典春衣打着哈欠:“大晚上不睡,你疯了?”
      天衢子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只觉得真是无一处顺眼,最后高冷地丢下一句:“明日卯时,准时赴约!”
      为什么这么早?因为奚掌院很生气,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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