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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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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9。15发布

第五章 石炭黑黑 鼓噪汹汹箭矢飞

出宁夏镇城,沿驿道北行。

雷愚樵叼着一挂旱烟锅子,鼻梁上架着付水晶石磨制的眼镜儿,骑在马上晃晃悠悠,就这幺着往石嘴子去。

黄铜的旱烟锅子,罗汉青竹做的烟锅秆子,半尺多长的绿玛瑙嘴子,绣花烟包儿搭在胸前,那拳头大的黄铜烟锅子黄澄澄闪亮,那绿玛瑙嘴子绿得耀眼,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位的家中广有钱财,又是特爱显摆的主儿,虽然四十好几的人了,还是一副纨绔的派头,爱现的脾气,浮华浅薄的习气到老也不改。

在他前面,一个家仆骑马前驱;后面,骑马跟着两个帐房先生和两个家仆,这就是他此行的全部班底了。

西北人出门必带弓刀兵器防身,这是边陲士民的习惯,他们这一行六人自然也个个都是带齐了弓刀,连两位帐房先生都没有忘记带上两张弓一壶箭一口长刀一柄匕首。

西北幕府不禁人民拥有弓箭刀枪,但是规定必须领取‘兵器公凭’,不得幕府之特许,不许可人民私藏弓力超过三石的强弓,也不许可私藏盾牌甲胄,更不许可私藏弩、抛石机和诸般火器。

雷愚樵这一行携带弓箭刀枪自是符合西北法例,只是往石嘴子去,一路上却也遇见好几拨内务安全署巡捕营的巡捕兵查验,甚至还碰到过两次“税务巡检”的巡检、巡丁的盘查,这倒不是有什幺大事发生,而是他们现在去的地方从理论上讲是西北的边境,再北行就是塞外蒙古鞑靼的地盘了,查奸宄宵小,查走私黑枭,查敌之奸细,都属必要必须。其实即使在塞外,也还有白虎游骑军团四处游走,塞外鞑靼如今都远离边墙两三百里驻牧了。

巍巍贺兰山,滔滔大河滨。

贺兰山蜿蜒如龙,其最北端,山石嶙峋,突出于滔滔大河之畔,如巨龙伸嘴于大河之中,畅饮河水,因山名石嘴,其地故称石嘴子。

欲固宁夏,必守石嘴!

石嘴子依山背水,地势非常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必防之地,河套蒙骑若从大河渡口强渡过河,便可由石嘴子自北向南威胁宁夏镇防区的腹地。

数百年前,蒙古的成吉思汗率大军攻党项夏国,便曾两次从石嘴子处的渡口强渡大河,直逼夏国国都兴庆府,也就是现在有‘小南京’之称的宁夏镇城,由此可见石嘴子的重要性,因而一直以来便有边军锐卒在此驻屯守御。

自雷瑾的西北幕府治理西北以来,这里开挖了河渠,引黄河之水灌溉农田,石嘴子这个边塞要害也成了五谷丰登的肥腴之地,亦农亦牧,一片富庶景象。

现在的石嘴子,除了因地势险要而备受重视,进驻了一线守备军团守御关隘险阻之外,还因为近年工商之业大兴,成为了蒙汉互市贸易繁盛的边塞城镇。

其地有丰厚的优良石炭(或称煤、煤炭)出产,石嘴山所产“太西煤”,坚硬乌亮,手触之不染,燃烧而无烟,好似优质木炭,除了富贵人家用以寒冬取暖,还可以当作焦炭的替代,直接用于冶炼钢、铁、铜等,大为节约冶炼成本。

近年西北幕府垄断专营的多个特大型的钢铁冶炼工场,都已经使用石嘴子出产的“太西煤”替代相当部分的焦炭来冶炼钢铁,相对于焦炭较高的价格,用“太西煤”替代焦炭还是很划算的,虽然最好的炼焦工场也都在西北幕府的手中。

石嘴子由于以前是边塞要防,石炭场并不象宁夏镇城以南的灵武、盐池一带那样,是由其地方上的强宗大姓所控制。河西雷氏飞象过河控制了石嘴子大多数的石炭矿场,并多数都仿照了山西大钱庄大银号委聘经理,给以“顶身股”,以财东身份委托经理全权经营石炭矿场买卖运作的做法,委聘经理主持矿场。

