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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无忌惮-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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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其实还爱我,哪怕说你其实想见我!哪怕你说这些都已经于事无补!

他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包间里气氛怪异得连来上菜的服务员都觉胆战心惊,轻手轻脚的,仿佛怕打破这种剑拔弩张,因而成了被殃及的对象。

终于在服务员走时,卫渠开口打破宁静,他说:“你好,来一瓶五粮液吧。”

话音刚落,诸跃然立刻接道:“沈灼不能喝!”

卫渠看着她,惨然一笑:“我知道。”

他知道,所以这个笑,是无奈,又带着悲痛。

因何悲痛,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酒很快就上来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根本也不问别人,放下酒瓶,仰头灌下去。有些话,似乎要喝了酒之后才能说出来。

他连喝了两杯后,慢慢说:“沈灼,把那幅画卖给我吧……”

沈灼看着他,鼻头酸涩,那个“好”字,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他听到答案,又喝下一杯酒。

桌上看似平常却极其昂贵的菜没人动一下,那瓶酒却已经被卫渠喝下了大半。

诸跃然这时才真的是看不下去了,她站起来,夺了卫渠的酒杯,瞪着他:“对不起了卫渠!我刚刚说过我不会插嘴,但我实在忍不了!你这个样子是做给谁看的?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对不起谁的!你买沈灼的画做什么?留纪念啊?你这种人,我看着就觉得恶心!你以前不这样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卫渠!”

四年大学,卫渠和秦准住同一个宿舍,诸跃然跟秦准在一起多久,就认识卫渠多久,她也曾真心把他当朋友,可,当年情谊有多深,此刻就有多愤怒!

卫渠默然听完她的呵斥,站起身子来,高了诸跃然一个头,他眼底灼灼,哑声说:“对不起,我先去趟洗手间……”

他转身跌跌撞撞离开,诸跃然颓然坐回去,想想又是懊恼。

“我真是嘴欠!”她拉起来沈灼,“我们走吧!”

沈灼没喝酒,但也有些晃荡,平底鞋脚下,走在光洁的大理石板上,比早上去画廊时踩在积雪上更觉柔软。

很多年之后,诸跃然说她,沈灼,你那时候那个样子我都不忍心看,像什么你知道么?像被人丢在下水道里的猫,狼狈不堪,眼神惹人垂怜,却又伸着带刺的爪,发出尖力的叫声。

困兽犹斗,说得就是她这样的。

但她不管,狼狈不堪也好,困兽犹斗也罢,都是她给自己选的路。

这个凄婉的寒冬夜,多像九年前的那个夜晚,幽深的树林,冰冷的泥潭和绝望的孤寂……

就这样被带出包间,她立在前台等候,诸跃然在结账,这时,有个男服务生匆匆跑来问:“请问刚刚从你们包间出去的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先生是您的朋友么?他醉倒在后面了!”

诸跃然骂了一句:“特么这不让人省心!酒量不好还喝那么快!”

她把包交给沈灼,嘱咐她:“我去看看,你在门口等着!”

沈灼抱着她的东西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迈开步子先出了门。

在门口,晚风徐徐吹,她鼻头红红,兜里的电话响了很长时间,一点儿要挂断的意思都没有。她靠在门口的柱子上,掏出来,接听。

“喂……”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她想起来了,她还没有告诉谭思古她晚上不回家吃饭。

她慢慢道:“……在外面。”

“在哪儿?”

“……叶湖山庄。”

“怎么跑去那儿了?”

“……吃饭……”

“嗯,那我过去接你?”

沈灼回头看了眼身后,诸跃然风风火火地冲出来,说:“卫渠在里面躺着,我找人先把他抬到车上!怎么样?送他去哪儿啊?”

沈灼茫然,电话那头一直没挂,等她想起来时,那边人沉沉说:“老老实实在那儿等着我。”

沈灼应了一声“好”,电话那边已全是忙音。

诸跃然看着她,“谁的电话……”

“谭思古。”沈灼语调平静,“他说让我等他过来。”

诸跃然表情变化非常夸张,此刻她真的恨不得要抽自己几个巴掌,“沈灼你疯了吧!你让他来……里面可是有卫渠在的!”

“……他听到了。”

诸跃然扶着额头哀叹一口气,想要再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们在山庄大厅等了谭思古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到了。

从城区到郊区,路程并不近,更是饭点堵车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怎么飞过来的。

他进来时,带来了一阵寒气,近身者,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比如诸跃然。她急着解释,又不知道直接开口好不好,话到嘴边时,谭思古看也没看她,只问:“人呢?”

诸跃然噎了一下,“……里、里面。”

沈灼在谭思古身边,看到他锋利的侧脸和微红的右耳。

她心想他此刻应该很生气:这个女人,是他妻子,里面醉倒的男人,是她曾经深爱的人,她来见他,一声没吭的,现在又是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她要是他,肯定要气得炸起来了——

谭思古怎么可能不生气啊?

当他在电话另一边听到诸跃然忽远忽近的声音时,当他听到卫渠的名字时,心里那团火,腾就上来了。

他觉得莫名,这种感觉,多少年都没有过了。

不过最后还是因为残存的理智作用,和沈灼的那声不咸不淡的“好”,才压制下来。

走进屋,看到卫渠,谭思古没亲自动手,自有山庄的人把卫渠背出来,直接塞进了他的车里。

诸跃然想阻拦来着,“谭先生……那个……你跟沈灼先走吧,我来送他回去!”

