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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血宝马-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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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宝蟠道:“怎么不见你儿子的棺材?”   
老人道:“这身衣冠就是他的棺材。”   
曲宝蟠看了看竿上撑挂着的一身蓝布学生装和学生帽,问道:“你儿子是读书郎?”老人道:“去日本读了书,回来就死了。”   
曲宝蟠道:“还是留洋学生?怎么死的?”   
老人道:“打仗打死的。”   
曲宝蟠道:“这么说,你儿子还是吃饷的兵爷!明白了,你儿子死在战场上,运不回尸身了,就以衣代棺。好!能死在战场上,比死在家里有脸!对了,他在哪位大帅手下吃粮?”   
老人道:“听说是麻大帅。”   
“麻大帅?”曲宝蟠一怔,“你儿子死了多久了?”   
老人道:“报丧帖子是昨天送到的,没写着我儿死于哪天。”   
“麻大帅,”曲宝蟠脸上露出喜色,自语道,“看来,你是开拔了!”   
他一夹马腹,马往镇外方向驰去。   
他内心狂野的喊了起来:“打仗了!打仗了!本王爷要带上一支马军,好好杀它一场!杀得它昏天黑地!”   
他大笑起来。突然,他又想起什么,停住了马,猛地勒过马首,重又向那老宅驰去。老宅门口,为“衣棺”出殡的队列在宅门口停着,烧着纸钱,哭声一片。   
曲宝蟠的马在宅门口停住。“告诉我!”他对烧纸钱的人大声问道,“宅子里那个画马的老头,是个什么人?”   
老人道:“他是这儿的守棺人,没事的时候就画马。”   
“这老马头,为什么画马?”   
“他说,他姓马,就画上马了。”   
“就凭着自己姓马,就画上了马,这话,本爷不信!说,此人还干过什么?”   
“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听人说,他当过带兵的大将军,在他手下战死过三千匹马和五千兵弟兄,所以他就来这武马镇,替回不了家的兵弟兄守上了衣棺,还画起了那些战死的马。”   
曲宝蟠沉默了。好一会,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大金锭,“咚”地一声丢在烧纸钱的人丛里,大声道:“你们听着!那个画马的老头,昨晚上对本王爷做了手脚,刚才被本王爷打死了!这锭金子,是他的棺材钱!你们好生替他收了尸,再替本王爷买上九十九匹大纸马,替那老头守七七四十九天灵!都听明白了么?”   
送殡人惊呆了,怔怔地看着曲宝蟠。   
“喀嚓”一声,曲宝蟠手腕一抖,长枪上了子弹,吼道:“都听明白了没有?”   
送殡人颤颤地回话:“听明白了!”   
曲宝蟠这才挤出一缕既悲怆又狠鸷的笑容,拍马而去。   
送殡人在满天飞舞的纸钱里看着曲宝蟠远去。   
奔流的黄河水发出震耳巨响,艄工的号子声在波涛间起伏。   
黄河河岸上,风筝牵着两匹马,走在金袋子身边,金袋子的眼睛上仍蒙着那块黑布。风筝感觉到什么,回过脸去,突然叫了起来:“金爷!快看!巧妹子把瞎眼老马牵来了!”   
金袋子缓缓回过脸去。熟悉的马蹄声渐渐传入金袋子的耳朵。金袋子抬起手,一把扯去黑布。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透过这片白光,金袋子看到了瞎眼老马的模糊影子!他的嘴唇抖动起来,突然大喊一声:“老爹!”   
他向着瞎眼老马奔去!   
可是,他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瞎眼老马对着金袋子蹭了一下蹄子,长长地嘶鸣了一声,向着突兀着一块黄河岸石走去!   
金袋子明白了什么,呆住了,大声喊:“老爹!你停住!”   
瞎眼老马上了大石,回过身来。它透过蒙在眼上的白布看着自己的主人,点了三下头,又曲了三下前蹄,嗓子里发出三声悲凉的低鸣。   
这是马与主人告别的仪式!   
