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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帕朗基-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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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陷和很大的危险;因为任何人都可能遇到要驾船越过海湾的情况。     
    伟大的神灵赐给了我们一双手,使我们可以摘取果实和砍伐树木,可以从沼泽中挖出野芋头;他赐给了我们这双手,使我们可以在敌人面前保卫我们的身体;他赐给了我们这双手,使我们可以跳舞、游戏、做一切快乐的事情;他赐给了我们这双手,绝不是让我们只会盖茅屋、或者只会摘果子和挖野芋头,而是让这双手成为我们的仆人和卫士,每时每刻,在各种场合。     
    帕帕朗基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的行为是错误的,大错而特错,是违背伟大神灵的戒律的。我们可以从下列事实中看出:有些白种人已经不会跑步,他们肚子上长了很多肥肉,就像是一头猪,因为,出于职业的原因,他们必须总是坐在同一个地方;他们已拿不起矛枪,也不能把它准确地掷出去,因为他们每天坐在阴暗中不干别的,只是写字,他们的手只剩下可以写字的骨头;他们已不能骑上快马奔驰,因为他们要看星星,或者从自己脑子里挖掘思想。很少有帕帕朗基成年以后还能像孩子那样蹦蹦跳跳,他们走路时拖拉着自己的身体,擦着空气前进,好像他时时都要克服什么阻力。他们否认自己的这个弱点,粉饰说一个有身份的人跑步和蹦跳是不庄重的。这是一个虚伪的借口,因为他们的骨头已经僵硬,已经不灵活,他们的肌肉已经没有活动的兴趣,职业已经使它进入沉睡和死亡。职业同样是一个恶魔,他向人们灌输美丽的幻觉,却从他们的身体里吸食鲜血。    
    


第四部分帕帕朗基的职业(2)

    职业还以其他的方式伤害帕帕朗基,从另一个角度表现它的恶魔本性。     
    盖茅屋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先砍伐林中的树木,把它做成木桩,然后把它树立起来,在上面安上屋顶,最后,当木桩和房梁都用椰绳捆绑结实以后,再用干燥的甘蔗叶覆盖起来。我不需要告诉你们,当村民们盖起一座酋长的茅屋时,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甚至连孩子和妇女都赶来参加盛大的落成典礼。     
    假如村子里只有少数男人被允许进入森林砍伐树木把它做成木桩,你们会说什么呢?假如不允许这少数人把木桩树立起来,因为他们的职业就是砍树和制造木桩。而那些树立木桩的人,却又不许铺设屋顶椽木,因为他们的职业只是树立木桩。你们又会说什么呢?假如那些铺设屋顶椽木的人,又不许去协助覆盖甘蔗叶,因为他们的职业只是铺设椽木;假如所有的人都不许帮助别人去沙滩取运铺地面用的鹅卵石,因为只有做这个职业的人才可以去干这件事情。而且只有住在茅屋里面的人才能庆祝它的落成,而不是那些盖茅屋的人。你们对所有这一切又会说什么呢?     
