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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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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站在他的右侧,可以听见她有点喘急的呼吸声息。“大呀,我托你办的事咋个向?”小娥说话的气浪吹到他的耳鬓上。“说好了说妥了,全按你想的说成了。”鹿子霖爽气他说着,压低声儿变得神秘起来,”还有一句要紧话我不敢对你说。你女人家嘴不牢捅出去,不说你不说黑娃,连我也得倒灶!”小娥急切切他说:“大,你放心说。我不是鼻嘴子娃娃连个轻重也掂不来?”鹿子霖黑暗里摇摇头说:“这话太紧要太紧要了!随便说了太不保险。”小娥无奈地问:“大呀,你信不下我我咋办……那要不要我给你赌咒?”“赌咒也不顶啥。”鹿子霖从凳子上站起来,一字一板说:“这话嘛得、睡、下、说。”小娥像噎住了似的低声说:“大——”鹿子霖断然说:“这会儿甭叫大。快上炕。”

  鹿于霖在黑暗如漆的窑洞里站着,对面的小娥近在咫尺鼻恩可感,他没有伸出双臂把她挟裹到炕上去,而是等待小娥的举动。小娥没有叫喊,没有朝大大脸上吐唾沫,只是站着不动也不吭声。听见一声呢喃似的叹息,站在他对面的影柱儿朝炕那边移动,传来脱衣服的响声。鹿子霖的心底已经涌潮,手臂和双腿控制不住地颤栗,他丢剥了夹褂儿又褪下了夹裤,摸到炕边时抖掉了布鞋就跷上炕去;当他的屁股落到炕上时感到了一阵刺疼,破烂的炕席扎刺进皮肉去了;他顾不得疼痛,揭开薄薄的被子钻进去。小娥羞怯地叫:“大一”鹿子霖嘻嘻地说:“甭叫大甭叫大,再叫大大就羞得弄不成了!”他已经把那个温热的身子紧紧裹进怀里,手忙脚乱嘴巴乱拱,这样的年纪居然像初婚一样慌乱无序,竟然在刚刚进入的一瞬便轰然一声塌倒。他躺在她身上凝然不动,听着潮涌到心间的血液退回到身体各部位去,接着他一身轻松无比清醒地滚翻下来,搂住那个柔软的身体,凑到她的耳根说:“黑娃万万不能回来!”小娥呼地一下豁开被子坐起来:“你哄我?你把事没办妥,你哄着我睡觉……”鹿子霖欠起身说:“我说你们女人家沉不住气,你还说你赌咒哩!听我把话说完——”他把她搂住按进被窝:“我给田福贤把你的话说了,田福贤也答应了,昨日专门到县里去寻岳书记,岳书记也答应只要黑娃回来认个错,就啥话不提了。说黑娃万万不能回来是我的主意。你听了我的话好,你要信田福贤的话就去叫黑娃回来……”小娥忙问:“大,你咋说万万不敢回来?咋哩?”鹿子霖说:“你们女人家只看脚下一步,只摸布料光的一面儿,布的背面是涩的,桌子板凳墙壁背面都是涩粗麻麻的。田福贤万一是设下笼套套黑娃咋办?”小娥倒吸一口气“噢”了一声。鹿子霖说:“田福贤跟我是老交情,我本不该说这话。我实实不想看见你钻进人家的套套儿里去。我这人心软没法子改。黑娃辱践了我,按说我该跟田福贤合伙收拾他,可你那天往保障所去给我面前一站一跪一哭,哎……”小娥完全失望他说:“那咋办呀?黑娃不回来我咋活呀?”鹿子霖说:“大给你把后头十步路都铲平了。这样吧!就让黑娃在外头熬着混着哪怕逛着,总比睁着眼钻笼套强。先躲过眼下的风头再说,说不定风头过了也就没事了,说不定田总乡约调走了也就好办了。你嘛,你就过你的日子,大给你钱你去买粮食,日后没事了,黑娃回来了,大也就不挨你的炕边了。”说着坐起来,摸到衣服掏出几个银元,塞到小娥手里。小娥突然缩回手:“不要不要不要!我成了啥人了嘛?”鹿子霖说:“你成了啥人了?你成了大的亲蛋蛋了!不是大的亲蛋蛋儿,大今黑还能给你说这一河滩体已话,”他穿上衣裤,下了炕站住斩劲他说:“谁欺侮你你给大说,大叫他狗日水漏完了还寻不见锅哪儿破了。关门来。大逢五或者逢十来,把炕上铺得软和些儿。”

