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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白盐-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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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场给他出了一个题目,让他当夜把铁徒手夫人乌兰的亵衣偷出来才算本事。他竟一口答应了。
  有人把这场赌局给铁徒手说了。铁徒手这人是很有些意思的,他非但没生气,当下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他指挥衙役把定门户,房顶上都安插了眼明心细的人。乌兰是大家闺秀,一派方严端肃,从不胡闹的。他怕她生气,推说他卜得一卦,主女主人今晚不可露出身体,只可和衣而卧,房间要灯火辉煌。乌兰从小生长于深宅大院,哪知道市井的把戏,只道是真的,由着自家男人摆布。铁徒手严令几个丫鬟今晚不许睡觉,坐在夫人身边值夜,还不放心,又令最机灵的泡泡搂抱着乌兰睡觉。一切万无一失了,他躲到书房,一边读书,一边品茶,看热闹了。
  交过夜了,他突然感到全身火烧火燎,下身那杆蠢物怒蛇一般凌厉张狂,催发的他坐卧不宁。这是哪门子事呢,老夫老妻了,床笫之欢虽还在继续,也不至于如此急迫呀。挨了一会,实在挨不住了,他去擂厢房门,迷迷瞪瞪的丫鬟一下子全惊醒了,忙问老爷何事,异口同声说,夫人一切安好,请老爷放心。他让她们开门,他有要事。进了屋后,他全身抖个不住,一双眼睛灼灼地只往乌兰要紧地方盯。乌兰早已惊醒了,一看他那眼神,心下一派明白,当下羞红了脸。她是那种不贪床笫之欢的女人,但自家夫君有了这方面的要求,她哪怕身体不适,也是从不推拒的,这是为人妇的本分。丫鬟们都是未经人事的,不明白眉高眼低,她只好轻声给她们说,你们下去罢,这里有老爷在,没事的。铁徒手情急,心却不乱,他让她们不可走远,都在厢房外伺候着,并特意瞟了一眼泡泡。泡泡乖觉,偷偷一笑,做个鬼脸,出了门,指挥大家一步不离,守在那里。屋里,铁徒手早耐不住了,他仍四周察看一番,把烛火挑得更亮一些。安顿就绪,他心想,好你个乏驴,你要是能变成跳蚤,我认输罢了。不能再等了,乌兰是个腼腆人,不好意思主动迎合丈夫,红着脸,低头坐在床边,铁徒手赶上几步,一把撂翻她,揭起裙裾,除下亵衣,扔到床边,十万火急地动作起来。此时,烛光晃了一下,一切又照旧了。他也没在意。到了事情结束,亵衣却不见了。只见柜子上铺着手掌大一片纸,捡过一看,上面用炭笔画了一头昂首嘶鸣的毛驴。他知道着了乏驴的道儿。他悄悄将画揣入怀里。乌兰找不到亵衣,他怕事情败露,谎说不小心给上面洒了浊物,他已扔到洗衣盆了,又说,交过夜了,没事了,正好脱光了好好睡觉,穿衣服干什么。乌兰不习惯裸睡,贴身丫鬟不在身边,自己又害羞,不愿在丈夫面前赤身露体。铁徒手无奈,只得亲手在衣柜里笨手笨脚找出一些乌兰的体己衣物,虚张声势要替她穿衣,把个乌兰又羞又臊,忙不迭胡乱换上。多次遇此情形,铁徒手万分不解,说你我夫妻多年,在我面前还害羞么,乌兰的一句话差点没把他噎死。她说,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圣人说的?