    你们笑了,你们肯定会说:假如我们只能做一件事情,不能和别人一起做,而且不能帮助别人,那我们这些男人的力气是干什么用的,那我们的欢乐也只有半个——甚至根本就没有欢乐。你们肯定还会说,那些要求你们这样干的人,让你们的双手只干一件事情的人,都是些愚蠢的人,这只能使你们的肢体和精神瘫痪或者死亡。     
    帕帕朗基的最大的困惑由此产生。到河边去打一次水是很美好的,或许每天去几次也是很美好的;但如果有人从日出到日落不断地打水,天天如此,每时每刻都在打水,只要他还有力气,就必须打水——他必然会愤怒地把水桶扔开,彻底摆脱身上的这个枷锁。对一个人来说,没有比总是反复做一件事更为难受的了。     
    有的帕帕朗基并不是每天到同一个泉水旁去打水——这可能对他还是一大乐趣——不,他只是把手抬起或放下或去按一根手柄,而且是在一个肮脏的房间里,没有光亮,没有太阳,不需要费力气,也没有任何快乐。这种不断地抬手和放手去按一个石头钮,按照帕帕朗基的想法是很必要的,因为这将启动或操纵一台机器,去切割石灰圆片或胸牌、裤子、贝壳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在欧洲,这样生活的人很多,比我们岛上的棕榈树还要多,他们都是灰青的面孔,因为他们没有工作的快乐,因为他们的职业吞噬了一切乐趣,因为他们的工作没有果实,甚至连一片令人欣慰的树叶都没有。     
    因此,从事职业的人当中蕴藏着一种炽烈的仇恨。他们的心中好像都有一只野兽被捆绑在那里,虽然有时能够拱起身子,却无法逃脱出来。大家都带着嫉妒和猜疑相互比较着职业,人们认为职业有高级和低级之分,尽管所有的职业都在做一半的事情。一个人不仅只是手、只是脚或只是脑袋——他是一个整体。手、脚和脑愿意一起行动。如果整个肢体和精神能够一起行动,那么人的心就会欢喜;如果人的生命只有一部分活动,而其他部分是死的,就不是这样了。它会给人带来迷惑、绝望或者疾病。     
    因为职业,帕帕朗基生活在迷茫之中。但他们不肯承认,如果他们听见我这样说,肯定认为我是一个想当裁判又没有能力裁判的大傻瓜,因为我从来没有从事一个职业,也从来没有像欧洲人那样工作过。     
    帕帕朗基从未告诉我们他们的真实想法,没有告诉我们他们为什么要去做比上帝要求的更多的工作。上帝的要求是让我们能够吃饱,能够有一个屋顶罩在我们的头上,能够高兴地参加村头广场的庆祝活动。这样的工作看起来似乎很少,我们看起来似乎没有职业,但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和众多岛屿上的兄弟们在工作时却是快乐的,从来没有烦恼。当然最好是什么都不做。这一点正是我们和白种人的区别。帕帕朗基一说到他们的工作,就连连叹气,好像身上的负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萨摩亚的年轻人却唱着歌走向野芋田,少女们唱着歌在湍急的小溪里洗她们的遮羞布。伟大的神灵肯定不愿意看到我们的面孔在职业中变得灰青,像癞蛤蟆和小爬虫那样在海湾中爬来爬去。他的愿望是看到我们能够骄傲地挺直腰板去干工作,永远是一个有着欢快眼睛和灵活肢体的人。    
    


第五部分幻影之屋和带字的纸张(1)

    亲爱的大海沿岸的兄弟们,你们谦恭的仆人还可以给你们讲述很多事情,让你们知道欧洲的真相。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的演说就会像瀑布一样从早上一直流淌到晚上,即便是这样,这幅图像仍然是不完整的。帕帕朗基的生活就像是大海,它的起点和终点都无法看到;就像海水一样,它也波涛滚滚,有风暴和潮汐,有微笑和梦想。就像一个人用手无法淘尽海水一样,我也不可能用我小小的脑袋把欧洲这个大海全部带给你们。     
    然而,我仍然不想错过这个告诉你们的机会:就像大海不能没有水,欧洲人的生活也不能没有幻影之屋和带字的纸张。如果你把这两样东西从帕帕驶的生活中拿走,他们就会像涨潮时被冲到沙滩上的鱼,只能抽动自己的肢体,而不能随心所欲地游泳和嬉闹了?    
