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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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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说:“这几天皮市长太累了,今晚想让他放松一下。一起去吧。”朱怀镜当然乐意
一起去,只是他不敢上桌,就说:“我的技术不行,去了也是看牌的份儿。”方明远笑
道:“今天就不能只让你看了。”朱怀镜听了心里顿时发虚,却不敢让方明远看着是怕
输钱,只说:“我技术太差,败人家的兴哩。”见有人从身前走过,方明远又把声音放
低了些,说:“皮市长打麻将很注意影响的,有固定的牌友,就是那几位老总,你都见
过的。今天我上午约他们时,正好吴运宏和舒杰都出差去了,只有荆达证券总公司的老
总苟名高一个人在家。没办法,我就约了裴大年,皮市长同意了。裴大年同我说过多次,
有什么活动叫上他。还差一个,就只有请你了。这不好随便找人的。”朱怀镜说:“加
上你正好四位呀?”方明远摇摇头,正要同朱怀镜说什么,皮市长从卫生间出来了。朱
方二位暗自递了个眼色,马上跟在皮市长背后往外走。出门上了车,开车径直去了荆园
六号楼。上了楼,方明远问皮市长:“您是不是先洗个澡?我同怀镜下去等一下裴大年,
他找不到地方。”皮市长说你们去吧。
    朱方二位刚出门,就在走廊里碰上了苟名高。他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了。方明
远轻声请他先进去坐,苟名高却不想省掉客套,微笑着同朱方二位一一握了手,再扬扬
手进去了。两人到了楼下,见裴大年已坐在大厅一角的沙发上了。方明远说先在这里坐
几分钟吧。坐下之后,方明远把头往前凑着,说:“皮市长平日工作辛苦,难得轻松一
回。我们请他玩一下,为的是让他高兴。所以大家就要尽量让他赢牌。有个秘密,我们
一直瞒着皮市长。我今天告诉你们二位,也请你们保密。打麻将时,我总站在皮市长身
后看牌,他缺什么牌,我就做暗示。你们手中有的牌,就不要吝惜。鼻子表示万子,嘴
唇表示条子,下巴表示饼子。我一个手指放在鼻子上,说明皮市长需要一万,两个手指
放在下巴上说明皮市长差个二饼,依此类推。当然实在顾不过来也没关系的,皮市长不
会计较的。我告诉你们了,请一定保密啊,不然让皮市长知道了,不骂死我才怪。”裴
大年忙说这个当然。朱怀镜却是点头不语,心想难怪好几回看他们打麻将,总是皮市长
赢牌!他仍是想着钱的事儿。没想到方明远早为朱怀镜着想了,对裴大年说:“贝老板,
还要请你帮个忙。今天少了人,怀镜平时不上桌的,今天只好请他代替了。但他没准备,
身上没带多少钱,问你借些吧。”裴大年把头一摇,说:“还谈什么借?反正是玩,我
给你五千!”说着就要掏口袋。方明远做了个手势,说上去再说吧上去再说吧。三人便
起身上楼去。在走廊里,裴大年见两头没人,就数了五千块钱给朱怀镜。朱怀镜说道不
好意思,接过了钱,心里就踏实多了。
    说着就到了套房门前。敲了门,见开门的竟是陈雁,一手拿着个快削好的苹果。朱
怀镜暗自吃了一惊,陈雁一笑,也不多说,把苹果削完,递给皮市长,再挨着皮市长坐
了下来。这边方明远早在隔壁摆好方城了,过来请各位入座。朱怀镜怀里装着别人的票
子,坦然上了牌桌。

    过了几天,朱怀镜去柳秘书长办公室汇报工作。完了之后,柳秘书长说:“怀镜,
这次我让李明溪搞画展,没有看错吧?结果他的画被买走的最多。”朱怀镜说:“对对,
柳秘书长慧眼识才哩!”柳秘书长笑笑,却说起上次朱怀镜在他家里见过的那对古联:
“有专家考证,认定那是何绍基的手笔。我原来就说过,可能是何绍基的字,有人却说
