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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6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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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她怎么喂它,它都没冲她摇过尾巴,也没舔过她的手,它一直是木木呆呆的,不吵不闹不咬不叫。



她只听它叫过两次。



 



第一次,是冲一对过路的夫妻。



它一边叫一边冲了过去,没等冲到跟前,男人已挡在自己爱人前面,一脚踹了出去。



它被踹了一个跟头,翻身爬起来,委屈地叫了一声,继续冲上去。



她惊着了,它居然在摇尾巴。



 



没等她出声,那个女人先喊了出来。



那个女人使劲晃着男人的胳膊,兴奋地喊:这不是我以前那条狗吗?哎呦它没死。



男人皱着眉头,说:怎么变得这么脏……



 



话音没落,它好像能听懂人话似的,开始大叫起来,一声接一声,一声比一声拖得长,一声比一声委屈。



它绕着他们跳圈子,叫得和哭一样难听。



 



那对男女忽然尴尬了起来,转身快步走开,姑娘走上前拦住他们,客气地问为什么不领走它,是因为嫌它脏吗。



她说:我帮你把它清洗干净好不好,把它领走吧,不要把它再丢在这里了好不好。



狗主人摆出一脸的抱歉,说:想领也领不了哦,我怀孕了,它现在是条流浪狗了,谁晓得有啥子病,总不能让它传染我吧。



 



姑娘想骂人,手臂抬了起来,又放下了……她忽然忆起了些什么,脸迅速变白了,一时语塞,眼睁睁地看着那对夫妻快步离开。



 



狗没有去追,它木木呆呆地立在路中央,不再叫了。



它好像完全能听得懂人们的对话一样。



 



那个女人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愧疚的吧,晚饭后他们从饭店拿来一个小瓷盆放在它旁边,里面半份松菇炖鸡,是他们刚刚吃剩下的……



女人叹息着说:好歹有个吃饭的碗啰,好可怜的小乖乖。



做完这一切后,女人无债一身轻地走了,他们觉得自己送了它一个碗,很是对得起它。



 



一直到走,女人一直和它保持着距离,一直到走她也没伸出手摸摸她的小乖乖。



她喊它乖孩子,然后玩儿坏了它,然后扔了它。



然后又扔了一次。



 



事后的第二天,姑娘小心翼翼地把食物放进瓷盆,它走过去埋下头,慢慢地吃慢慢地嚼。姑娘蹲在它面前看它,看了半天没看出它有什么异常,却把自己给看难过了。



 



三、



 



姑娘第二次听它叫,也是最后一次听它叫。



 



她喂了它整整一年,小松狮依旧是不摇尾巴,不舔她手,不肯直视她,但一人一狗多了些奇怪的默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当她中午醒来后推开窗时,都能看到它面朝着她的方向仰着头。



一天两天三天,晴天雨天,天天如此。



她微微奇怪,于是,那天醒来后躲在窗帘缝里偷看……



它居然在焦急地原地兜圈子,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



她心头一酸,猛地推开窗子,冲它招手:小狗小狗,不要担心,我还在呢!



它吓得几乎跳了起来,想迅速切换回木木呆呆的表情,但明显来不及掩饰。



 



隔着冬日午后明黄色的耀眼光芒,她和它望着对方,一人一狗,一个在楼下一个在楼上。



 



……



 



然后,她听到了它痛苦的一声锐叫。



一群人围住了它,第一棍子打在腰上,第二棍打在鼻子上。



阳光灿烂,棍子敲在皮毛上,激起一小片浮尘,它使劲把头往下埋,痛得抽搐成一团球。掌棍的人熟稔地戳歪它的脖子,又是一棍,打在耳后,再一棍,还是耳后。



 



她一边尖叫一边往楼下冲,客栈的小木楼梯太窄,挂画被撞落,裸露的钉子头划伤了手臂,红了半个手掌。



她一掌推过去,殷红的掌印清清楚楚印在那个穿制服的人脸上。一下子冒出来一堆穿制服的人,她被反拧着胳膊摁倒在墙边。



 



他们怒斥她:为什么打人!



她声嘶力竭地喊:为什么打我的狗?



七八个手指头点到她鼻子前:你的狗?你的狗你怎么不领回家去?



她一下子被噎住了,一口气憋在胸口,半辈子的难过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第一声恸哭就哑了嗓子。



 



扭住她的人有些发懵,松开胳膊任她坐倒在地上,他们说:你哭什么哭,我们又没打你?



路人过来劝解:好了好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为了条破狗伤了和气。



她拽住那人的袖口喊:……救救它救救它。



路人叹了一口气,小心地商量:唉,各位兄弟,这狗它又没咬过人,留它一口气又何妨。



手指头立马也点到他鼻子前:回头咬了人,你负责吗!



路人挂不住面子,一把攥住那根手指头,局面一下子僵了。



 



她哀求道:不要杀它,我负责!我养它!



有人说:你早干吗去了,现在才说,存心找事是吧,警告你哦,别妨碍公务!



她哑着嗓子骂:流浪狗就一定该死吗!?你还是不是人!