  安顿了这头,他在屋里转了几个来回,一切都没被动过的痕迹,到底看不出任何破绽,他心想,这乏驴,手段真是了不得,众目睽睽之下,怎地让他得逞了?铁徒手怕嚷嚷的风声大了,便密令衙役撤围。
  当夜,西峰城已轰动了,那些闲人懒汉整夜都在刺探消息,乏驴扬着利获物一回来,众人奔走相告,叫开福禄来酒家,纵情狂欢了一夜。乏驴在他们眼里成了神仙一般人物,个个五体投地,争相表忠心,要鞍前马后,像对待老爹老娘那样服侍乏驴。酒酣,大家讨问乏驴用了何等手段,乏驴拿捏不说,自称微末伎俩,不足为外人道。越是这般说,越显得神鬼难测。直闹到天亮,有闲人提出,此等旷古难逢之市井盛事,不应悄没声息,该大肆庆贺才是。乏驴答应了,但提出条件,只说捡得哪家女眷宝贝一件,以二十两银子方可赎回,不许透露具体是谁家女眷之物。混混们自然是唯唯遵令。当过兵的乏驴虽流落市井,但见识与别的混混有天壤之别,要是公开宣扬偷了知府夫人亵衣,伤了知府面子,让他抓去,轻则暴打一顿,重则坐牢充军,即使人家再大人大量,今后,他也不好在西峰街面上混了。太阳出来后,一个叫黑狗的混混,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挑着亵衣阔步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几十个混混,个个敞胸露怀,大踏步从大街上走过来。黑狗高喊:谁家宝眷丢失宝贝一件,请带足二十两银子前来认领,过期不候!他喊一声,后面的人跟着喊一声。一时,看客云集,笑闹声,呐喊声,声声鼎沸,街面为之阻塞。铁徒手听得外面动静异常,正要派人查问,一名衙役已慌忙闯进来。铁徒手知道乏驴在取笑自己,心想,这贼做事还挺有分寸的,微微一笑,唤来林如晦,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和两盒君子居出产的点心,令他悄悄找着乏驴,请他带着亵衣,来后堂,老爷与他叙话。
  乏驴揣了银子,提着点心,追上游行队伍,把手中点心扔给他们,大声说,弟兄们辛苦了,先用点心垫垫牙缝儿,午后,他在福禄来给大家道乏。乏驴忙揣了亵衣,悄悄潜入铁府,只见铁徒手身穿便衣,独自坐在花园边的红木官帽椅上,旁边还空着一把一模一样的椅子,中间茶几上搁着一把宜兴紫砂茶壶,两只茶杯,一只里面冒着热气,一只空着,乏驴暗想,这是给他预备的。他留了一手,老话说,官前头,马后头,少骚情。为啥,在马后头出没多了,难免被踢,在官前头跑的紧了,一定被黑。官脸说变就变,他不能不防。他是越墙来的,常年穿堂入室,他的感觉异常敏锐,一丝儿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的。一切祥和,他不觉对铁徒手心生敬意。他坐到了椅子里,手持茶壶,给自己沏茶时,铁徒手才发觉他已经来了。铁徒手也毫无惊慌之色,款款拱手道:果然好手段!乏驴这才急忙立起身来,深深一揖,言道:小人冒犯老爷,死罪,死罪!铁徒手嫣然一笑说:游侠高明,请用茶!乏驴忙摸出亵衣,双手呈上,一揖到底,敛眉说:小人久处江湖,与粗人匹夫交道,惯出一身坏毛病,还请老爷大人大量。铁徒手说,游戏之事,图个乐子,大可不必深文周纳,专心用茶说话便了。乏驴这才告罪坐了。虽是这样说,乏驴初次跟地方最高官长同席说话,总感拘束,冷汗溢上脑门,津津闪亮。闲话一会,铁徒手说,本官听说你们打赌,虽感不雅,却觉得有些意思,天子尚且与民同乐,况与百姓最贴近之地方主官乎!本官只是想知道,昨日府里防范甚严,你是如何得手的?乏驴羞涩一笑,忙说,微末伎俩,只怕有辱大人视听。铁徒手说:不妨。原来,乏驴早在天黑前,已潜入书房,他见泡泡进来沏好茶,转身走了,便断定,铁徒手必定要喝这壶茶的,便给茶壶里撒了催情药。他撒的剂量较小,怕来情早了,动手不便。天黑时分,铁徒手紧锣密鼓布置警戒,他却趁人不备,潜入厢房,蹿上房梁,伏了下来。果然,铁徒手情急,亵衣一离夫人身体,他就用细铁钩拉上房梁,房顶衙役撤退后,他从容揭开几片瓦,钻了出去,临走,还没忘了把瓦原封苫上。
  铁徒手听得入了迷,听完,哈哈大笑,连称高明。继而一想,立即脸飞红云,自忖:烛火辉煌下,他们两口子那场羞耻事,一定让乏驴瞧了个真真切切。乏驴是何等机警之人,马上猜出了铁徒手的心事,他淡然道:夫妻情事,圣人不免,此乃天经地义之事。这事说的再多,反没意思了,铁徒手顺手摸出画儿,递给乏驴说:原物归主吧。乏驴拱手道:老爷要是不嫌肮脏,小人奉送,留作纪念。铁徒手嘿嘿一笑说,那就笑纳了。乏驴摸出二十两银子,双手捧上,虔诚道:玩笑之事,老爷却当真了,足见老爷乃心底淳朴之人。铁徒手笑说,你这样做就见外了,江湖上尚且讲究信守然诺言出必践,难道你要置本官于无信无义境地?两人相视大笑。乏驴说,承老爷高情厚恩,乏驴虽混迹尘埃,却是个知轻知重之人,老爷日后若有召唤,小人自当不惜贱躯,全力以赴。不便叨扰,就此拜别!铁徒手站起身来,略拱拱手,说:不送!
