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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7年3期-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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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羞愧。十年前,她为自己的衰老感到羞愧时,他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朝气蓬勃。现在轮到他羞愧了。而她,早度过了羞愧的苦难期,能心平气和地对待自己的年龄了。甚至她开始喜欢这种老了——它变成了一种权威,一种尊严,一种高度。 
  这样想时,她心中禁不住有了某种优越感。当然,她听说过他的一些情况,知道他也早就不是等闲之辈:他是这个东方名都里赫赫有名的外科专家。这是她当初就预料到的。可她的今天却不是他能预料的。二十年前,他从来就不相信她能有今天。从这点看,她赢了他。她比他更有预见性。 
  门铃突然响了。她惊跳了一下,预感到是他来了,她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呼吸。 
  她按着自己的胸口,有一点不相信,但还是满怀期望向门边冲去,她的脚步很匆忙,甚至带一点小跑。 
  果然是他,他正在门口对她微笑,脸色平静,略略有点疲惫。“对不起,我来晚了。临时来了一台手术,比我想象的复杂,所以耽误了。很抱歉。” 
  他没有对她的白发表示惊奇,只是亲切地看着她,淡淡地笑着,就像他们昨天还见过面,就像他们分开的不是二十年,而是两天。这反而使她的心里有些吃惊。 
  她笑着问:“手术还顺利吧?” 
  “不算顺利。越是想快点做完,就越是出些意想不到的问题。” 
  他再一次笑着表示歉意,“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久等的。”他的目光落在她床头的花篮上,然后看着她,似乎在问:喜欢么? 
  她也看看花篮,然后凝视着他,目光似乎也作了回答:喜欢,只可惜太晚了。 
  他说:“我昨天去看了你的画展。” 
  她很吃惊。 
  “不谈谈看法?”她笑着问,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喝了一口水,说:“我是外行。对绘画没有发言权。” 
  她看着他的白衬衣,他还是习惯穿白衬衣。不过他的裤子是灰色的,西装也是灰色的。这样的搭配使他看起来很沉稳,很含蓄。 
  他避开她的目光,问:“肚子饿了吧?我请你吃晚饭。” 
  她点点头,披上紫红色的披肩,挽上同色的手袋,在镜子里照了一下自己的白发。 
  他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她感到了他的目光,于是侧过头,笑着问他:“你想不到我都这么老了吧?” 
  他笑笑,说:“已经在电视里见过你了,所以不吃惊。” 
  “不吃惊我的老?”她不甘地反问。 
  “是美。尤其是你的白发。是染的吧?”他淡淡地笑着,眼神有些闪亮。 “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们都是学医的?你这个年龄的女人,头发好像不应该白成这样子,再说染过的白发和天然的白发光泽度不一样。” 
  她笑了,解释道:“没办法,白发太多了。我喜欢纯色。与其将白的染黑,还不如将黑的染白。反正是老了,也配得上。” 
  他笑了笑,未置可否。这让她有些底气不足,她决定往下尽量保持缄默和微笑,让他来挑起话题。她不能总在他这里丧失说话的主动权,或者说是决定权。她都四十六了,不能像个小女孩一样对自己的状态失去把握。 
  走出酒店大门,他对她说:“你先等一下我。”然后向酒店的车库走去。 
  她明白他是去取他的车。她笑了笑,心想,他的确应该拥有一辆很好的车。 
  他的车开过来了,白色的福特。的确是好车。起码比她的好。 
  他按下车窗,像绅士一样,给她打开右边的车门。她微弯着身子,很优雅地坐在他的旁边。她本来想问问去哪里,还是忍住了。她对这个城市曾经是如此熟悉过,心里还暗藏着某种怀旧。不管去哪里,她的心情都会掀起某种微澜,毕竟她现在是和他在一起,他们曾经深深地爱过,是彼此的初恋。她双眼有些潮湿地看着城市里越来越多的新兴建筑,辉煌的灯火一路闪耀着,显出了这座城市的迷人与鬼魅。 
  她没想到他把车开到了他们的母校门口。 
  母校的变化还不算太大,只是新增了些建筑,老楼也翻修过了,显得比过去要漂亮许多。她想,他总不至于把自己带到学校的小餐店里去吃饭吧?她决定不问,她要保持一种镇定自如、随遇而安的气度。 
  他把她带到了校内的一个小西餐厅。她坐下后,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夜景。路灯把橘色的光线洒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上,一小排桂花隐藏在樟树的阴影里,暗香浮动。她有些失神地看着,总觉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为她要了红酒,要了牛排,甜点和水果沙拉。他自己也点了一份烤鳗鱼,牛柳和甜点。他还是不脱离这个城市里的人特有的洋味。 
  他们互相举了举杯,喝了一口红酒。然后,他看着她,说:“我犯了一个错误。” 
  她以为他要跟她道歉,或者表示后悔。 
  可是,他却接着说:“我当初不应该和你……”他犹豫了一下,说,“在一起。”她估计他说的是,不应该和她相爱。 
  她微笑着,努力做出一种深藏不露的样子,看他准备把话怎么往下说。 
  他顿了一顿,带着点迟疑,又带着点期待地看着她,说:“你还记得这里吧?” 
