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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风走到湖边蹲下身来手指蘸了点湖水闻了闻，没有什么香味，不由好奇地舔了一下，开始没发觉，过了会儿只觉舌尖有淡淡的咸味，不由讶异，“这是海水？”
毁夜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望着绿莹莹的水面嘴角泛起笑意。
“也不完全是，这水中含有一种让水变咸的物质，但海水比这水咸多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水面上的光是什么引起的？”
“水底下有一块铜矿石，这光就是它发出来的。”毁夜解释道，这些问题也是他小时候经常思考的，但是知识不够总也想不通，后来读了书自然而然地解开了。
伊风惊喜道：“原来这湖有这么多奇妙之处，难怪会吸引那么多萤火虫。”
毁夜无声地笑了笑。
伊风问：“怎么了？”他虽然在笑，但是看不出是高兴的笑，难道自己的话触及到了他的伤心处。
看到伊风眼中的关切之色，心头不由泛起一阵暖意，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伊风犹豫了下，见他无害且有些落幕，不忍拂他的意，便乖乖靠了过去。
毁夜将伊风搂在怀里，轻舒了口气，仿佛终于得到了一样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想听我的故事吗？”
“想。”伊风点头道，毁夜的故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他肯告诉自己说明自己在他心里有一定地位，想到这，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他对自己的重视，担忧的是怕他真对自己动真情，那样可怕如黑洞的爱她该如何回应，伤痕累累的自己早已无法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了，即便那个人全心全意地爱自己。
夜凉如水。清风拂过湖面，绿光微微褶皱，如一匹揉皱的布。
四面黑暗，不明方向，只听到树影摇曳发出的瑟瑟声。
“这湖是我们家族的圣湖，家族每年都要在这里举办祭神仪式。我的父亲，天界的夜神，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到这里来，他会考察我们的功课。不过关就要被当场处死。我的母亲是个整日抚琴的女子，她时刻伴在夜神身边用琴声抚平他躁动不安的情绪。”毁夜表情冷冷的，一点也不像在说自己的父母。
但是伊风真的很羡慕，他是这样一个大家族的后代。总比自己孤苦一人好吧。
“母亲一共生了二十七个孩子，但我们都只是夜神的工具而已。我们这些人如果成不了神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几乎每时每刻都要练习，不过我是个例外。”想起那些睡觉逃课偷懒叛逆的岁月，毁夜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我仗着有几分资质经常偷懒，夜神很看好我，但我每年在他检查功课的时候都故意超过及格线一点点，看到他气得脸色发青的样子。我就觉得很爽。”
天才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伊风在心里感慨着，想当年自己上学的时候因为问些奇怪问题差点被老师赶出教室，每次考试都拖班级后退，要不是穆雨的“帮助”毕业都是个难题。
“有一年的测试，我一不小心把圣湖给毁了。”
“啊？”伊风诧异地说不出话来。
“夜神对我早已失望透顶。我看到他的目光里充满杀意，那次我也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母亲却为我挡下了夜神的一击，她在临死前唤着我的小名，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这世上还有人记得我。”
直到这时毁夜的眼中才出现了冷漠以外的情绪。他母亲的死一定让他非常痛苦。伊风一时间找不到词来安慰他，只能将双手回抱住他，让他冰冷的身体感到一些温度。
“母亲的死换来了我的努力。因为那时候我就下决心要打败夜神。每年的各项测试我都遥遥领先于众人，夜神终于对我重新燃起了希望，有一天他把一个人带到我面前，那个人看起来温和有礼，一来就受到了大家的欢迎，仅资质来看，他不比我好多少，但性格却比我好很多。我不知道夜神把他带来的原因，也不想知道，我依旧任意妄为不把人放在眼里，但是后来无意中我看到了他的母亲与夜神进了卧房。我不顾一切冲了进去，夜神见了我很淡定地对我说，这是我的新母亲。”
伊风终于知道毁夜的性格为何会变成这样，原来他从小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下，虽然他一直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她知道那人是颜遐。这个名字是他们之间的禁忌，也是毁夜心上一道永不结疤的伤。
“你的父亲最后是被你杀死的吗？”伊风小心翼翼地问，夜神死去多年，当年闻名世界的德奈家族被一场离奇的大火毁灭，这件事至今仍是个谜。
“不是。”毁夜遗憾道：“他与天神抢女人，最后被天神一箭射死。”
想起曾经颜遐说过，自己的母亲与毁夜的父亲有过一个孩子，就是斐羽。原本在她的印象中，神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没想到内幕竟如此不堪。突然想到一件事，伊风突然问道：“你刚才说你要去天界？”
“是，不过我只是去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知道自己问多了，立刻说道：“对不起。”
毁夜今天心情不错，没有动不动就翻脸，“说出来也没什么，就一把琴而已，我母亲是天界有名的琴师，她的琴现在还在那里，我去把它取回来。”
伊风眼中露出忧色，事情若真如毁夜所说的那么简单，他也不用秘密潜入天界，想必这把琴一定是天界的宝物，要取来并非易事。不过毁夜的母亲已经去世了那么久，他到现在才去取，必定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再说他身边有银柳这只狐狸，他一定已经为主人筹划好了一切。
