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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滚带爬-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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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和十年前一样,十年前的笑,走过长长的时间隧道,还是那样的感动人。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我想到了重叙旧情一类的话。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她也看到小麦和我的言行举止了。我再看一眼芳菲,心里有些隐隐的,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我觉得,大家心里也许并不好受,我还是少说两句吧。芳菲骑上摩托车,然后跟我们叫一声拜拜,她目光在扫过我的时候,是和我的眼睛对视了一下的。与此同时,芳菲的摩托车呼地一声就冲进街市的灯光里了。达生也上了他的切诺基吉普车,跟海马说,跟我去玩啊。海马临上车时,看了我和小麦一眼。达生又说,老陈、小麦,一起走啊?小麦说,不了。我也说,我还有点事。达生说,要不你和小麦找地方聊天去,老陈,可要照顾好小麦啊,出了差错我拿你算账。海马说,出什么差错?老陈还巴不得出点差错呢,你说是不是老陈?小麦,你和老陈去出点差错啊哈哈哈…… 

  我打着哈哈,跟他们挥手。 

  就剩下我和小麦了。我和小麦在春城饭店门口的灯光里,互相笑着。我看到小麦闪闪发亮的牙齿,还有她闪闪发亮的眼睛。 

  我说,你老是碰我腿,什么意思啊? 

  小麦说,那你不是也碰我腿吗,你是什么意思? 

  我说,原来这样啊。 

  小麦说,原来就是这样啊。 

  我们再次笑起来。 

  小麦说,只可意会…… 

  我说,许可证这家伙,真有意思。 

  小麦说,什么有意思啊,我当初就没看错。 

  小麦说的当初,就是十年前,她和许可证那场不了了之的恋情。 

  我说,人家那是有尊严的生活嘛。 

  哟哟哟,别恶心我了!小麦说,算了算了,我们提他干什么啊,没劲! 

  我也附和着说没劲。 

  小麦说,坐坐去啊。 

  我说,坐坐去啊。 

  小麦说,到老树咖啡馆还是半打啤酒吧? 






十一




  我说,到那么豪华的地方干什么啊,我可是弱势群体,身上没有几个银子,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吧。 

  小麦说,你怎么这样说啊?小瞧自己啊?钱也是人赚的,钱算什么啊,有钱就花,没钱借钱也要花,你说是不是?你要是这样说,我还非要到好地方不可,说好了,今天我请你,我们到外婆的厨房去喝咖啡。 

  小麦说完,还拉一下我的胳膊。小麦这一拉,让我心里一热,我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要不要打车?小麦说。随即她又说,别打了,走走吧。 

  我也说,走走吧。 

  走走也挺好。 

  我喜欢走路。 

  我们就在大街上慢慢走了。 

  安静的街上,有一些神出鬼没的影子。我心里也有一道影子。行人很少,他们仿佛都有着没完没了的心事。我们走了一会儿,身边的小麦噗地一笑,说,走路,路怎么能走呢?有没有别的表达? 

  灯光划过一道道大树的枝节,落在小麦的身上。 

  和尚不说走路,他们说行脚。 

  行脚?脚在行,精辟。 

  你常走路?我又改口道,你常行脚? 

  不常。你说你喜欢走路,啊——行脚——和谁啊? 

  我哈哈两声说,和谁啊?和影子。 

  小麦便又不说了。大街很长,白天时,好像没有这么长似的。我们拐过一条街时,我的手机突然叫了,是短信的声音。我掏出来看,是库斯科的黑珍珠小姐。我心里一慌,在假装回短信时,把对方的短信删了,又把手机关机了。我想赞美几句小麦,一时又想不起恰如其分的词句来。倒是小麦说,这天气,要冷了。我说,那是,冬天了,也该冷了。 

  又是没话。 

  后来,我想起我为她画的肖像。不过我还是反复告诫自己,可千万不要把我为她画肖像的事泄露出去啊,这时候,还不是时机呢。 






十二




  第二章 

  4 

  我和小麦来到外婆的厨房。这里不光有咖啡、啤酒、各类洋酒等饮料,还有丰富的时令小吃。小麦要了两听啤酒,要了一盘鸭蹼,还有一盘烤鱿鱼和一盘鱼仔酱。看她很熟练的样子,我猜想她一定是这里的常客。我说,你这几年混好啦,很小资啊。小麦说,什么小资啊,我不喜欢这样说——小资还不够啊,疯玩疯玩吧,偶尔的。 

  我们小心地喝着啤酒,也小心地说着话。 

  一直到这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现在干什么职业,从海马的介绍里,听不出她是干什么的,也好像没有别人说。我是不是该问问呢?她花钱大手大脚,穿着也讲究,不像是日子过得很紧的人。算了,该知道的,自然就水到渠成,她要是不想我知道,问了也白问,弄不好还破坏气氛。要是让我猜测,也许我们都看不惯许可证的作派(我们最初的碰腿也缘于此),所以我们才能坐下来聊一聊吧?也许呢,并不是这样的,也许我们在碰腿的过程中,找到了某种默契。我看到,在暗黄的灯光下,小麦已经不像青春时那么青春了,她的眼角已经有了浅浅的细纹。在我们这帮人中,小麦是最看出变化的一个,我不是说在事业上和心态上,我是说单从外表看。这是因为,十多年前,小麦才刚刚二十岁。十年的风霜和雨露,不要说人,就是石头,也都会发生变化的。 

