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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温柔的脚步声，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抚在了他的肩上。
“你来了？”
感受着那熟悉的触感，陈烨连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在图书馆那段难忘的训练中，每次倒在漆黑之林那冰冷的地面上，都会有这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弄着自己的额头，鼓励着自己重新站起身体，面对着下一波的训练。这双温柔的手，几乎已经让陈烨忘了离开亲人的痛苦。
“嗯。”
“你没事吧？！”
鼻子里传来了强烈的血腥气，那双手与自己相接触的地方，几滴温暖的液体顺着皮衣的曲线，轻轻落在了胖子的手背上。一种强烈的不祥感，死死笼罩住了胖子的心头，他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慢慢伸出手，摸索着那对柔软的手掌。
“没事，不用……”
轻柔的声音由此戛然而止，一具冰冷的身体重重倒在了陈烨的肩上，就像发条用尽的人偶，垂在胸前的手掌中感受不到一丝的力量。
“林铃！！！！”
紧紧抱住了林铃那具无力的身体，陈烨的大吼声中满是凄凉，借着微弱的光芒，这具原本鲜活有力的身躯，现在却是一片如此触目惊心的惨相。
那对灵动的眼睛，现在只留下了两个血肉模糊的凹陷，一道又一道遍布全身的伤口中，露出了白色的骨头，一个细小的血洞正位于她胸前。手忙脚乱的陈烨扯碎了自己的衬衣，徒劳地包裹着那无数的伤口，但源源不断地鲜血，还是慢慢涂满了胖子的全身。
“那个畜生！！”看着那迅速被染红的衬衣碎片，依旧拼命尝试着的陈烨，不断低声咒骂着，“王八蛋！！”
“为了封住我的速度，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毁了我的眼睛，他一点都没错。”用手抓住了忙碌的陈烨，林铃的声音还是如此温柔，就像是母亲在抚慰着一个哭泣着的小孩，“你太纯真了，不适合黑暗世界的生活。”
“没错，老子也要变得毒！必须得毒！！”陈烨突然停下了动作，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目光越来越阴冷和疯狂，“这个仇，老子一定要报！！！！”
“伍凯死的时候，我已经有所觉悟了。”轻轻用手摩挲着陈烨的面颊，林铃似乎连说话也变的越来越困难，“原本相知相亲的三人，如今却是这样的结果，我不想面对这样的凄凉。”
“什么？”无法理顺这个关系的陈烨，不由看着怀里的林铃，“三个知已？什么意思，是指你，萧晨曦？还有谁？”
“……听我的话，退出这个黑暗的世界……”
剧烈的咳嗽打断话语，用手指擦去了从嘴角流出的血液，林铃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一把推倒陈烨，重重的压在了他的身上。
“好好活……下去，收下我最后的礼物，我最喜欢的……孩子……”
不等陈烨说话，林铃轻轻吟唱着低沉的音调，用锋利的牙齿咬开了自己的手腕，轻轻悬在他的脸上。就像是被无形铁链捆住的胖子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看着她掰开自己的下颚，将一颗又一颗已经为化银色的血珠滴进了自己的唇间，喉间那火热的感觉过后，只剩下了一丝芬芳而又血腥的甜香。
“这是我两千……年里积存下来……希望。”