瞎眼老马用脑袋蹭了下巧妹子的身子,然后从容地回过身去,面对着黄河,突然纵身跳了下去!   
金袋子震惊了!   
风车震惊了!   
巧妹子震惊了!   
金袋子奔到河石上,对着黄河狂声喊:“老爹——!老爹——!”   
风车奔到河石上,对着黄河狂声喊:“瞎眼老马——!瞎眼老马——!”   
巧妹子奔到河石上,拍打着胸脯,对着黄河发出一声声惨叫!   
河水汹涌,瞎眼老马已被卷得无影无踪!   
黄河边山崖间,行走着的宝儿突然站停,仰起脸,“咴咴咴”地发出一声悲嘶!   
赵细烛、鬼手、风车、金袋子停住步,侧耳听着远来的涛声和身边宝儿的嘶声。他们发现,身边的马儿都在淌泪!   
河岸一处高坡,白玉楼和邱雨浓的马在劲烈的山风里站着。两人显然都看到了瞎眼马跳下黄河的一幕,脸上一片肃然。   
“知道瞎眼马为什么要跳河么?”许久,白玉楼问。   
邱雨浓道:“为了汗血马。”   
“是的,它知道自己眼睛瞎了,不能再拖累寻找汗血马的金袋子,所以就选择了死。”   
“我从来不信马会比人忠诚,可现在我不能不信。”   
“看得出,你现在更想得到汗血马了。”   
“不,正相反,我知道我不如马,所以我不配得到马。”   
“你想退出了?”   
“是的,想退出。我本该知道,世上能配我这把刀的,只有我自己。”说罢,勒过马首,向石坡下走去。   
白玉楼也掉过马首,驰下坡,拦在了邱雨浓的面前,目光里闪着女人的柔光:“真的要走?”   
“真的要走。”   
“如果我告诉你,我和你一样,也想退出,你会信么?”   
“不会信。”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有完成你的一件事。”   
“什么事?”   
“护送汗血马回天山。”   
白玉楼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在护送汗血马去天山?”   
邱雨浓沉默。   
“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是猜的。”   
白玉楼一脸正色:“你没猜错!”   
邱雨浓掩藏住自己眼里隐显着的一丝狡猾,逼视着白玉楼的眼睛:“但愿如此!”   
脸色悲痛的金袋子穿着一身麻衣,额头上扎着一条长长的布孝带,边走边往黄河里撒着纸钱。头上也扎着一条白孝带的巧妹子扛着一根细竹竿,竿上挑着一匹用白布剪成了马,坐在金袋子的肩头。   
大把大把的纸钱在“马旗”下飞扬。   
风筝骑马走在金袋子身边,低声道:“还记得那回在出京城的路上么?我,风车,还有你,看见有一个人,骑着白马,穿着白衣,举着白旗,拿着白鞭,在月亮底下走着。我和风车问你,这人是干什么的,你说是招马魂的。没想到……现在我又看见了一个招马魂的人……这个人,会是你……”   
金袋子将手里最后一把纸钱撒出,对着黄河突然大声喊:“老爹——!我代宝儿谢你了——!”他从风筝手里接过马缰,重重地骑上了那匹为他备着的马。   
风筝感觉到什么,回脸四望着,对金袋子道:“我好像听到宝儿的叫声了。”   
金袋子没有说话,牙关咬得铁紧,脱下麻衣,摘去孝带,从巧妹子手里取过“马旗”,一同扔下了黄河。他抬着泪眼,久久地望着在河水上飘流远去的“马旗”。猛然间,他掉过马头,向着一条峡谷驰去。   
风筝抹去脸上的泪,拍鞍跟上。   
黄河崎岖的河岸弯弯曲曲。河水奔流,涛声如雷。   
白玉楼大声道:“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护送汗血马回天山么?”   
邱雨浓道:“这是你的事,我不想知道。”   
“可你必须知道!如果我再隐瞒你的话,那只有一个结果!”   
“什么结果?”   
“你不会再与我同行!”   