  小麦从前是我们的打字员,那时候她职高刚刚毕业,又青春又健美,把我们一下子照亮了。我们那个单位叫招商局。这是开发区新成立的单位,从市里招聘了很多人才,小麦、芳菲、许可证、达生、海马、我,我们六人是第一批工作人员,招商局的局长是开发区管委会一个副主任兼的,副局长是工业公司的总经理兼的,而办公室主任就是许可证了。许可证那时候三十多岁,刚离婚不久,单独带着十多岁的儿子。许可证开始时,还偶尔在星期天时,把儿子带到单位去玩。他儿子叫许小晖,一个调皮而可爱的孩子。后来他追小麦,才不把儿子朝单位带。许可证在我们招商局,不但年龄最大,阅历最丰富,还给人老成持重的感觉。那时候,许可证就是做官的材料,招商局的日常工作都是由许可证打理的。那时候的招商局啊,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单位,热热闹闹的,区里的,市里的,很多人都打着招商的招牌,出去东奔西跑,反正花的都是公家的银子。不过,出去招商的,不管是去国外,还是去香港、上海、广州、深圳,都是管委会领导的事,招商局最多去个把拎包的人。具体说,如果是市领导出去招商,拎包的就是开发区管委会领导和市领导的秘书,如果是开发区领导出去招商,拎包的才是我们这帮人。再具体一点,能常常出去跟领导拎包的,只有许可证了,我们连拎包都轮不上。回想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的好年华真是虚度了。我们把能给领导拎包当成我们最奢华的追求和生活了。但是在那段生活里,我们却因此建立了一种不算深厚,但可称得上亲情般的友谊。这种友谊,用海马的话说,天天见面了,是这样的感觉,即便是一年甚至二年三年甚至十年见一次面,还是那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自家兄弟姐妹一样。 

  招商局办公室没有秘书,只有一个打字员,就是小麦了。小麦长一张好看的脸蛋,就是通常人们赞美的瓜子脸、杏仁眼、红嘴唇的那种。根据当时的情况,小麦能够来到招商局,就是因为她漂亮。小麦也深知自己的优势,她不光把脸蛋展示给别人,还常常展示自己优美的体型。她高挑、细腰、丰臀、长腿,她的腿不像有的长腿女孩那样像个长脚蚂蚱,她的腿丰满、结实而健美。因为她是打字员,出去拎包是没有机会的。还因为,招商局办公室主任许可证爱上小麦了(我们都看出来了),小麦只好天天跟我们打成一片。我们会跟她开玩笑。我们说,小麦你要拎包,就给许可证拎吧。我们跟小麦什么玩笑都能开,就是不能开她和许可证的玩笑。开这样的玩笑,小麦会半真半假地跟我们翻脸。小麦会说,开玩笑,我给他拎包,他也不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我们再说,那就让许可证给你拎包吧。小麦会把嘴一撇,他给我拎包,我还要考虑考虑。于是,我们知道了,小麦并不爱许可证。就是说,许可证爱小麦,只是火叉一头热而已。 

  十年后,我和小麦在外婆的厨房里喝着啤酒,说着闲话,自然就说到许可证自杀的事。小麦说,我才不相信他要为我自杀了。我说,这事情恐怕假不了。小麦说,你看到啦?他是割腕,还是上吊?他有那么大一个儿子。我说,是啊,这该是你看不上他的主要原因吧?小麦说,才不会呢,儿子大好啊,省得自己养,你想想看,不费你一点事,就得到那么大一个儿子,不要太便宜啊,我是说,他有那么大儿子,他能自杀?我说,小麦你还真行,你这话,我还差一点就相信了。小麦说,去你的吧,哄你玩的,别的我不懂,别的,也许是别人的好,儿子还是要自己养。我说,听不出来这话是你说的啊。小麦说,怎么啦,我可是说真话啊。说完,小麦自己笑了。小麦笑嘻嘻地说,说说看啊。我说,什么?小麦说,许可证自杀啊。我说,他自杀嘛,倒是没有看到,不过他说他要去跳海,他那痛心疾首的样子,我们是看到了。小麦好奇地说,是么?我说,难道说,你不知道这个事?小麦说,我只是听说了而已,人家还想再听听么?怪好玩的。我说,你们还想重叙旧情啊?小麦说,我跟他呀?本来就没有什么情,更说不上旧情了,重叙什么啊,你老陈瞎讲什么话,你老陈怎么也瞎讲啊,我不理你了啊。我说,我真的也说不上多少来,我知道的,你大约也差不多知道了。小麦说,本来就说说玩么,要不做什么?孤男寡女的,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小麦说完,眼睛期待地看着我。 

  那就讲讲看,要是不对,你再补充。 

  于是,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开发区。 

  那时候的开发区,很多地方还是待开的荒地,我们招商局在几间临时平房里上班。我们吃饭是在较早进区的企业铝铂包装厂食堂里。每天中午,我们拿着碗筷,要走过一片荒地。记得,许可证说要跳海的那天他并没有喝酒,在饭桌上埋着头吃饭。除了许可证,我们其他人年龄相仿,当然,小麦比我们要小四五岁。我们时常在饭桌上口无遮拦地说笑,那天不知什么事情就说到了爱情。你知道,许可证年龄已经不算小了。许可证还像小青年一样,突然说,干脆跳海算了。许可证的样子有点伤心欲绝。我们都知道他爱上了小麦。在我们这拨人当中,年龄最大和年龄最小的相爱,本身就具备了许多看点。再加上许可证略带表演的口气和神态,我们都觉得,他们的爱情非常有趣。海马首先说,怎么,到现在还没上手?许可证鼻子一歪,就哭了。许可证突然就哭了。许可证呜呜地哭着。许可证说,我要去跳海,我要去跳海,我就从老鹰嘴那儿跳下去。许可证的话让我们目瞪口呆。我们互相看看,都想笑。我看到芳菲还是笑了。芳菲捂着嘴偷偷地笑。芳菲说,你什么时候去跳啊,对我们讲一声,我们好去看个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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