不动声色地取得自己想要的一切，这不正是毁夜最擅长的。
伊风靠在他的怀里，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时对他的感觉，这个男人实在冷的可怕，又冷的可怜。
“很冷吗？你在发抖。”毁夜帮她把大衣围巾裹好，他实在贪恋她身上的温暖，每次拥抱她的时候就好像拥抱着初晨的太阳。可是他不能抱着她太久，任何一个人接触他太久都会受不了的。
毁夜轻叹着松开了她，转头看向湖面的萤火虫，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些萤火虫会排队，还会写字。”
伊风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了湖面上，毁夜把手指放在唇边轻吹了下，那些萤火虫果然动起来了，不一会儿湖上就出现了一朵花的形状，就好像一盏盏漂在水上的小灯。随后它们又向中间靠拢，一只接一只地往上蹿，眨眼功夫水面就出现了两座交叉的拱桥，倒影与真实衔接成两个圆环。
然而更奇妙的还在后头。
那些萤火虫扑扇着翅膀呈逆时针移动起来，这样一来，两个圆环也跟着移动。伊风的眼眸闪闪的，目光紧跟萤火虫的走向，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圆环变成了一座塔形建筑，而后又变成了蘑菇状，看的伊风眼花缭乱。
“太神奇了！”从小到大捉过不少萤火虫，却没发现它们居然可以这样好玩。确切说未料到毁夜这个闷蛋能发现这么好玩的地方。
“这些都是小花样。”毁夜不屑道，不等伊风惊讶，他又吹了下口哨，伊风睁大眼睛准备见证奇迹，可直到眼睛酸痛也没见它们有什么动静，那些萤火虫仿佛死了一半全部隐匿了光芒，难道毁夜说的是它们集体阵亡？这倒有些符合他的风格。心里不由为那些无辜的小生命节哀了一把。
“看天上。”毁夜道。
伊风仰头，顿时惊讶得无法言语。
“这是……烟火？”
毁夜笑而不语。
方才还漆黑的苍穹此刻绽放着无色光芒，如烟火般无声绽开又无声陨落，这边一处刚刚消失，那边又有了新的，反反复复，将天空装点得如同画纸。
伊风知道那不是真正的烟火，可看了还是很感动，她已经太久没有看烟火了，都快要忘记这短暂的美丽。
烟火因它的粲然和短促而美丽，人不也是如此。
伊风的眼睛亮亮的，却早已不是因为惊喜，当看到天空中出现那三个字的时候眼中徘徊已久的液体终于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俗气。”嘴上咒骂了一句，却是笑着的。
毁夜很无辜，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话了，闷闷地道：“那你喜欢什么话？”说话间，萤火虫已经换了队形，天空中滑过无数道流星。
伊风不理会他，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扔进水里，湖面上溅起了美丽的水花，水花中出现了三个字，不过是“谢谢你”。“流星”光芒下，伊风粲然微笑，这笑容如同花瓣飘落水中，轻柔得无声无息，却让人痒得不行，好想……
尝尝阳光的滋味。
他已经太久没有接触阳光了，笼罩在自己世界里的从来都只有黑暗。
毁夜有些迷茫地望着她，仿佛世界上就只剩下她一个。
（晚上10点前还有一章。）（未完待续）
第194章 人生的转折（二更）
有时候觉得毁夜很可怕，但有时候又觉得他只是个孤独的孩子，他的世界那么冷，那么黑，心里泛起一丝怜意。刚刚挣脱他的冰冷怀抱，又不由自主地钻了回去。
毁夜将她紧紧搂住，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你是我第一个倾诉的人，有些事连银柳也不知道。”
“嗯。”
“我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除了银柳没有人愿意与我亲近。”毁夜的话中竟带着些苦涩。伊风无声叹息，“高者寂寞，耐得住寂寞才能越怕越高。”如果毁夜只是个普通的自闭的孩子，那她一定会用另一种方式开导他，但是他是夜神，并且是将来的死神。他已经走上了一条危险的道路，一旦放松半分就可能全盘皆输。
“我已经寂寞很多年了，未来的路是不是也要这样走下去。”
伊风感到搂着自己的手臂在颤抖，毁夜他真的压抑太久了，今天的话说出来后就像个放了气的气球，平时的冷傲漠然全部都放走了，曾几何时，她怎么会料到将来的某一天这个冰冷可怕的男人会这样不知所措地抱着她问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伊风不太会安慰人，但是她知道此刻的毁夜急需她的安慰，必须让他重新找回自信。
“人生有几次重大的转折期，你现在就处在这个时期。你把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出来后面临的两条路，一条是因对现状不满而推翻了之前的努力，变得一无所有，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重新去寻找你想要的生活。”当然这也就意味着他要放弃神位，因为追求神位是他父亲从小对他的要求，不是他自己真正想要的。
“另一条路是继续前进，把你未完成的事完成。”选择这条路意味着他要继续忍受寂寞。
“我可以选第三条吗？”
“第三条？”伊风不解，难道他有比这更想走的路。
“我曾经答应过你，要创造出一个理想的国度。所以在这之前我不会放弃之前的努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请你陪着我，我不想再忍受那无休无止的寂寞了。”
伊风没想到他会这样打算，这不是在逼自己与他在一起么。
“我……”
毁夜连忙掩住她的口，瞬间换了副面容，带着十足的威慑力，下达命令一般，“拒绝的话我不想听。”
“好，我答应你。”原本就打算劝他继续走下去的。她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况且这个时候拒绝实在太不明智了。
谎言无处不在，话里头几分真几分假她早已分不清了。
看着毁夜宛如孩子般认真的表情，伊风笑了。
曾经她把承诺看的比生命还重要，到头来一切都是浮云。
“你今天真美。”银柳的话终于用上了。毁夜轻笑着看着伊风，抬手为她拂开垂落脸颊的碎发。
这转的也太快了吧，刚才还一副恐吓小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