邱雨浓在心里说:“看来,征服一个女人远比征服一匹马容易。她对我已经不设防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他的脸上浮起了莫测高深的微笑。   
金黄色的河谷土道散发着石头风化的气味,阳光在这里也变了色,变得像是刚从熔金的坩锅里捞起来似的。   
白玉楼和邱雨浓并辔走在这片金色中。   
白玉楼道:“一切都要从那次对我的暗杀说起。当时,我绝对没有想到,那个曾笑波雇下的两个杀手,竟然没能杀死我……”   
邱雨浓道:“救你的人是谁?”   
白玉楼道:“是一个叫包清池的黑道老大。而他之所以救我,是因为受了一个人的委托。”   
邱雨浓道:“这个人是谁?”   
白玉楼:“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人竟会是当年从天山盗回汗血马的索望驿!”   
她眼前浮起了当时的情景,这情景多少回在她的梦中一遍遍地上演着,令她热血奔涌——   
破屋里亮着一盏油灯,灯下落着一个男人的身影。白玉楼抬脸看去,突然失声道:“是你?”……坐在椅上的是个眼睛上蒙着块黑布的人,他是索望驿……   
索望驿从黑暗中递出一封信来,道:“我请你办的事,都写在这封信上!”……白玉楼接过信,拆开,飞快看了看,猛地抬起脸:“汗血宝马?你要我保护一个人,帮他将汗血宝马送回大草原?”……索望驿道,“是的!你先要找到一个人,这个人将会替我把宫里的那匹汗血宝马送回天山去,这个护送汗血宝马的人,就是你要保护的人。”……白玉楼道:“我明白了,你救下了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把汗血宝马送回天山,而要让汗血宝马平安回到天山,我必须把送马的人保护好,是么?”……索望驿道:“是的,这也许是一条不归路,你要做好最坏的准备,随时准备死!”……   
白玉楼:“……就这样,我不仅答应了索望驿,而且还向这个失去了双眼的老头发了誓,一定帮他把汗血马送到天山。”   
邱雨浓笑了一下,道:“你发誓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要做成这件事,竟会这么难,而且还处处潜伏着杀机。”   
深夜,两人在篝火边坐着,烤着肉。   
“是的,”白玉楼道,“我向索望驿发誓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这件事竟会如此诡秘、如此危机重重。先是那个冒充布无缝的套爷在宫里盗取汗血马,被杀死在上驷院,接着便出现了来历不明的白袍人和没落王爷曲宝蟠,这两人在宫里宫外交了手,结果除了杀死太监洪无常,两人谁都没能将汗血马夺到手。几天后,在一个叫赵万鞋的老太监的牵引下,索望驿潜入了宫中御马房,终于找准了一个能替他送汗血马回天山的人,这人就是宫里的乐手赵细烛,而索望驿为了让赵细烛不负重托,当着赵细烛的面开枪打死了自己。可是,赵细烛把马刚带出皇宫,马在客栈就被人盗走了,落到了麻大帅手里,此时,在天桥演傀儡戏的鬼手和跳跳爷,还有你邱雨浓,以及从天山赶来找汗血马的风车风筝两姐妹、盗马贼金袋子,也都一个个出现了,全都在围着汗血宝马疲以奔命……”   
邱雨浓道:“不仅疲以奔命,而且是在玩命。”   
白玉楼道:“一切果然不出索望驿的预料,汗血马身边,到处是死亡陷阱。现在看来,他让我以盗马者的身份保护送马的人,确实是想得很周到。”   
“可你有没有看清,真正要把汗血宝马夺到手的人,又是哪几个?”   
“除了赵细烛和风车风筝两姐妹,剩下的,谁都有可能是夺马者。”   
“不,至少我邱雨浓已经不在其中了。既然你对我说了实话,那么,我也不妨对你说实话吧,我和你一样,也是受人之托,保护汗血宝马的!”   
白玉楼吃惊:“是么?托你的人,莫非也是索望驿?”   
邱雨浓道:“不,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你!”   
“是我?”白玉楼感觉不可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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