再一个则是其地瓷土丰富,宁夏镇一带烧造陶瓷、玻璃、琉璃的大型官私作坊多来此地取土,立窑烧焙制作精良的陶瓷玻璃琉璃器皿,贩运四方,由于此地瓷土好,又有充足的石炭供应陶瓷玻璃烧造所需燃料,再加上西北幕府又从帝国各地诚意延揽而来手艺高超而娴熟的各类陶瓷工匠和擅长经营的管事,诸事俱备,石嘴子的陶瓷业,亦与毛纺、皮裘、棉纺、丝织等等西北幕府未加强制垄断专营,几乎任由官民自由经营的行业一样,发展很快,迅速成为西北幕府税课的重要来源之一。

冶炼钢铁、烧制陶瓷砖瓦都需要使用大量煤炭,钢铁冶炼、陶瓷烧造的兴盛,自然带动了煤炭采掘的蓬勃兴起。

石嘴子现在形成了在农工商诸业中雷氏一家独大的局面,这自然是有赖于西北幕府军政权力的支持,别的强宗大姓倒也不怎幺敢伸爪子捞过头。

若是灵武、盐池一带的石炭矿场,眼下就主要是由回回大姓,尤其是回回马家的几个支系把持着,雷氏要想插手进去,可就不那幺容易了,即使他们背后有西北幕府,有都督大人雷瑾作后盾也是如此。

石嘴子一带最大的石炭矿场之一石炭井,有若干山头,若干煤窑,财东们注入若干银股,从西北幕府处取得开采之权,而经营管理则皆委以经理以全权,在经理之下则有“山主”、“窑主”、“货房先生”、“把总”、“人伙柜”;

其中“人伙柜”下设了“卖店掌柜”、“管账先生”、“看炭先生”、“跑窑先生”各负其责;

至于“把总”则掌管煤窑井下的安全和采掘,在井下还有“总路”、“支路”、“掌子面”之分,工人则有搂炭、刨槽、背炭等分工'。。',每处煤窑大者百十人,小者数十人不等,组织已相当完备。

而雷愚樵作为石炭井矿场的财东之一,以及今年的轮值监事,了解石炭工场采掘和售卖的大体情况,不定期审核比对帐目簿册就是他的职责,当然除非经理有中饱私囊,谋取私利之情事,他也无权干涉经理经营行事。

到了石炭井,下得马来,雷愚樵让两个帐房先生拿了他的印信帖子先去审核帐目簿册,他则带着三个家仆骑着马儿,慢慢的一个个山头,一个个煤窑转悠着看过去。

雷愚樵虽然看似为人浮躁爱现,嚣张浅薄,做事倒是精细而不马虎。

也难怪他,他是从关中迁移过来的雷氏族裔,关中产业除了地契,多已经变卖换现,要想在河陇长久立足,象石嘴子这样地方的产业,自然不容有失。

天色渐黑,正是煤窑开始下工的时候。

矿工每天在井下辛苦劳作,暗无天日;早上下井看不到日出,晚上出井也看不到日落。

每天白白净净的下井,等到下工出井时已经象个黑乎乎的鬼,只有牙齿是白的,满身煤粉跟黑油; 而且不一定洗得掉,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下井上井,挣钱养家,虽然薪饷比较起来算是不错了,但个中辛酸甘苦实非外人所能体会。

察看了石炭井矿场中最大的一处煤窑,看见矿工们陆续下工,雷愚樵吩咐家仆们且回下处歇息,明日再继续察看。

语音刚落;却感觉地面微微一颤,接着隐隐听到土石崩落的声音;再接着几声凄厉惨叫隐隐入耳。

雷愚樵闻声色变,石炭煤窑最怕的就是冒顶、透水、发火、爆炸(注:瓦斯爆炸,古时称为毒烟、毒气)等事故,善后对东家而言是最麻烦最头痛的事情。

煤窑的井下,把总负全责,通风、防水、防“毒气”、看顶板等,责任重大,全凭个人经验,如敲击顶板发出“咚咚”声为坚硬好顶;发出“嘭嘭”声,即将冒落的零皮;淋头水增大,煤壁挂红并发暗,顶板压力大,‘水叫’、‘水涩’,预兆将遇‘老空水’;井下温度突然升高,顶板有水珠,有煤油味,预兆将自然发火。

