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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商纣王恋爱的正确姿势-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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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宴的时候商王派人来请她赴宴。
  甘棠知道会发生什么,神情麻木,穿了一身圣巫女服,她大概是来的最晚的。
  甘棠进去的时候领兵攻伐的将领们,竹侯与其家眷王子王女都纷纷起来与她行礼,甘棠示意他们都起来,朝商王行过礼,便在她的位置上坐下来了。
  殷受看见甘棠时吃惊不小,不明白缘何三日不见她又瘦了这么多,黑色的圣巫女穿在身上显得越发宽大,瘦骨如柴,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股死气沉沉。
  宴会设在宗庙前的庭堂里,宽阔广袤,中间的祭坑十丈宽十丈长,两丈深,周围黑红的黏土翻出来堆到两边,里头男女披头散发,皆被捆缚成跪坐的姿势,口里塞着灰布,目光里皆是惊恐绝望,如同待宰的羔羊。
  商王心情不错,挽弓射出一箭之后,士兵臣子们爆出了欢呼声,在商王的示意下又候地停止,全都静默屏息地看着这一场对祖先的献祭,以示尊敬。
  一旁候着的贞臣得了令,熟练地将这一百人全部削首砍死,拿走头埋到旁边的小坑,肢解四肢,再将掳掠来的战利品放进去,连同十头白牛,十头豕对半剖开,一齐推入坑里,埋好,合祭给了大示六位先祖先王。
  甘棠喉间泛起血腥味,又硬咽了下去,她觉得她大概是灵魂出窍了,耳边的声音远远近近的听不清楚旁人在说什么,眼前忽而混黑忽而清晰。
  甘棠直直站在上首看着,看着土慢慢往上填平,最后将一池血腥埋在了地底下。
  欢呼声又起,对先祖的献祭完成以后,剩余的时间是战胜者的狂欢。
  殷受目光一直紧紧盯着甘棠,见她直直站着,目光一直未曾从祭坑里挪开,心里发紧,别开眼不去看她,瞧见下首甘阳忧急的目光,又去看甘棠,知道这弱夫是被吓傻了,心里烦闷不已,闷头灌了一壶水,朝旁边微子启低声道,“大兄,我不耐闻酒味,去那边和圣巫女一道坐。”
  殷受走过去挡了甘棠的视线,发现她两眼发直空洞,神志不清,心里真是觉得她病得不轻,拉住她的手死命一握,直至将她未长好的伤口都撮破了皮,才见她眼睛动了动。
  她这样还不如哭出来呢,哭出来还有个人样,只她大概也清楚,眼下是决不能哭出来的。
  殷受拉着甘棠坐下来,低声道,“你好歹醒醒神,你大兄快担心疯了,今日这祭祀很不合常理,人数和规格都减了一半,用的不是火烧和活埋,你大兄定是废了不少劲,你这样,岂不是要辜负他一番好意了。”
  甘棠脑子反应迟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做些什么,做些什么来掀翻这个操蛋的世界,这些让人作呕的画面。
  甘棠的手冷得跟冰一样,僵直得弯在一起,殷受包着她的手给她暖和揉搓,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放轻松些,棠梨,你做得很好,坚持下来了,放松些。”她没跳起来说明她还有理智在,倘若她在这样的宴会上阻止父王给先祖献祭,那她和甘府五十几口人的脑袋,即刻便可落地了。
  是啊。她做得很好。
  甘棠喉间腥甜四溢,脑袋嗡嗡嗡的发胀发疼,喉咙实在太痒了,抬袖一挡便吐出半口血来,好在她衣衫是黑的,宽袍广袖,再加上这宴席上血腥味挥之不去,倒也不怎么明显。
  甘棠喘了口气,心说她得好好想想,她从哪一步开始做起,这定然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但她得试一试。
  她上辈子听过这么一句话,人一旦有了嗜好,并且执着于嗜好,变会成为这一件嗜好上的暴君。
  以后灭除这些野蛮就是她的嗜好,她花上她毕生的精力,若成则成,若不成,也总好过孬种过完一生,看着这些画面恶心痛恨又无能为力。
  不想死,不想疯,她便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毋庸置疑。
  甘棠胸膛起伏,呼吸急促,这几日过得有几辈子那么长,她已经受够了,她必须得做些什么,才不会让日子这么压抑难捱。
  三个卫兵抬上来一方铜鼎,肉香四溢,有多臣捧着一方头首上来献给商王。
  那头盖骨被削制过,色为灰白,骨质润滑。
  灌顶刻有纪年月日,伐己方,得己王的字样。
  里头装有殷商烈酒,是个精美的酒器,用己方国王的脑袋制成的,战争胜利的纪念品。
  “恭喜王上大胜!”