  此事,西峰街上家喻户晓,成为官民人等时谈时新的乐子,只瞒了铁夫人乌兰一人。乏驴说是要报效铁徒手的,铁徒手是个正经人,一时,也找不出用他的地方。乏驴此念本不甚强,只是感念铁徒手有些幽默感,既无召唤,便乐得自在。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白天黑夜,身后总是跟着一帮追随者,把他服侍地无微不至,他过着皇上一般的光景。前几日,看见马正天被逮了,首告竟是海树理,他心中很是不忿。受泡泡之托,他出面与看守袁征三说项,要力保马正天一命。马正天这人,财大气粗,毛病是不少,可也不至于被关被杀头呀,再说,他即使犯了国法,该如何处置,律法煌煌,自有说法的,你这海树理忘恩背主,算哪门子路数呢。这一日,听说当了盐税征稽队的队长,择日要开往北边,堵截贩盐脚户。他心里的火便呼地蹿上来了:什么东西!海树理已是官身,且是为铁徒手做事的,乏驴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他只是想开开玩笑,让海树理拿住点,记得自个姓甚名谁。听说乏驴有动作,他的那些党徒们个个欢呼雀跃。他们整日无事都要生出非来的,恨不得把猫和老鼠抓到一起,给他们拜堂成亲,在乏驴的安排下,他们火速分头准备去了。
  海树理拣了黄道吉日,鸣号开拔。队伍到了北门,却见人头攒动,道路为之堵塞。他不知何故,刚脱了布衣,官服在身,又有武装,正好演一台出场戏,让大家瞧瞧。几名马弁懂得队长心思,打马持枪向人群冲去,哗地一声,墙一样的人群向两边倒去,留出宽敞的马路来。海树理心下得意非凡,暗道:权力真是好东西!账房算什么玩艺,钱多?扔银锞子打人去?没听说过!人群散了,人群后面还有一群人,却没有散的意思。海树理扶一扶老花镜看得明白,当街端坐的是乏驴,坐在两边的是他的党徒。队员们当然也早认出这伙人来了,不再横冲直撞,定在那儿听长官如何的指令。海树理鼓足精神,打马上前,没料想,下手重了,坐下马一个前窜,差点扔下他来。引来一片笑声。他惊魂稍定,鞭梢指着乏驴,傲然道:你等聚众堵路,是何道理?本官奉铁大人严令追捕犯人,妨害公务,你等可知罪?乏驴一脸倦乏,坐在那里,眼皮也不抬,对海树理的义正词严,置若罔闻。他的那些党徒个个也是这番模样。后退,不可能,硬冲,没把握,海树理僵在那里,旁边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过了许久,乏驴眼睛睁开了,故作惊慌,大叫道:
  “啊,海账房驾到,有失远迎,得罪,得罪!”
  海树理见有转机,当即拱手道:
  “不敢,不敢,公务紧急,扰了大侠清修,还望借道则个。铁大人那里,本官自会美言的。”
  “铁大人?铁大人是哪路神仙呀?阁下不是海账房吗,怎么下乡收账还要动刀动枪的?”乏驴一脸迷茫。
  身旁一个混混说:“大哥有所不知,海账房已不替马家收帐了,改为给铁家收人命了。人家是盐税征稽队队长。”
  “哦,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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