挨打的人起了真火,棍子夹着风声抡下去,砸在小松狮脊梁上,豁啦一声断成两截。



……



她“啊”的一声大喊,整颗心都被捏碎了。



没人看她,所有人都在看着它。



它好像对这一击完全没反应,好像一点儿都不痛。



它开始爬,一蹿一蹿的,使劲使劲地爬,腰以下已不能动,只是靠两只前爪使劲抠着青石板往前爬。



爬过一双双皮鞋,一条条腿,爬得满不在乎。



 



她哭,它爬,四下里一下子静了。



 



她跪在地上,伸出双臂揽了一个空,它背对着她爬回了那个阴冷的墙根,它背朝着这个世界,使劲把自己贴挤在墙根夹角里。



……忽然一个喷嚏打了出来,血沫子喷在墙上又溅回身上,溅在白色的小瓷盆上星星点点。



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一动不动了。



好像睡着了一样。



 



她哭着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它贴在地面上的脑袋猛地抬了一下,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脖子开始拼命地使劲儿,努力地想回头看她一眼,腿使劲儿尾巴使劲儿全身都在使劲……



 



终究没能回过头来。



 



震耳欲聋的垃圾车开过来了,嬉闹的游人,亮晃晃的日头。



白瓷盆里空空的,今天她还没来得及喂它吃东西。



 



四、



 



2012年末的某天夜里,有个披头散发的姑娘坐在我的酒吧。



她说:冰哥,我明天走了,一早的车,不再回来了。



我问她为何走得那么着急。



她说:去见一个人,晚了怕来不及。



 



小屋的招牌青梅酒叫“相望于江湖”,我斟一碗为她践行,她低眉含下一口,一抬头,呛出了眼泪。



 



我说:那个人很需要你,是吧。



她点点头,嘿嘿地笑,边笑边饮酒,边笑边擦眼泪。



她说:是我需要他。



她说:我需要去向他说声对不起。



 



她喝干了那碗“相望于江湖”,给我讲了一个还未结局的故事。



她讲故事的那天,是那只流浪狗被打死的当天。



 



五、



 



她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大学上的是二本,在自己家乡的小城市里走读。



她没什么特殊的爱好,也没什么同学之外的朋友,按部就班地吃饭逛街念书,按部就班地在小城市长大。唯一和别人不同的是,她家里只有父亲和哥哥。



她是旁人眼里的路人甲,却是自己家中的公主,父亲和哥哥疼她,疼的方式各不相同。



 



父亲每天骑电动车去接她放学,雷打不动。



有时路过菜市场,停下车给她买一块炸鸡排,她坐在后座上啃得津津有味。



她说:爸爸你吃不吃。



父亲撇回头看一眼,说:你啃得那么干净,我吃什么吃呀。



 



哥哥和其他人的哥哥不一样,很高,很帅气,很迁就她。



她说:哥哥哥哥,你这个新发型好难看,我不喜欢看。



哥哥说:换!



她说:哥哥哥哥,你的这个新女朋友我不喜欢,将来变成嫂子的话一定会凶我的。



哥哥说:换!马上换!



哥哥不是嘴上说说,是真的换,她的话就是圣旨,从小就是这样,并不觉得自己受委屈,只是怕委屈了妹妹。母亲离去时,妹妹还不记事,他心痛她,决心罩她一辈子。



他是个成绩不错的大学生,有奖学金,经常抢过电脑来翻她的淘宝购物车,一样一样地复制下地址,然后登录自己的账户,替她付款。



 



哥哥临近毕业,家里没什么关系来替他谋一份前途无量的工作,他也不甘心在小城市窝一辈子,于是顺应潮流成了考研大军中的一员。



 



有一天,他从台灯下抬起头,冲着客厅里的她说:等我考上研究生了……将来找份挣大钱的好工作,然后带你和爸爸去旅行,咱们去希腊的圣托里尼岛,碧海蓝天白房子,漂亮死了。



 



她从沙发上跳下来,跑过去找哥哥拉钩。她嘴里含着巧克力豆,心里也是。



 



浸在这样的爱里,她并不着急谈恋爱。



这个时代流行明艳,不青睐清秀,旁人眼里的她太普通了,主动追她的人不多,三拖两拖,拖到大学毕业还留着初吻,她却并不怎么在乎。



她还不想那么快就长大。



 



若日子一直这样平平静静地流淌下去该多好。



 



命运善嫉,总吝啬赋予世人恒久的平静,总猝不及防地把人一下子塞进过山车,任你怎么恐惧挣扎也不肯轻易停下来。非要把圆满的颠簸成支离破碎的,再命你耗尽半生去拼补。



 



乌云盖顶时,她刚刚大学毕业,父亲用尽一切关系,刚刚帮她找到一份还算体面的职员工作。



哥哥却忽然间崩溃了,重度抑郁症。



 



事情是从哥哥的一次高中同学聚会后开始变糟的。



他那时连续考了三年研,没考上,正在拼死备考第四次。挨不住同学的再三邀约,勉强答应去坐坐。



 



一切都来得毫无征兆。



 



哥哥赴宴前,她嚷着让他打包点儿好吃的回来,哥哥一边穿鞋一边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古怪地笑了一笑。



他低着头系鞋带,埋着头轻声说:小妹,今天是别人请客,不是我买单……



她开玩笑说:不管不管!偏要吃!反正你那些同学不是白领就是富二代,不吃白不吃!



父亲走了过来,递给哥哥50元钱让他打车去赴宴。



哥哥没有接,他说:爸爸,我骑你的电动车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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