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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心-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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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压根就没什么可以称得上是仇敌的家族。

那是什么原因呢?因为对方的身份、年龄、经历等等等等?……不管怎么样,谈晓培都决定要采取行动了。

他首先就召来了谈玮莳的侍卫长金泽,事无巨细的盘问起绣公主殿下这些年来接触过的所有人,或者说,所有群落。然后,谈晓培从中去除那些明显不可能的人选,比如只见过一次而且时间甚短不可能留下什么印象的;比如那些家族里来问候大家宠爱的小公主的人。因为谈晓培知道这些人压根不可能因为身份的关系而被谈玮莳认为是不可能的;比如那些有着亲戚关系的人(而叶韬就在这轮考量中被排除了)。然后,思量再三,谈晓培去除了所有的女性……

即使这样,留在名单上的人数也居然有数百人。在这种无奈的局面下,谈晓培让人哭笑不得地动用了情报局。

聂锐虽然私下里想到这件事情就忍不住要翻白眼,但却一点也没有质疑谈晓培公器私用的念头。聂家原本就是谈家的家臣,而后才独立开来,以经历了几辈人之后,虽然势力只能算是微末,但却也有了聂锐这样能够进入中枢的重臣出现。聂锐对于谈晓培和谈氏的忠诚甚至高于对于东平作为一个国家的忠诚,他毫不犹豫地就下令对那几百人进行排查,希望能够发现绣公主谈玮莳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是从谁哪里听来的说法:一个人的诗作是他内心意识的流露,之类的,谈晓培病急乱投医地想要从这方面入手来了解,谈玮莳到底和那个神秘的“心上人”进展到了什么程度,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不肯将事情抖露出来。

假意对谈玮莳这些年来支持那些诗会书画这类事情的庞大开销不满,谈晓培直接派人接管了整个绣苑,说是要彻底清查公主的开销。谈玮莳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很是不满地哼了几声就跑去弈战楼的讲解大厅排演诗剧了。然而,她却没想到,她前脚刚走,后脚十几个情报局最资深的谍报人员就进入了绣苑。他们小心翼翼地搜查了绣苑的每个房间,打开每个箱子,抽出每个抽屉,甚至仔细地翻找每一本书,每册页卷,唯恐漏过任何一个小纸片,而这些人在将谈玮莳这些年来所写的每个字都按照原来的格式抄录了一遍之后,又迅速将所有的东西归位,唯恐留下任何痕迹,让谈玮莳发现他们曾出现在绣苑过。

作为一个资深的文化赞助人,一个学习中并且成果还相当不俗的诗人词人,一个总是很乐于和远在他乡的朋友进行通信的热情的同伴,谈玮莳这些年来留下的各类记录着实不少,要将所有的书页翻一遍都要不少时间。而在这个时候,专业的情报领域的人员们又开始发挥作用了,他们将谈玮莳的各种文书按照发现的发点的私密程度进行分级,按照书写这些东西有没有明确的时间和能够确认的时间先后排出了时间线,将时间线和名单相互参照,将和各种各样的人的联系分类,剔除掉已经列在名单外的人……然后,他们中间的一部分人将所有的非文学文本,比如书信、基本的记录、和朋友之间的答问之类的东西彻底梳理了一遍,遍寻那些通常会出现在情人之间的通信的关键词,而另外一部分人则将谈玮莳的所有带文学性的作品挑出来……他们不敢对这类的创作下断语,这部分内容需要谈晓培另外找人来整理分析。

于是,谈晓培在偏殿里召来了档案局文学馆馆正白先永,文华殿学士、著名的大词人余平波,王宫淑雨阁管领金杏瑶金夫人为首的一共六名在文学创作领域在全国乃至整个中土大陆享有崇高声誉的著名文人来为他解释这些诗作的内容。

要说谈玮莳的诗作,这些人还真没有怎么看过,他们这些人都不是那种需要靠吹捧王室成员来为自己的仕途铺路的人,有的早就功成名就,有的压根不在乎这些,他们在乎的只有诗词文章之类的东西。谈玮莳作为一个知名的文化赞助人的事迹,他们略有耳闻,但谈玮莳的作品,除了她参与的那些话剧之类的东西中间的集体创作之外,还真没见过多少。而当大批的作品被堆集在众人面前,他们也被谈玮莳的作品数量之多、质量之高所震惊。

经过一番分拣,他们将眼光聚集在了两份作品上:

其中之一是: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而另一首词,则更引起了大家的一致注意: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如果是在其他场合,在其他情境下读到谈玮莳的这两篇作品,恐怕在座诸人都要恭喜谈晓培有一个文章堪与当世大家相比的天才女儿,可是,在这种场合读到这两篇东西,又被要求做出如何如何的解释,则让在座诸人好不烦恼。

第188章 赋到沧桑句便工

对于被谈晓培邀请来的文章大家来说,这样的经历还是第一次。的确,从诗文来推见一个人的心性和情绪,原本就是这些人赏读诗文的方法之一。这些精于诗文的人要比普通人,甚至比那些略懂一些诗词歌赋的人更明白,那些在滚滚历史长河的冲汰中能够留存下来,能够被不断传抄流传的诗句和文章,往往不是那些精于格律的作者们凭着一时的聪明和情绪拼凑出来,而是强烈的情绪促动之下的灵光一现。当这样的瞬间的闪现能够诠释自己的情绪,能够应和当时的历史与人物,能够和那个时代的蓬勃的背景相联系的同时又能展示一个人或者一类人的独有的特点,那这样的文章和诗句,就能成为经典。