火热的芬芳在陈烨的喉间慢慢凝聚，就像是一团越烧越旺的火焰，开始向陈烨全身漫延、席卷。感觉就像是在被活活送进了焚化炉的胖子，四肢又不知被什么力量束缚着，根本动弹不得。痛入骨髓的他，只能从喉间挤出了嘶哑的孔声，全身剧烈的抽动。
在这地狱业火的煎熬中，感觉就像是从悬崖上失足坠落，在这股强烈的晕眩中，陈烨的意识被一股巨力撞成碎片。千千万万的碎片散落在血海上，每一块光洁的镜片中都映着一个陈烨，但每一个陈烨又只是一块崩溃的碎片。
漫天纷乱眩目的彩光中，一股强烈的意识洪流直冲而入，汹涌拍击着周围的一切，碎片中的陈烨在这无法抗拒的洪流中死命挣扎着。
不知何时，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完整的陈烨，茫然地看着飘浮在血海之上的碎片，每一个自己都在徒劳的挣扎中消失，那一块块碎片上，逐渐映出了新的画面。
千万个浅笑倩兮的绿发少女，正立于无数碎片中，将那炽热的眼神聚集在了陈烨的身上。
已经彻底感觉不到自我的陈烨，茫然地望着少女，少女也用相同的表情看着自己，然后化为了无数场景的断片。
绿发的少女骑在马上，正笑嘻嘻地看着两个闹着别扭的骑士、一片冰雪中呼出白气的绿发少女、在庭院中轻舞浅笑的少女、怀中抱着一个病童的少女……
悲伤、快乐、幸福、各种各样从未体会过的回忆在意识中浮现。
无数画面的闪动连接成了一片夺目的星尘，星尘照耀下的陈烨不由低头望着水面，水面上清晰映出了自己的影子，墨绿色的长发，柔和的双瞳，白皙光滑的肌肤，自己恍然间就是那绿发的少女……
“不要！！！！！！！！！！！！！！！！”
沉醉在回忆中的陈烨，突然清醒了过来，一种自我消失的恐怖不让他惨叫了出来！！
极力排斥着被替换的感觉，却抵抗不住这巨大而有力的侵入，渐渐地，意识陷入了一片空洞的黑暗……
“不……”
“不……”
“不！！！！！！！！！！！”
一声惨叫过后，陈烨猛然从那片死寂般的空洞中清醒过来，眼前依旧是那片微弱的光芒和黑暗的天空。
辨认不清状况的陈烨想要挪动一下，冰冷麻木的身体却是毫无反应。连脖子都没法扭曲的胖子，只能在那种被吞噬替换的恐惧中无奈的挣扎了好久，尝试着夺回自己对身体的控制。
不知过了多久，僵硬的指尖突然抽动一下，麻木中带着酸痛的感觉开始在全身漫延。大喜若狂的胖子咬紧牙关拼命蠕动挣扎，将右手一点点的移到了自己眼前。映入眼帘的还是那熟悉的手掌，略显粗短的五指和不算白皙的肌肤。
还是自己的双手！自己还是那个名为陈烨的自己！！
就像是从一场梦魇中苏醒过来，长长出了一口气的陈烨，坐直了那依旧不太听使唤的身体，用袖子擦去了满头的冷汗。
向身边望去，林铃那具已经石化的身体，正安静的躺着。反射着光芒的双臂交叉在胸前，轻轻握着挂在脖间的项链，满脸的祥和与微笑。令人无法呼吸的痛苦在胸中滚动，胖子连滚带爬的挪到林铃身边，紧紧抱住了她的身体。
红色的血光开始在空中闪耀，12个闪烁着的红色字符，在空中结成了一个缓缓转动的魔法环。一袭黑袍的萧晨曦，满脸阴郁的从法阵中走出，一条细长的红痕从他额间直划过了右颊，在那片阴郁之气中增添了几分狰狞。
“为什么要逼我到这个地步！！”血之图书馆那99重结界的最后一重，饶是萧晨曦也竭尽全力才勉强寻到，原本还想最后挽救的努力，全部被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所打消，“不要用你那下贱的脏手碰她！！”
满腔怒气的议长快步走到林铃身边，一脚将陈烨踢飞到半空后，闪动着光芒的右掌却僵在了空中，久久没有打下。面对着陈烨那对怒火升腾的双眼，缓缓收回手掌的萧晨曦，单腿跪倒在林铃的身边，用微颤的手掌轻轻抚上了她的面庞。
他从林铃手中轻轻抽出了项链，将那个银质坠子捧在掌心，抖动的指尖来回尝试几次，才挑开了暗扣。
叮的一声，镶着宝石的坠子分成了两片，一张已经发黄的画像嵌在了坠子的中央。
