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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岁,再见-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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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愚听了这话有些心酸,只好柔声安慰说:“放心吧,你的缘分也注定好在某个地方等着你的,时机到了,一定会来。”

年年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这话,真不像是江夜愚会说的啊。”

“哦,那么我应该说什么样的话呢?”

“你应该说——血缘?那是什么狗屁,这世上任何一种东西都比它强!”

“哈哈哈!”夜愚又一次笑了。他想,和年年在一起时,他总是会笑,由衷地发自内心地笑,笑得没有丝毫刻意与阴霾。

他真喜欢和她在一起。

他那么喜欢和她在一起。

不忍心分离。

于是他又问道:“今年的高考你报名了吧?”

年年忽然问道:“你舍不得我走吗?”

他的心莫名一跳。

她望着他,眼神清明得像是能看穿一切心事,“你在不停地问无聊的问题。”

他吃惊,“真这么无聊?”

年年点了点头,但还没等他来得及郁闷,她又“扑哧”一笑,“但是我很高兴。因为,我看得出来,你在很努力地想要关心我。”

“是吗?”他有些汗颜,耳根开始发红。

“就到这里吧,不用再送了。我要回家做饭了。”年年突然停步。

他也只好跟着停下来,西校门,就在十米之外,果然已经送到了尽头。

“你快回去吧。你从实验室溜出来已经很久了。”

“嗯。”嘴上虽然这么说,脚步却不肯挪。

“小心导师发现你半途开溜,扣你钱哦。”

“没钱拿的。”他闷闷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变差了。

“下次我把小猪带到你家去给你看。”

“嗯。”但他的心情还是很差,不高兴,一点都不高兴。刚才所拥有的那种美妙情绪仿佛全都因为这道校门而抽离。只要她跨过这道校门,就看不见了。

“等我看完《尤利西斯》再告诉你感受。”

“嗯。”不要走。不要走。年年,不要走。

年年站了一会儿,叹气说:“好了,能想到的告别前的话我都说完了,我真的要走了,拜拜。”

“嗯。”心中那个声音叫得更大声了:不要走。不要走啊。

真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当年年转过身,开始往校外走时,夜愚望着她的背影淡淡地想:不是第一次和她分离,为什么这一次,会如此如此不舍得呢?

最后,他把自己的这种心态归结为是实验做的时间太久,脑袋已经开始混乱。想通这点后,觉得好受了些,于是他也转身,准备趁导师还没发现之前溜回去。

就在那时——

身后起了几声惊呼。

他的心格了一下。

第104节:第十九章让生活继续(4)

迎面走来的一位女生,望着他身后的某个方向,面色极度惊恐。他被那样的惊恐所骇住,呆滞了半晌,才僵硬地转回头去看。

校门口,几个人匆匆聚拢,有老师,也有学生。

而他们的中间,地上,年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红白色的裙子平摊在地,如同一朵就此碎去的鲜花。

那场景是如此清晰,清晰得像一张被放大了的照片,深深烙进他的脑海里。

年年……

不!哦不——老天,不——

2007年3月6日。

这一天,也是农历的惊蛰。

天气很晴朗,阳光很明媚,花朵都盛开了,春风中有着花的芳香。

这一天是如此美好,美好得,像是一场生离死别的华丽序篇。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什么他都不记得了?他努力地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当时发了疯似的冲过来,抱起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孩子,脸色非常的可怕。”同学甲说给他听。

“你抱着那个女孩子跑,我们叫你,怎么叫也叫不应。我们告诉你你应该拦出租车,而且我们已经有人在打电话给救护车,可是你双眼通红,只顾往前跑,什么都听不见。”同学乙如此补充。

“你就那样抱着那个女孩跑了两千多米,你跑得非常快,我们起先还追得上,但后来就全被落下了。我们听见你嘴里在不停地喊:‘年年,你没事的,没事的,年年,哥哥带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

“我接到你的电话,赶到医院时,你一个人痛苦地坐在椅子上,抱着头,我喊你,你也不应,只是不停地说:‘没事的,年年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还没看到那本《尤利西斯》,你还没有带小猪来我家,你还没有考上S大和我念同一个学校,你有这么多这么多没做完的事情,所以,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叙述的人换成了天天,她的表情和同学们一样的忧心忡忡。

“年年呢?”他听见自己问出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也看见周围围着的那些人,全都变了脸色。他们为什么反应那么奇怪?难道他问的问题很过分?

“年年为什么没有来?”他不解,手里紧紧握着一本书,“她说想看《尤利西斯》,我特地从学校的图书馆帮她借出来的,她说好,下午就过来拿,但是她为什么一直不来拿呢?”

“夜愚……”天天绝望地喊了他的名字,她的表情看起来更古怪,好像随时都会哭。她又为什么要哭?

“我要跟年年说,这本书一点都不好看,都不知道在写什么。”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她肯定会嘲笑我没有文学细胞,不过,我乐意被她嘲笑。她嘲笑人时,眼睛总是很黑很亮,唇角似笑非笑……我忍不住会想,我是不是就是为了看她那样的表情,所以才忍受阅读时的乏味枯燥,坚持着把那本书给啃完了呢?”