  隔两三日即逢五,鹿子霖耐着性子俟到逢十的日子,又一次轻轻弹响了那木板门。如果逢五那天去了,间隔太短,万一小娥厌烦反倒不好,间隔长点则能引起期待的焦渴。鹿子霖吃罢晚饭,给他的黄脸女人招呼一声,就到神禾村去了,自然说是有公事。他在那儿推牌九手气大红,用赢下的钱在村子小铺里买了酒和牌友们干抿着喝了。他现在不需要像头一次那样繁冗的铺陈,一进门就把光裸着身子的小娥揽进怀里,腾出一只手在背后摸到木闩插死了门板,然后就把小娥托抱起来走向炕边,小娥两条绵软的胳膊箍住了他的脖子。鹿予霖得到呼应就受到鼓舞受到激发,心境中滞留的最后一缕隐忧顿然消散。他把她轻轻放到炕上,然后舒缓地脱衣解裤,提醒自己不能再像头一回那样惊慌那样急迫,致使未能完全尽兴就一泄如注。他侧着身子躺进被窝,一般浓郁的奇异的气息使他沉迷。小娥迎接他的到来,钻进他的怀里。他再次清醒地提示自己不能急迫慌乱,用他的左手轻轻地抚摩她的后颈和脊背,他感到她的手。臂一阵紧过一阵地箍住他的后背,把她美好无比的奶子偎贴到他的胸脯上。她的温热的脸腮和有点凉的鼻尖偎着他的脸颊,发出使他伶悯的轻微的喘息,他控制着自己不把嘴巴贴过去,那样就可能使他完全失控。他的手掌在她细腻滑润的背脊上抚摩良久就扩展到她的尻蛋儿上,她在他怀里颤栗了一下。他抽回手从她柔软的头顶抚摩下去,贴着脖颈通过腰际掠过臀部下滑到大腿小腿,一直到她穿着睡鞋的小脚,便得到了一个统一的感觉,他又从她的脸膛搭手掠过脖颈,在那对颤颤的奶子上左右旋摩之后,滑过较绵的腹部,又停留在他的最终目标之上,小娥开始呢呢喃喃扭动着腰身。他已经从头到脚一点不漏地抚遍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开始失控,于是便完全撤缰。他扬起头来恨不能将那温热的嘴唇咬下来细细咀嚼,他咬住她的舌头就不忍心换一口气丢开。他吻她的眼睛,用舌头舔她的鼻子,咬她的脸蛋,亲她的耳垂,吻她的胸脯,最后就吮咂她的奶子,从左边吮到右边,又从右边换到左边,后来就依恋不丢地从乳沟吻向腹部,在那儿像是喘息,亦像是准备最后的跨越,默默地隐伏了一会儿,然后一下子滑向最后的目标。小娥急促地扭动着腰身,渴望似的呢哺着叫了一声:“大呀……”鹿子霖一扬手掀去了被子,翻身爬伏上去,在莽莽草丛里冲突之后便进入了,发疯似的摇拽起来:“大的个亲蛋蛋儿呀,娥儿娃呀,大爱你都爱死了……”鹿子霖享受了那终极的欢乐之后躺下来吸烟,卷烟头上的火光亮出小娥沉醉的眯眼和散乱的乌发,小娥又伸出胳臂箍住他的腰,她的奶子抵着他的上臂,在他耳根说:“大呀,我而今只有你一个亲人一个靠守了……”鹿子霖慷慨他说:“放心亲蛋蛋,你放心!你不看大咋着心疼你哩,你有啥难处就给大说。谁敢哈你一口大气大就叫他挨挫!”鹿子霖弹了烟灰坐起来穿衣服。小娥拢住他的胳膊说:“大,你甭走,你走了我害怕。,鹿子霖问:“害怕啥哩?”小娥说:“有人时不时地学狼嚎,学狐子哭吓我哩!”鹿子霖呵呵一笑:“你既然知道那是人不是狼,你怕啥?你关门睡你的觉甭理他。我收拾他。”他心里非常清楚,小蛾虽好,窑洞毕竟不是久留之地。随后就断然走出了窑洞。