画像中，一名美丽的绿发少女紧紧抓着身边两名男子的手臂，仿佛沉浸在巨大的幸福，笑的是如此灿烂……
久久地凝望着画像，然后猛地一把扯下银链紧紧捏在了左手中。站起身来的萧晨曦右手一招，倒在一旁的陈烨立刻飞入了他的掌中。
神情重新恢复成冰山般的坚硬与冰冷，萧晨曦就这样提着陈烨跨入了来时的传送法阵，周围的景色转瞬就变幻成了血之图书馆的厅中。
“这里。”
一把将胖子扔到了监察军的手中，萧晨曦看着身后旋转的传送法阵，双眼中的火光不住闪动。缠在右腕上的串珠闪亮如碧空烈日，在那夺目的光华映照之下，室内所有血族痛苦的用手挡住了双眼。
“将永远是你一个人的王国。”
他的嘴角上第一次出现了悲凉，朝着法阵重重地挥出右掌，将一团收缩不定的光球送入法阵的中央。
看着光球在那片黑暗虚空中渐渐模糊消失，萧晨曦又变回了那个如坚冰一般的亚洲血族最高评议会议长，大步跨出了血之图书馆的门外。龙珀望着萧晨曦的背影不由冷笑一声，指挥着监察军夹着陈烨，紧随在了议长身后。
在众人身后闪动着比太阳还要强烈的光华，伴着沉闷的爆炸声，那强烈的光华吞噬了馆内的一切。
能量交织成的风暴在法阵包裹的虚空中肆虐，狂乱的能量来回碾压挤撞着结界隔绝出的空间，血之图书馆那运行了数千年的结界法阵彻底摧毁碾碎。碎裂的空间伴着那无数的书卷一起在空间中泯灭，黑暗的异空间中到处飞扬着如雪花般的碎片。
已经彻底破碎的结界法阵就像是不可逾越的沟壑，将结界深处那一块小空间包围起来，然后渐渐恢复了一片死寂。
血之图书馆动作了数千年的法阵，永远停在了这一刻。
双眼就这样凝固了血之图书馆的方向，陈烨就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被两名监察军架着拖到了楼梯上。
“怎么处置？”
龙珀用粉嫩的小手一把抓住了陈烨的头发，拎起了他的头，面带笑意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萧晨曦。
“我给了林铃允诺。”就算是刻意保持着平和的语调，但萧晨曦的声音中还是透出了浓浓的厌恶之意，“一定会照办。”
“你看这小虫子，眼睛里可满是仇恨的火焰啊。”戏谑地观察着陈烨的眼睛，一层浓重的杀意渐渐浮现在龙珀的脸上，“现在虽然一帆风顺，但不代表是万无一失啊，个中利害，我想你不会不清楚吧？！明明已经爬上了成功的峰顶，却因为小虫子的噬咬而一路滚了下去，这个滋味可是比没爬上来还要痛楚啊。”
没有回答的萧晨曦却是眉间微微一颤，然后又是一脸冷漠，但这个细小的动作却没有逃过龙珀的眼睛。知道自己已经动摇了他的决心，少年那脸上洋溢着妖艳的微笑，那柔和的声音就如同少女一般甜美。
“不如这样，把他交给我，我会验证他是不是如你所愿的那样，乖乖关上自己的嘴巴，如何？”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哦。”
还是没有等来回答的龙珀，得意地拍了一下手掌，清脆的击掌声还未结束，两个全身被紫袍包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楼梯之上。看着紫袍人从监察军手中接过了陈烨，年幼的长老轻巧地跳下了楼梯。
“如果你违背了刚刚的话，将会面对我无法平息的怒火！！”
楼梯上传来了议长那低沉的声音，没有回头应答的龙珀吐了下粉红的舌头，眉间却是浓重的阴郁。
“唉，我就是这么的心好啊，连这么肮脏的事情都要替你处理。”
头也不回的少年就这样在随从的簇拥下，从萧晨曦的视线中消失，那清脆的声音还在空中飘荡，但谁也没能听清他最后的自言自语。
“伪善者，就是这样，才能踏上最高的宝座……”
第二十二章 最后的死者
拂晓的晨光慢慢驱散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