从对联的风格上分析不像何绍基。人一辈子要经过那么多事,怎么可以从诗文风格上去
下结论?陆游有‘中原北望气如山’,也有‘红酥手,黄滕酒’嘛!”柳秘书长说得有
些神采飞扬了。朱怀镜听了,忙说柳秘书长高见。朱怀镜肚子里没有什么文物知识,但
他总觉得那“春风放胆来梳柳,夜雨瞒人去润花”太缺乏大气,哪像何绍基这等大家的
货色?不过也真难得说,正像大人物们也会做小人。柳秘书长却不说话了,掏出烟来,
给朱怀镜也递上一支。两个人对着抽烟,两张脸便云遮雾罩了。柳秘书长嘴巴不动,却
分明还有话不想马上说出来。朱怀镜捉摸着柳秘书长的心思,便说了一会儿古联,又说
李明溪的画。朱怀镜说着,柳秘书长只不断地点头,点着点着,嘴巴就优雅地张开了:
“怀镜,李先生那幅《寒林图》肯卖吗?”朱怀镜胸口禁不住沉了一下。心想那可是李
明溪的宝贝,他肯卖出去?何况柳秘书长的所谓买,同他那张嘴巴里出来的很多话一样,
通常是耐人寻味的。朱怀镜掩饰着心理活动,望着柳秘书长,确信自己的遮掩滴水不露
了,才说:“行,我同他说说。”
    一出柳秘书长的门,朱怀镜埋头往自己办公室里走,几乎是痛心疾首了。柳秘书长
出得起二十八万也不敢拿出来啊!就算肯出这么多钱,李明溪那里说得通吗?当初日本
人想买他说什么也不肯啊!但既然柳秘书长说出来了,朱怀镜再怎么犯难,还是得跑一
趟的。回到办公室坐下,邓才刚过来说:“皮市长的论文写好了。”这是替皮市长写的
一篇有关财源建设的论文,对朱怀镜他们处里搞的财源建设理论研讨征文活动意义重大。
朱怀镜埋头看邓才刚起草的论文。文字不太长,邓才刚的文墨功夫还真的不错。照说,
政府机关里面是看重干部的文字水平的,可这邓才刚就是上不了。从内心里说,朱怀镜
越来越佩服邓才刚的能力和人品了。可他不知领导心目中的邓才刚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就不敢贸然替他说话。他拿着稿子,走到邓才刚办公室,表情很好,嘴上却留有余地,
说:“老邓,稿子我看了,就这些观点吧。你先安排打印一下,我再送皮市长审阅吧。”
    晚上,朱怀镜独自开车去了美院。他远远地就望见李明溪窗口有灯光,上楼却敲了
半天门,才见李明溪把门开了一条缝儿,怯生生地朝外张望。见是朱怀镜,才把门全部
打开了。朱怀镜进屋就开玩笑:“是不是里面藏了什么人?”李明溪睁大眼睛,表情有
些惊恐:“人?哪里藏了人?”朱怀镜望望李明溪,突然发现屋里比平日更加凌乱了,
床、桌子、书柜全部集中到房子中间,没有一件东西靠着墙壁。李明溪望着朱怀镜,目
光怪异。朱怀镜问:“你怎么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堆在屋中间干什么?”李明溪脸红
了,说:“我只怕是要疯了。不管白天晚上走路时总觉得脚后跟儿拖着一股冷风,每天
晚上都梦见些凶神恶煞的人破墙而入。我的精神要崩溃了。”朱怀镜感觉身上冷飕飕地
麻了一阵。但他不想让自己的感觉流露出来,反而笑了,说:“你能够说自己快疯了,
说明你不会疯的。是不是这次画展发了财,担心有人打劫?”李明溪脑袋晃动着,看不
出是摇头还是点头。他双手抱着肩,给人冬天的感觉。可时令早已是夏天了。他就这么
蹲在那里,两眼直勾勾地沉溺在他自己那恐惧的狂想里。朱怀镜意识到这李明溪只怕真
的会疯,不禁心生怜悯了。“明溪,我不知你问题出在哪里,要是担心你的那些宝贝画
叫人打劫,可不可由我替你保管?”朱怀镜觉得自己这话很真诚。李明溪眼睛亮了一下,
可这光亮只像流星一样稍纵即逝。他叹了一声,说:“我发现我脑子只怕是有问题了。
就说画,有时我把它看成命根子似的,几乎不能容忍别人碰它。可过了一会儿,我又会
觉得它不过就是一张纸上涂了些脏兮兮的颜色。所谓艺术,只是人们意念中虚幻的景象。