  “恭喜大王获胜!”
  臣子们纷纷起身称颂,歌功颂德。
  商王王心大悦,当即道,“己方来犯,我等当食其肉,饮其血,铭记他的罪过,警示他的臣民!来!请罢!”
  臣子们皆是谢王上恩,似是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一般。
  下人将肉分到各个臣子们面前,宴会上言笑晏晏,酒香四溢,像是这盘中物,不是人肉一般。
  殷受从不知自己有多管闲事的爱好,还未待那国王肉端来甘棠面前,便哎呀了一声,将甘棠自地上拉了起来,从仆人手里抢了两盘托在掌中,大笑道,“走!棠梨你那枣红大马还未吃过这上等珍品,咱们喂给它吃,也算报答它对本王子的救命之恩!走!”殷受拽着甘棠往外走,心说懦夫棠连看别人吃都不行,真让她吃,估计得要她的命了。
  殷受素来张扬惯了,再加上他此次随军参战,在擒拿己方国王这件事立有头等功,这般恣意妄为,商王不但没怪罪,反倒大笑道,“救命之恩不得不报,吾儿是好男儿,自去罢!”
  殷受一笑,三两步就甘棠拉出了宗庙,出了宗庙门这才懊恼地叹了口气,心说孽障,不是说好再不找她了么!
  殷受拉着甘棠去了趟马厩,当真把肉扔到了圈牢里,只里头的闪电刚被喂过食,对这样天生自带咸味的肉食不怎么感兴趣,眼皮都没抬一下,走到一边散步去了。
  “你的马也跟你一样。”
  殷受乐了一声,拉着甘棠晃晃悠悠回了寝房,进去关上了门,让甘棠坐下来,叹气道,“现在没外人了,想哭便哭罢。”她是被吓坏了,在外晃了这么几圈,僵直的手脚才自如起来,手上也有了些温度。
  甘棠看着殷受,心里有些暖意,不管怎么样,殷受把她拉出来,都是一片好意,那宗庙里面连空气都泛着让人作呕的味道,让她吃人肉,她当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控制住不发疯。
  甘棠道谢道,“阿受,谢谢你,我还好。”她确实还好,那些血腥的事情越是野蛮恶心,她的决心越坚定。
  她现在就像一个想过河的人,就算这条河太深太宽,她可能永远过不去,但她在努力造船,坚持不懈的造,造着船的时候,便觉得早晚有一日能过去,什么困难都不是困难了。
  殷受微微一怔,觉得面前瘦弱的玩伴似乎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脸色依然青白无血色,但平日一双温吞的眼睛里像有火燃烧着一样,明亮得驱散了她身周身的颓然和死气,她甚至连坐姿都没变,但殷受就是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似乎有什么正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欲长成参天大树。
  殷受在甘棠对面坐了下来,凝视着她的脸,低声问,“不怕了么?”