谭思古下意识从兜里抽出了支烟,叼在嘴里,点火的时候看了眼沈灼,最后只叼着它,说道:“辛苦你了,早点回家吧。”

诸跃然一时愣在原地,回过来劲儿,她急忙说:“不辛苦不辛苦!那什么,我也喝了点儿酒……”

诸跃然可不敢走。就沈灼那样的,她要走了,指定这事儿就说不清了。

听这话,谭思古挑眼看过来,默不作声。

诸跃然一直绷着,怕被识破。

后来,谭思古点点头:“那就一起上车吧。”

上了车,诸跃然便道:“我们也是倒霉!谭先生,你看画廊这不是刚谈了一笔大生意么!我就想带沈灼来吃顿好的呢,结果饭没吃成,遇上了个醉汉!总归是以前的朋友,丢了他不是,带着他也不妥,多亏谭先生来了!”

诸跃然这人,嘴巴厉害,说谎的时候一个磕巴都不打。

但这话一出来,却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好在谭思古并没想多追究,他看了眼沈灼,说:“诸经理家住北环吧?”

诸跃然忙道:“是啊是啊。”

“那就先送你回去吧。”

“……”诸跃然无话可说了。

她还能说什么啊?她算是明白了——这位的交际艺术可比她高好几个level呢!比起旁人的意见,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

诸跃然实相地闭上嘴,等车子开到她家,下车前,她说:“谭先生你等会儿,我叫秦准下来,今晚让……让那人住我家就行!”

谭思古淡然道:“行,你先上去吧。”

诸跃然一点儿不敢耽搁,没一会儿就把秦准叫下来了。

秦准一看*oss竟然在,后面坐着的是boss的情敌、他多年的好友!

天呐,他差点儿昏过去了!

接下来又是问好又是抬人,秦准把醉倒的卫渠弄出车子,卫渠哼哼了两声,秦准急忙把他嘴捂上,对谭思古道:“谭总,您先走吧,这儿有我了!”

谭思古点点头。

发动车子不过就是一分钟的功夫。

乱局消失在眼前,车厢里,徒留下寂静。

太静了,反而激起了心里的不平静。

第21章 .错位

沈灼轻轻咳了一声,在发凉的膝盖上摩挲着,试图开口说些什么——

说吧,说你其实只是因为气不过,说你其实只是想问问卫渠到底为什么离开你,说你其实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她恨恨地敲了自己脑袋一下:你说这些干什么!

刚刚那幕回荡过来的时候,她忍住了,没哭。

也突然明白,于事无补这些话,最应该告诉的人是她自己……好在他在,只要别留她一个人……

气氛很尴尬。

沈灼搓了又搓,也没办法把膝盖暖热,早上贴的暖贴这会儿早就失效,似乎正验证了那两个字——活该!

她骂了自己:沈灼,你真是活该!

真正觉得她活该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现在正在开车的人,他拿起又放下的那支烟,烟身都被揉皱了,也没去点。

沈灼轻声说:“你想抽……就抽吧。”

轮胎在漆黑的柏油路上行驶中,沾着雪水,刷刷地响,响声在路边停下来。

谭思古扳下手刹,回头道:“在这儿等我。”

她见他下车,一时慌乱,也接了安全带,“谭思古,你……”刚一推开车门下地,就觉膝盖里穿进了无数根针,她身子矮下去,扶着车门跪在了雪水里。

“啊——”沈灼倒吸一口凉气。

那边谭思古已快步绕过车头走过来,捏住她的肩膀。

“不是让你等着么!你出来做什么!”

他声音有些高,又有些烦躁。

沈灼克制又隐忍,她扯着他的衣服,哽咽道:“你别走远……”

别走远,别离开我的视线。

谭思古望着她,心里揣着一团棉花。

他其实不太信命的,但他想,他确实栽了。

如果那些前尘往事都不算是个缘、是个命,他又怎么会沦落至此?

谭思古记得小的时候,身边的同龄人都有父母的陪伴,他身边,只有一个老爷子,连叔叔伯伯都少。父亲生前的一位好友以前常在看望老爷子的时候对他说:“思古,你与别的孩子不一样,所以你要更加努力才能不让老爷子失望。”

他也意识到自己跟别人不太一样,这种不一样不仅仅只有他没有父母,而是他的生活轨道,也与常人不同。

从以前上学到后来随军入伍,再到最后退伍出国读书,直到现在接任公司事务,他的每一步都紧紧握在自己手里,从来不肯交给别人来断绝。

有时候太过志得意满,就会摔得很惨。

他也从没料到能有再次遇见沈灼的机会。

那时她站在展厅高高的架台上,小心翼翼地挂着一幅肖像画。

马尾辫,白俏的脸,上扬的唇。

下面扶梯的人忧心道:“阿灼,你慢点儿,小心啊小心!”

她在上面俯瞰一切,笑容张扬。

“不碍事!挂好了!”

她从上面一跃而下,下面的人稳稳抱住她。

她趴在那人身上,笑声朗朗,问那接住她的人:“怎么样?好看么?”

那人柔声说:“好看……”

不知不觉,他就那样驻足看了她很久,不怪他,她的爽朗笑声也引来了他身边的美院副院长的注意,年已半百留着小胡子的副院长笑呵呵说:“那个小姑娘,是我今年带的毕业生!”

他忍不住问:“她叫什么?”

副院长说:“叫沈灼。灼灼其华的灼。”

后来,时隔一年,在医院。

他无意听到这性情不羁的女孩儿问谭耀城:“谭老爷子,您没有家人么?”

老爷子说:“我有个孙子。三十二了,还没对象呢。”

她道:“哟,那您缺个孙媳妇,不如我来补上吧?”

老爷子敲了下桌子说:“就这样一锤定音了,到时候可别跑咯!”

再后来,他在画廊,她从外面匆匆赶来,满头大汗,殷切奉承道:“谭先生,您喜欢这幅画?不如买了吧,不贵,十万块。对您来说不算贵吧?”

他没嫌贵,只是留给了她一个珍贵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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