而在这些大文章家们看来,谈玮莳的这两首诗词,已经基本具备了成为经典的资格。

但是,他们的职责并不是来品评诗词,而是通过品评诗词来推测揣摩些什么。对于这些大文章家来说,谈晓培召集他们来做这样的事情固然是对于他们在文章方面的能力的首肯,同样也是对他们必然能够对这种宫廷秘事的守口如瓶的信任,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的能力原本就局限在文章方面,在其他领域没有什么长才,自然不可能在越来越强调专业性的东平朝廷里担任实务官员,这种和文章有关的事务已经是他们能够遇到的最贴王国顶层的交流了。只不过,面对这样的任务,大家除了哭笑不得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话说。

在偏殿里,谈晓培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不让在座的诸人轻易察觉他很是不好的脸色。他不太懂诗词,对于这些东西远没有对兵书战策来得熟悉,但读到女儿写下的这些东西,看着诸如“未妨惆怅是清狂”这样的句子,他也约略可以有些自己的想象了。

几个大文章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将他们的想法讲述给国主陛下知晓。他们的推论是差不多的,但谁来讲,怎么讲,其中还是有学问的。

终于,在沉郁的气氛里,文华殿学士余平波清了清嗓子,开腔道:“陛下,公主殿下的这两首诗词,堪称佳作。虽然我等已然得知陛下召见我们所为何来,但公主殿下的文采斐然。却同样让我等下愚大开眼界。”

余平波接着说道:“以微臣浅见,殿下的这首词中,抒写的东西有限,核心却是相思与闲愁这两点。‘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这一句来推测,殿下与所钟情之人,可能只是偶遇,也可能,是从一场偶遇开始,殿下才对其人心生好感。‘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采户,只有春知处。’到这里,殿下对其人的好感已经是颇深了。尤其是‘锦瑟年华谁与度’这句,似乎殿下是有过想要与其人相伴终老的念头的。‘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这自问一答,堪称绝世佳句。巧扣当前的季节风物,一连串举出了三喻,作为叠答:草、絮、雨,皆多极之物。多到不可胜数。然而这三者的内涵并不尽同。‘烟草’连天,是表示‘闲愁’的辽漠无边;‘风絮’满城飞舞,是表示‘闲愁’的纷烦杂乱;‘梅雨’连绵,是表示愁之长。永无尽期。在如此辽阔的空间,如此长远的时间,把本不可捉摸的东西,写得形象、真切、丰实而不觉其抽象了。同时这三句既是比喻,又是写景,更是抒情。表里如一,不见痕迹。仅以此一句,殿下即可跻身当世词人之列。但是,闲愁是闲愁,这首词里却看不出殿下有多少担忧绝望的情绪。将闲愁的三句和‘彩笔新题断肠句’这一句联系起来看,似于殿下还颇有为自己能想出这样的譬喻自得的意思,很有些调侃的意味。可以想见,在写作这首词的时候,殿下的心态是相当放松的。的确,言为心声,诗句更是一个人当时心绪的写照。文人议论诗词文章,往往有‘赋到沧桑句便工’的说法。殿下能够做出如此……如此精致的诗词,虽然必定是天公垂青帝王家世,让殿下有斐然文采,但也是心绪所感,相思之情所触动。从两首诗词的情绪不同来看,则能看出一段时间里,殿下的心绪变化,以微臣所见,这首词要比那首诗的写作时间早了不少。”

“然而……”余平波语意急转直下:“殿下的那首诗却是让人有些……有些费解了。”

余平波转头朝向白先永,而白先永也十分配合地接着说道:“这首诗的语意十分浅近。而颔联更是用了两个典故,却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有用典的痕迹,真正达到了驱使典故如同已出的程度。写的当是殿下对于自己情思遇合的回顾。上句用巫山神女梦遇楚王之事,下句用乐府《神弦歌清溪小姑曲》:“小姑所居,独处无郎。”意思是说,追思往事,在爱情上尽管也象巫山神女那样,有过自己的幻想与追求,但到头来不过是做了一场幻梦而已;直到现在,还正象清溪小姑那样,独处无郎,终身无托。特别是这一联虽然写得非常概括,却并不抽象,因为这两个典故各自所包含的神话传说本身就能引出丰富的联想。”

白先永一说道诗词就两眼放光,仿佛压根忘记了被召见的缘由,直到边上不知道谁清了清嗓子,才警醒过来。他垂下头,说道:“比较费解的是颈联。‘菱枝’与‘风波’的意象组合,似乎是暗示曾经遭遇强势的压制和摧折,却又得不到帮助。本可滋润桂叶而竟不如此,见‘月露’之无情。措词婉转,而意极沉痛……但以微臣所知,不管是以殿下的身份地位,还是周遭的诸多卫护,都绝无如此可能。似乎是将此联理解成情绪情感上的波澜和无依比较合适。”

白先永小心翼翼地说:“而最后一联,‘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柱’似乎说的是即便相思全然无益,也不妨抱痴情而惆怅终身。在近乎幻灭的情况下仍然坚持不渝的追求,“相思”的刻骨铭心更是可想而知了。”

殿中沉默弥漫。颇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敢发出声音,哪怕在阴影中,谈晓培那黑沉沉的脸色也有些太明显了。这两篇作品都是在谈玮莳的衣柜里发现的,被写在一张洁白的纸片上,被小心翼翼地叠好了放在了一方绢帕中。如果不是情报局的那些人实在是相当仔细,压根发现不了。但由此也可以着出,谈玮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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