  她摇摇头。她看到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的神情,她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不由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突然记起来了,这里就是他们曾经来过的小教室。 
  他们第一次做爱就是在这里。那是一个初春的夜晚,玉兰花已开过,空气中还散着余香,他们在草坪上坐得太晚,聊得太久,她发现回不去了——通往女生宿舍的小门已经锁了,管理员过了十二点就不肯再放迟归的女生回宿舍。她只好继续和他聊下去。夜渐渐深了,草坪上有了寒意,他注意到她缩起的肩膀,伸手搂住了她。可她还是冷,他把她搂得更紧,说:“要不,我们去小教室里聊吧。” 
  她疑惑地说:“这么晚了,小教室还没锁上吗?” 
  他说:“我去试试看,兴许能把它弄开。” 
  于是,她跟着他,穿过教室前的走廊,一直来到小教室门口。门真的锁了,他拧了拧,又用手去推窗户,挨个儿地推过去,终于找到了一小扇未关严的,他把它推开,一跃身跳了进去,然后从里面把门打开。 
  他们锁好门窗,在里面紧紧拥抱。她的心里没有恐惧,倒有一些新奇。她想,今晚他一定会提出要她了,如果他提出,她就给他——她是学医的,这样的给意味着什么,她当然清楚。他们亲吻了很久,有几次他浑身发抖地抱住了她。她知道,他快要撑不住了,因为她也快撑不住了。果然,他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当他进入时,她疼得叫了起来,所幸的是,也许因为紧张,他很快就结束了。他下意识地抬起膝盖,用裤腿帮她擦拭,借着外面射进来的昏暗的光,他看到了暗红的血迹——他那天穿的是白色牛仔裤。 
  她也看到了。她在夜光下静静地看着他。 
  突然,他紧紧地抱住了她。这一切都是在他意料中的,但他还是感激地抱住了她。他说:“我会永远爱你!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那个年代,这不仅仅是一句誓言。这是一个郑重的承诺。 
  她的脸红了,说:“我记起来了,这里原来是小教室。” 
  “你说对了,现在它变成了西餐厅,原来的走廊变成了现在的酒廊。” 
  她的心情波动起来,有一点激动。他把她带到这里来,说明他并没有忘记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一切。她原以为,他们分手,只有她会感到痛苦,会深深铭记他对自己的伤害。原来他也是在意的,最起码他还记得他们最初的日子,并把她带到这里来唤醒她的记忆。 
  她有些感动,也有些难过。她问:“你现在在为当初的行为后悔吗?” 
  “我是为当时所发的誓言后悔。一个不遵守自己诺言的人是可耻的,如果知道无法兑现,就不应该发誓。”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她说。她其实记得他的誓言。 
  他说:“那就不要明白吧。不明白比明白好。” 
  她看着他,突然有些伤感。她说:“你还是那么年轻。” 
  他笑道:“那是假象。肌体已经开始衰老了,我是医生,我尊重事实。” 
  她固执地说:“你比我小。” 
  “就小一岁。算不了什么。” 
  “不,小一岁两个月。” 
  他的眼神柔和起来,他说:“我是个庸俗的人,而你,是个高雅的人。” 
  她同意道:“一个不懂得欣赏女友的艺术才华的男人,的确是一个庸俗的人。”她想起他说过她搞艺术会没有前途的话,嘴角禁不住牵起了一丝笑——她现在不仅是蜚声中外的画家,还是这个城市的荣誉市民,母校的客座教授。 
  他辩解道:“不是不懂得欣赏,而是另有原因。”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再说,谁也不能预知将来。” 
  她倔强地说:“我能,我知道我会有今天,我也知道,你今天会成为一位有名的外科专家。在你对尸体的解剖表现出极度狂热的当时,我就预知到了你的今天。” 
  他显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说:“我后来才知道,医学也是一门艺术,是一种境界更高的艺术。我们的选择其实并不矛盾。” 
  她怔住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选择比我的更高级?”她有些生气地问。 
  “艺术没有高级与低级之分,只有境界之分。一个庸医永远也不明白医学的艺术性在哪里。医学中所谓手到病除,其实充满了医生化无形于有形的想象力,对疾病的判断和控制就得像先进的隐形战机一样,要对目标有极为精准的捕捉力和打击力。而一个外科医生每一次趋于完美的手术,就是一次艺术创造。” 
  她吃惊地看着他,“看来,我做医生的话,只能是一名庸医。” 
  “也许吧。可你做画家就不同了,任何一门艺术的成功,除了天赋外,最关键的是兴趣。” 
  她举起手里的酒杯冲他扬了扬,说:“为我们不同的艺术追求干杯!”说完,她一仰脖子,一口喝干了红酒。 
  他说:“不,为我们隔了二十年的重逢干杯!”他也喝干了杯里的酒。 
  晚饭吃得不快不慢,饭后,他又点了咖啡和红茶。 
  她笑着说:“看来我今天晚上要失眠了。” 
  他说:“如果仅仅是因为咖啡和茶的原因,我想应该不会。” 
  她突然觉得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和他在一起,她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把握话语的主动权。于是她开始微笑着保持沉默。她知道从心理学上讲,沉默有两种作用,一种是建设性的沉默,一种是破坏性的沉默。她现在要的是后者。后者会让人产生紧张和慌乱,她要靠这种效果来将对方的优势击溃。 
  但是他并没有产生紧张和慌乱。他只是以为她不喜欢这样的谈话,于是迅速地改换了话题。 
  他问:“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她笑道:“只能说不坏。你呢?”她反问,把球抛给了对方。她不明白,这么多年了,她心里为什么还在暗暗地跟他较着劲。 
  他说:“你指的是哪方面?事业还是婚姻?” 
  “两方面都指。当然你可以选择性地回答。” 
  他坦诚地说:“事业还算不错。婚姻就谈不上,我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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