总是这样,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成天在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很折磨人。”
    如果真像李明溪所说,朱怀镜就拿不准这人此时此刻是清醒还是糊涂了。不过他知
道同李明溪说话,该怎样就怎样,绕再多的弯子都没有意义。这么一想,朱怀镜就直截
了当地问:“明溪,你那幅《寒林图》硬是不肯脱手?有人想买哩!”李明溪把头重重
地摇着,像是里面钻进了许多蚂蚁。他摇了半天头,才说:“我就不明白那画真的值得
那么多钱!天底下的人只怕都有病了。你不用说谁想买了,你要的话,拿去吧。”
    朱怀镜没想到李明溪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把画送给他。朱怀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
打开书柜下面的门,见里面放着些画。这些宝贝就这么胡乱堆着,朱怀镜感到十分可惜。
他翻了一会儿,才翻到那幅《寒林图》。他把画拿在手里,面对一摊烂泥般的李明溪,
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可李明溪两眼茫然,似乎身处另一个世界。见这景况,朱怀镜
客气话都顾不上说,只怕拍李明溪的肩,叫他好好休息,就告辞了。出了门,朱怀镜左
右两手是两种不同的感觉。他右手拿着《寒林图》,感觉自己简直是握着当代中国美术
史的一部分。他的左手因为刚才拍了李明溪的肩,碰着了那暴露而冷硬的肩胛骨,就像
触摸到了骷髅,叫他很不舒服。他禁不住勾拢几个指头在掌心擦了擦,想摆脱这种不祥
的感觉。
    朱怀镜开着车往回赶。他已忘记了李明溪那死硬的肩胛骨,心里只为《寒林图》兴
奋。这画太珍贵了,目前已值二十八万人民币啊!突然,朱怀镜两眼一亮,脑子一震,
感觉几乎进入了另一重天地。这画为什么要送给柳子风呢?怎么不可以送给皮市长?朱
怀镜去自己办公室,取了打印好了的皮市长论文,拿着画上了楼。
    只有皮市长一个人在办公室批阅文件。见朱怀镜敲门进去,皮市长抬头招呼一声:
“怀镜,有什么事?”说罢仍旧低头看文件。朱怀镜回道:“按您的指示,给《荆都日
报》写了篇文章,送给您审阅。”皮市长抬头望着朱怀镜,笑道:“我就不看了吧。你
起草的,我放心。”他话是这么说,手却伸了过来。朱怀镜便把文章递了上去,说:
“还是请皮市长过过目,不然我心里没有底。”皮市长接过文章就准备低头了。朱怀镜
知道,皮市长一低头,他就得告辞。他便没等皮市长把头低下去,抢着说:“皮市长,
还有个事要向您汇报。这回商品交易会上,日本商人出高价都没有买走的那幅《寒林
图》,李明溪先生送给我了。我说太昂贵了,受之有愧,李先生却说情义无价,叫我拿
来。拿回来以后,我想我哪配受这么好的东西?还是送给市长您吧。”皮市长的头果然
低不下去了,而是枕在高高的皮靠背上,朗声笑道:“怀镜会说话。”朱怀镜便把画小
心打开,让皮市长再欣赏一会儿,又徐徐卷了起来,放在皮市长的桌上。皮市长微笑着
点点头,说:“就是吴居一的名字值钱啊!”朱怀镜忙说是是,心里却为李明溪叫冤枉。
皮市长关于这幅画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说了,而是扯到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朱怀镜知
道皮市长关于工作上的事也是随便说说的,为的只是避开老是谈论那幅画。因为那画目
前毕竟值二十八万,说多了难免尴尬。朱怀镜对皮市长随便说的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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