那个学狼嚎学狐子哭的人叫狗蛋儿,三十岁了仍是光棍一条,熬得有点淫疯式子。他爸叫他出去熬活挣钱给他订媳妇,他说不先给他娶媳妇他就不出门去给人下苦熬活,父子俩不得统一,老子随后气死了,狗蛋儿成了游荡鬼,更没人给他提媒说亲了。狗蛋儿在黑娃逃走以后,就把直溜溜的眼睛瞅住了小娥的窑洞。他夜里从人家菜园偷拔一捆葱拿来向小娥献殷勤,小娥隔着窑窗在里头骂,他把葱捆儿放在门坎上就走了。他偷葱偷蒜偷桃偷杏,恰如西方洋人给女人献花一样献到小娥的门坎上窗台上然后招呼一声说:“小娥你尝一口我走了。”他的痴情痴心得不到报偿,就学狼嚎学狐子哭吓唬她,以期小娥孤身一人被吓得招架不住时开门迎他进窑。再后来,狗蛋儿居然编出一串赞美小娥的顺口溜词儿在窑窗外反覆朗诵。

鹿子霖这一夜正搂着小娥亲呢抚摩的当儿听到了狗蛋的创造。狗蛋在窑窗外一字一板朗诵,还用手掌击打着节拍:“小娥的头发黑油油。小娥的脸蛋赛白绸。小娥的舌头腊汁肉。小娥的脸,我想舔。小娥的奶,我想揣。我把小娥瞅一跟,三天不吃不喝不端碗,宁吃小娥拉下的,不吃地里打下的;宁喝小娥尿下的,不喝壶里倒下的……”鹿子霖贴着小娥的耳朵说:“你说他唱得好,明晚再来唱。”小娥就对着窗口说:“狗蛋哥,你唱得真好听。我今黑听够了想瞌睡了。你明黑再来唱多唱一阵儿。”

  狗蛋第二天黑夜又在窑窗外朗诵起来,朗诵一追还要问一句:“小娥,你看我唱得好不好?”小娥就说:“好听好听,你再唱一遍。”鹿子霖不失时机地走到窖门口,从背后抓住了狗蛋的后领,一串耳光左右开弓抽得密不透风:“狗蛋你个瞎熊,瞎得没眉眼咧!”狗蛋已经瘫在地上求饶。鹿子霖说:“你今日撞到我手里,算你命大。你要是给族长知道了,看不扒了你的皮!”狗蛋吓得浑身筛糠连连求饶。鹿子霖抓着后领的手一甩,狗蛋爬起来撒腿就跑得没有踪影了。鹿子霖仍然遵守五、十的日子到窑里来寻欢。

  狗蛋好久不敢再到窑院里去献殷勤,不敢学狼嚎狐子哭更不敢朗诵赞美诗。他终于耐不住窑洞的诱惑,这夜又悄悄爬在窑窗窗台上,蹙着鼻子吸闻窗缝里流泄出来的窑洞主人的气味。他听到小娥娇声嗲气的一声呢哺,头发噌地一声立起来;又听到小娥哼哼卿卿连声的呻唤,他觉得浑身顿时坠入火海;接着他就准确无误地听到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你受活不受活?”狗蛋判断出是鹿子霖大叔的声音,一下子狂作起来,啪地一拳砸到窗扇上喊:“好哇,你们日得好受活!小娥你让乡约日不叫我日,我到村里喊叫去呀!你叫我日一回我啥话不说。”咣当一声门板响,小娥站在门口朝狗蛋招手。狗蛋离开窗子迎着小娥走进窑去。鹿子霖猫下腰贴着窑壁溜出门来,吓出一身冷汗,满心的欢愉被那个不速之客破坏殆尽。

  狗蛋慌手慌脚脱光了衣服,抱住小娥的腰往炕边拽。他的从未接触过异性肌肤的身体承受不住,在刚刚搂住小娥腰身的一霎之间,就“妈呀”一声蹲下身去,双手攥住下身在脚地上哆索抽搐成一团。小娥在黑暗里骂:“滚!吃舍饭打碗的薄命鬼!狗蛋站起来纠缠着不走。小娥哄嘴说:“后日黑你来。”狗蛋俟过了一夜两天盼到了又一个夜晚,他蹑手蹑脚走进窑院叩响窑门之际,就被黑影里跳出的两个团丁击倒了,挨了一顿饱打。团丁是鹿子霖从仓里借来的,打得狗蛋拖着腿爬回他的屋里去了。

这件事不消半天,就在白鹿村风传得家喻户晓。白嘉轩在事发后的头一天早晨听到了族人的汇报,当即作出毫不含糊而又坚决的反应。在修复完备的祠堂正厅和院子里,聚集着白鹿村十六岁以上的男女,女人被破例召来的用意是清楚不过的。白孝文主持惩罚一对乱淫男女的仪式显得紧张。他发蜡之后接着焚香,领着站在正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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