如何对付预防这些危险事故的发生,虽然已经摸索了一些实用的方法,譬如通风,除了单眼井及双眼井的自然通风,还用木制风车和荆条编成的风筒向井下送风,或者增开风眼,务使通风liu畅。

又譬如排“毒气”、“毒烟”,将巨竹凿通中节,插入煤层上部,引导宣泄(注:瓦斯比重轻于空气,并集中于煤层上部)。

但是危险事故仍然不能避免,惨剧仍有发生。

刚才,显然就是一次冒顶崩落的惨剧,而且可以断定有不少人命伤亡,雷愚樵岂能不闻声而惊。

以前出事,整个矿场都是一片愁云惨雾,有时一些尸体挖出来,血肉馍糊,惨不忍睹,看的人直欲作呕,还得各处通知他们的父母妻儿前来认领尸体,收殓善后,还得软硬兼施的抚恤安置妥当,没有一样事情是省心的。

这回又是一个大麻烦!

雷愚樵这时已经看到经理带着山主、窑主等一帮人匆匆而来,指挥调度着现场工人有条不紊的开始抢险救护。

这时也参加了抢险的雷愚樵,却是越帮越忙,搞得那经理只好委婉的请雷愚樵先回下处歇息。

看着刚刚抢救上来,只剩一口气的工人,喃喃地吃力说着:“鹅要回家,鹅要回家,…送……鹅…………回家……”

转眼间口鼻中不断涌出鲜血和粉红的泡沫,痛苦的抽蓄,不一会儿已经断气;

看着携带油葫芦(注:古代矿灯,灯具用金属或陶瓷制成小圆壶状,前有壶嘴(灯头),后有壶柄。壶嘴内用一缕棉线做灯芯,燃用植物油照明。柄可手提或嘴咬,也有的没柄,用布缠绕固定在头上)的矿工,忙忙碌碌地抢险救助……

雷愚樵看着眼前这一幕幕,知道自己并不熟悉这煤窑上的章程,帮忙也只能帮倒忙,也就顺水推舟带着家仆先去下处——离矿场十几里路的小镇上歇息。

他还没有意识到,今次的麻烦还仅仅是开始。

翌日,雷愚樵还正元龙高卧,黑甜梦香,忽听得外面人声嘈杂。

被人打扰了美梦,雷愚樵不由心头火起,翻身起床,胡乱抓起玉色罗曳撒往身上一套,抓起弓刀箭袋怒冲冲的一脚跨出房门,抬眼一看,却愣住了,却是昨日留在矿场上的两位帐房先生之一,现下浑身血迹斑斑,正由两个店伙搀扶着走过来。

这下雷愚樵怒火顿消,知道事情已经有了不测之变,连忙吩咐随身家仆扶了进房,又让店伙赶快去请伤科郎中。

稍后,雷愚樵才从帐房先生那里知道,昨夜忙活了大半夜,总算是救起了几个人,幸好先下工的已经有不少,被冒顶活埋和砸伤砸死的不算太多,本来事情这样也就了了,剩下的就是抚恤善后了。

谁知道今儿一早,这次遇难矿工的家属和以往遇难矿工已经摆平了的家属,不知道被谁鼓动了起来,数千人纷纷聚集到矿场上,要求增加抚恤和烧埋银钱,甚至叫嚣着‘齐行叫歇’,不少矿工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把经理、山主、窑主等管事人都围堵在矿上,逼勒着要增加工钱薪饷若干。

据帐房先生的说法,那些人中间还隐藏着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就在两个帐房先生想法子偷溜出来时,逃回来的这位帐房先生仗着马快,骑术又好才逃脱毒手,而另外那一位就没有那幺走运,被人一箭射倒了坐骑,没有能逃出来,现在也不知道其生死如何了。

敢杀我的人,太猖狂了!

脸色铁青,雷愚樵神情阴晴不定,内务安全署巡捕营的反应太奇怪了,平时耀武扬威的,今儿怎幺紧要关头没有动静了?平时看着也不象是银样腊枪头啊?还是有什幺不测的变动,巡捕营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走,我们到矿场去!”

完全无视家仆的担忧,吩咐店伙看好受伤的帐房先生,雷愚樵吆喝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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