“夜愚……”这一次,呼唤他的人变成了谭允嘉,她的脸上,有着和杜天天一样的悲伤,还有一些委屈。

他看着这样的委屈,忽然想笑,然后便真的笑了出来,浅笑,冷笑,嘲笑,与哈哈大笑。

旁边所有的人都被他的笑声弄得莫名其妙,表情各有各的精彩。

瞧,他们都不了解他,只有年年,如果年年在,她肯定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笑。

曾经,他很怕谭允嘉的委屈。当她露出那样委屈的表情时,他就觉得不忍心。因为他一次次的不忍心,所以他放任这段关系一直一直维系着,不肯干脆地做个了断。

他怕她伤心,所以他去伤另一个女孩子的心;他怕她委屈,所以他让另一个女孩子受尽委屈。

如果……如果他早知道最终的结局会是这样,如果他知道年年会注定在2007年3月6日这一天永远地离开,他绝对不会再顾虑任何其他人的感受,甚至于他自己的。他要在这个日子以前,把每一天都紧紧地抓在手中,去为她做更多更多的事情……

委屈?伤心?

他为什么要管别人的委屈和伤心?他什么时候起变成这么一个优柔寡断、不干不脆的人?

第105节:第十九章让生活继续(5)

他笑,笑着笑着,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了,他拼命地睁大眼睛,却更是看不清。

最后,他听见一个男子温润的声音说:“你们先回去吧,这里让我来。”

然后一些人离开了,而一个人却靠近了。

他看见对方穿着白色的褂子,原来是个医生。于是他问:“医生,这里是哪?”

医生回答他:“这是医院。”

“我病了?”

“没有,你只是刺激过度,暂时性休克,现在没事了。”

“那我为什么会住院?”

“你不是住院,你在我的办公室里。”

随着这一句话,眼前的迷雾散了开去,他看见自己置身处,果然是个整洁雅致的办公室,自己躺的不是什么白色病床,而是柔软舒适的沙发,眼前的这个医生不是别人,正是未来的姐夫。

于是他起身坐起来,望着大理石地面,上面淡淡地倒映出他的影子,他看着这个影子,那些想被忘记的东西再度浮现起来,像把刀子一样,一点一点地凌迟着他的心脏。

“年年呢?”

“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多么简单的八个字,医院里最常听见的就是这八个字,以前看别人听这八个字后,都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现在,终于轮到他来听这八个字。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照射进来,映在19岁少年清秀剔透的眉眼上,他就那样垂着长长的睫毛,凝望着地面,仿若痴了一般。

封淡昔将一碟巧克力递到他面前,“吃一块。”

“不。”

“吃一块。”这一次,声音里加了些许命令的成分。

但,绝望的少年依旧固执,“不。”

封淡昔拿着那碟巧克力,盯着他,许久后才低低一叹,说:“你是男子汉,这种时候,应该坚强,因为,有个比你更需要安慰的姐姐。”

夜愚忽然抱住头,眼里泛起重重雾气,忽然开口说出一句话:“我爱她。”

封淡昔的反应是扬扬眉毛。

而夜愚,丝毫不在乎对方有没有听懂,抑或者,只有在不相熟的人面前,在永远地失去那个人之后,他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我一直觉得我对她的感情很复杂,复杂得连我自己都理不清,所以我自以为是地给它套了个兄妹的帽子,把所有情绪都往里面塞,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愿意接受……人为什么总是在失去后才彻底明白自己丢失的究竟是什么呢?”

封淡昔想了想,回答:“因为人类都怕受伤。”

是的,怕受伤,怕烦恼,怕夹在年年和允嘉之间两相为难,所以他选择对某些事情视而不见。他是寓言故事里那个掩耳盗铃的傻瓜,以为那样做了就会绝对安全……

他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我现在该怎么办?”他问。

“继续生活。”封淡昔回答。

“就这样?”

“对。就这样。”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也落了下去,属于惊蛰的白天,就这样在一个男人一个少年的谈话中,悄然结束。

那个男人很冷静,因为他知道这种时候,他必须冷静,他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岳母,还有一个虽然没有哭但比哭更悲伤的未婚妻,等着他去安慰。

而那个少年很不冷静,他比所有人都要痛苦,而那痛苦,却令他在一夕之间成长,变成了真正的大人。

2007年的3月6日,我们的故事结束了。

然而生活,在永恒地继续着……

只是那一年的19岁,和这一年的19岁,都不会再回来。第106节:尾声

尾声

淅淅沥沥的细雨笼罩着整个世界,青灰色的墓碑前,一束白菊悄然绽放,洁白、肃穆,又带着浅浅的哀伤。

一身黑衣的韩雪清站在墓碑前,身旁,同样黑衣的杜天天为她撑着伞,什么话都没有说。

碑上贴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女孩明眸善睐,笑得柔婉。

但事实上,她是很少这样子笑的。

她总是很安静也很沉默,她独自沉浸在她的个人世界里,虽然没有刻意地对外封闭,但因为那个世界实在太丰富,所以普通人根本走不进去。

韩雪清将头靠在杜天天肩上,杜天天搂住她,轻声说:“妈,我们走吧?”

韩雪清点点头,却在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回身,冲上去一把抱住墓碑,顾不得自己会被雨水打湿,哭了起来,“哦,年年……我的年年……你一个人在这里,妈妈怎么舍得?年年……”

杜天天上前,搭住她的肩,低声说:“别这样,妈,你这个样子,年年在天上看见了,也会伤心的。”

韩雪清哽咽着站起,这一次,真的跟女儿走了,没有再回头,只是那啜泣声,一直持续着,幽幽远去。

直到她们都走得看不见了,一少年才从灌木丛后走出来。

黑衣、黑发,手上也捧着一束白菊花。

他轻轻地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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