  甘棠摇摇头,“怕,但应该不会受不住了。”
  总算没有白费力气,她虽说是怪异了些,但能一步步改正也好。
  殷受松了口气,替她也替自己高兴,好兄弟地揽了揽她的肩膀,余光看见她手上的伤,便自她袖子里把她随身带着的药包拿出来了。
  先前两人一处待了好几旬,殷受便知道了她许多脾性和爱好,比如旁人总是随身装着能随时拿出来占卜的小石块,她装的却是各种各样的药瓶药包。
  殷受打开布袋子把药瓶全倒出来,就着架子上的木盆洗了手,问道,“要用哪个?”
  甘棠愣了愣,想要自己擦,殷受摇头,“你手不能沾水,我来罢。”
  甘棠只好作罢,指了指绿色的小瓶,让他给擦了。
  甘棠不同寻常的平静和镇定,无疑给自己渡上了一层金光,殷受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即困惑又有些欣悦,见她分明疼得手指发颤,却面色平静一声不吭,想着她在宴会上气血攻心都没让外人看出一丝异样,心里生了佩服,不自觉又开始盘点起她身上的优点来。
  首先能吃苦这一条,便比寻常人好太多,其次脾气好,从未见她对谁生过气,便是对着曾经设计过她的大兄,她说放一放,便当真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殷受给她抹药,发现她手掌实在太小了,又软又小,只有他一半大,想捏一捏见她有伤只好作罢,闲聊问,“棠梨你都没生气过么?”
  她当然生过气了,像那日莫名其妙被他拉着去看吃人,她就很生气,没跳起来实在是因为连生气的精神力气都没有了,但她寻常确实很少生气,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考古的职业和她的疾病,两样都要求心平气和,静心养气,时间日久,什么都看淡了,自然少能让她生气的事了。
  眼下她满脑子都在想如何祛除历史糟粕,其它的事便越发不值得放在心上了。
  圣巫女的名头很好用,在民众们心里有一定的地位,但绝对不够她用来推翻这些野蛮血腥的恶习,她倘若贸贸然站出来搞这些,就站在了子民的对立面,适得其反。
  她得从根本上入手。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很简单的道理,放在哪里都适用,这里的百姓温饱不齐,便没法提教化的事,饿极了一样还会吃人,所以想办法让他们先填饱肚子,才是最紧要的事。
  改造的范围也不能太大,先放在自己能控制的封地上比较好,竹方还属于殷商的四土之地,快马加鞭连夜赶路,一个来回也不过四五日的工夫,京都里什么情况她随时能收到消息。
  如果可以,她还得把学舍开到竹方来,毕竟她要做的事困难得仿佛搬动一座泰山,靠她一个人,是绝不可能完成的。
  也要开始招兵买马,蓄养军队。
  当然一切一切的前提,是回大商邑说服甘源,倘若不能说服甘源,那么她必须先解除和甘府的关系,改革和走钢丝没什么分别,一个不好便要粉身碎骨,倘若甘源不同意这么做,她不能牵连他们。
  眼下虽然还没有个系统的章程,但心里想着这些事,让她觉得生活有了新的盼头。
  农、商、政这些方面她不是行家,但上辈子学的是考古学,这专业需要很强很广的历史知识,涉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厉害一点的考古学家脑子都是一个巨型书库,这些知识能帮助考古专家们正确辨别文物的年代、出处,形成来由、发展进化过程、价值和背后代表的社会文明。
  甘棠虽不是专家,但学校系统教授的知识足够广,加上她沉浸其中,也热爱这个行业,比起其他人,多多少少就了解得全面一些。
  有关社会生产的方方面面,她不一定精通,但知道通向哪里才是正确的路,只要有心,总会做出一点业绩来,像她这十年来钻研的医术,不也初见成效了么。
  尽力去做罢,成与不成,总比孬种一样浑噩渡日强。
  药抹上来清凉凉的,甘棠朝殷受道,“阿受,回去后我打算正式在学舍里讲学,你是我的学子,也过来一道听讲罢。”
  殷受讶然,“你先前对这件事不是一点不上心么,怎么好为人师起来了。”
  先前是先前,现在是现在,殷受拿她当挚友,虽说思想和办法让人难以接受,但近来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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