    幻影之屋,白种人称它为电影院,我很难描绘清楚,让你们看到一个清晰的图像。在欧洲的每一个村落,都有这样一个人们非常喜爱的神秘场所,它受喜爱的程度甚至超过敬神的教堂。从大人到小孩,人们都渴望看到它,并不停地以喜爱的心情津津乐道。     
    电影院是一座茅屋,比乌婆卢酋长的茅屋还要大许多。即使在明亮的白天,它也总是黑暗得人与人之间无法相互辨认。人们走进去的时候,眼睛会很不适应,而走出来时就更不适应。人们都是悄悄进去,摸黑靠着墙走,直到一个拿着火花的少女过来,带着你找到一个座位。在这里,帕帕朗基在黑暗中一个紧挨着一个蹲在一起,谁也看不见谁。这个黑暗的房子里坐满了沉默的人。每个人坐一块狭窄的木板,所有的木板都朝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是一面墙。     
    这面墙的下边,就像是从一个深深的峡谷,传出响亮的曲调和音响。等你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你就可以看见有一个帕帕朗基,正坐在那里和一台柜子搏斗。他伸开双手使劲打着那个大柜子上的无数白的和黑的小舌头,每打一下,那个舌头就喊叫一声,每次打击发出的声音都不一样,这样就产生了一种疯狂的乱七八糟的声调出来,就像是村子里有很多人在吵架。     
    这个声响只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并让我们麻醉,这样我们就会相信所看到的东西都是真实的。这时我们前面的墙上出现了一道光线,好像是强烈的月光,在那个光亮中出现了人,真正的人,他们的穿戴就和真正的帕帕朗基完全一样,他们在那里运动,在那里走来走去,跑步,大笑和跳跃,就像在欧洲到处可以看见的那样。就像是海湾中出现的月亮倒影。它是月亮,它又不是月亮,它只是月亮的倒影。他们的嘴上下活动着,毫无疑问,他们在说话,人们却听不见声音和话语,不管你怎么注意听,怎么耗费力气,还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脚注:本书初版于1920年,当时还处于无声电影时代。世界上第一部有声电影是华纳兄弟影片公司1926年拍摄的歌舞片《唐璜》。——编者注)。这也是为什么那个帕帕朗基打击那个大柜的主要原因:他企图造成假象,似乎人们听不到墙上的声音是因为他的干扰。在墙上的光亮里有时也出现文字,向大家宣告,里面的帕帕朗基在说什么,或者还准备说什么。     
    尽管如此——这些人都是幻影,而不是真正的人。只要你去抓他,你就会知道,他们只是用光做成的,是无法抓住的。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向帕帕朗基展示他的欢乐和痛苦,他的愚蠢和虚弱。帕帕朗基们可以看到最美丽的女人和男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尽管他们都是无声的,却可以看到他们的运动和眼睛里的光芒,他们好像正在和观看的人说话。观众还可以看到平时无法见到的最高的酋长,不受任何干扰,和自己几乎肩并肩站在一起。观众可以参加盛大宴席、聚会和其他庆典活动,就如身临其境。幻影显现的还有,帕帕朗基如何抢走一个家庭的少女,一个姑娘如何背叛一个少年。还可以看到,一个野蛮的人掐住一个富有先生的喉咙,他的手是如何深深陷入脖颈的肉中,先生的眼睛如何突出来,以及他如何死去,那个野蛮人如何从他的遮羞布中拿走金属片和方块纸。当帕帕朗基看到这些欢乐或恐怖的场面时,他必须安静地坐在那里;他不能开口去骂那个不忠诚的少女,也不许跳过去拯救那个富有的先生。但这并不会使帕帕朗基感到难过,他们充满喜悦地观赏着这一切,就好像他们根本就没有心肠,感觉不到恐惧和厌恶。他们观看这些场面时,好像完全是在看另外一种生灵。这里的观看者只是坚信自己比光线里面的人要好得多,他们本人会克服里面展示的各种愚蠢的行为。他们默默地摒住气息把眼睛盯住那面墙,当他们看到一个强大的人物出现,或者看到高贵的图像,就会立即想到自己,说:这就是我的形象。他们静静地坐在木板上,盯看着那面直立光滑的墙壁。那墙壁上显示的只不过是迷惑人的光影,是一个魔法师从背后墙上一个缝隙中抛射出来的图像,虽然活灵活现,却是虚幻的生活。这些虚假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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